“你真醜。”
萊希親王轉過身來，見到覡先生的第一句話就毫不留情面。
覡先生張開腐爛的大嘴，無聲的笑了笑，似乎也不生氣，回道：
“我一個墮落之人，當然無法跟沐浴在光輝之主榮耀之中的您相比了。”
萊希親王確實風度翩翩，英俊優雅，實際年齡已經接近五十歲的他，由於精心的保養，和聖騎士力量的加持，看起來好像只有二十七八歲。
他的眼神深沉而憂鬱，但嘴邊卻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渾身散發着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
但這份魅力之下，卻暗藏着極度的危險。
作爲聖洛倫佐家族唯一一位活着的聖騎士，萊希親王可以說是光輝帝國的大殺器，死在他手中的帝國敵人，數不勝數。
甚至光輝帝國流傳着一個說法——帝國可以沒有萊因哈特大帝，但不能沒有萊希親王。
這句話其實算是個誅心之言，但它能夠流傳開來，也從側面反映出萊希親王在帝國的地位和威望。
不過，此時的這位聖洛倫佐家族聖騎士，彷彿就是出來郊遊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殺氣。
他的臉上掛着淡淡地笑容，對覡先生問道：
“聽說你研究出了一個新的禁咒，叫審判之眼？還用它殺死了賽里斯·聖希爾德？”
“是的。”覡先生點點頭，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萊希親王，彷彿生怕對方突然消失一樣。
“厲害！”萊希親王笑着稱讚一聲，但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有些譏諷，“但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不是說這個全新的禁咒只需要獻祭一座城池，就可以免除施法者自身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覡先生的醜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嘆息一聲道：“畢竟是試驗性的禁咒，我也是第一次釋放，所以，有些計算失誤，讓您見笑了。”
“哦？哪裡失誤了？”萊希親王饒有興趣地問道。
兩人彷彿志同道合的朋友，正在交流法術研究心得。
“應該是獻祭的人數還不夠，所以，我才承受了一些禁咒的反噬。”
“是嗎？墜鷹城可是有三十多萬居民吶，還不夠？”萊希親王一臉驚訝，又問道，“那要多少纔夠啊？”
“恐怕要五十萬人的獻祭才行。”覡先生淡淡地說道，彷彿五十萬人在他眼中，跟五十隻羔羊沒什麼區別。
萊希親王笑了笑，似乎在爲覡先生感到遺憾，道：“五十萬人吶！這樣的大城，光輝帝國境內也屈指可數啊。”
“是啊。”覡先生也似乎覺得非常可惜，“要獻祭這幾座大城談何容易，更何況，墜鷹城之事傳開後，恐怕這幾座大城的防備都會加強，我們法師就更沒有機會了。”
“我記得，耶維爾的居民也超過了五十萬吧。”萊希親王竟然像是在幫覡先生想辦法。
“沒錯。”覡先生見對方慫恿自己獻祭掉法師之城，居然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似乎真的覺得這樣的想法很有可行性。
但隨即，他就搖頭道：“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曾經的失誤也總要我們付出代價，但也正是這些代價，給了我們成長的機會。”
萊希親王笑得越發燦爛起來：“說得好！覡先生，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或許我們能成爲朋友。”
“能成爲親王殿下的朋友，是我莫大的榮幸！”覡先生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其實，現在開始做朋友也不遲。”
“不，已經遲了。”萊希親王緩緩搖頭，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收斂，語氣變得冰冷，“我今天是來殺你的。”
聽到一位聖騎士要殺自己，覡先生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當然，也可能是他那張潰爛的臉已經做不出什麼表情了。
“能問一下，您爲什麼要殺我麼？”覡先生的語氣也依然平淡如水，似乎真的毫不緊張。
“何必明知顧問呢。”萊希親王目光漸漸轉冷，“當初萊因哈特大帝坐視你在北境搞風搞雨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而當梅納姆家族揮軍北上，試圖趁着北境亂局讓矮人建國時，我才真正確認了，你跟萊因哈特大帝之間有交易！
那麼，你是用什麼東西打動我的那位好侄子，讓他對自己的妻族袖手旁觀，反而暗中幫助一個跟聖洛倫佐家族有着血仇的家族？
在墜鷹城被焚燬，聖希爾德公爵被禁咒殺死的消息傳到我耳中時，我終於明白了，你是將這個‘審判之眼’的施法卷軸給了我的好侄子，這才換取了他的支持吧？”
覡先生沒有說話，默認了萊希親王的判斷。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強行撒謊的話就顯得很無趣。
萊希親王冷笑道：“覡先生，你在討好皇帝陛下，將這個堪稱聖騎士殺手的禁咒交到他手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會因此成爲聖騎士公敵？”
覡先生還是沒有說話，僅剩的那顆右眼直視前方，但瞳孔卻有些渙散，似乎……
走神了？
萊希親王眯起了眼睛，像是被覡先生的態度所激怒。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至極的殺氣，彷彿下一秒就是山崩地裂的場景。
“親王殿下。”覡先生終於回過神來，淡淡地開口道，“您要殺我，我當然可以理解。不過，在此之前，能允許我辯解幾句麼？”
萊希親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怎麼？你還想說服我不殺你？”
覡先生點點頭：“是的，我想試試。”
萊希親王立刻收斂了殺氣，優雅地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好啊，我期待你的表現。如果你能讓一位心志堅定的聖騎士改變決定，或許你的口才還要在你的奧術水平之上。”
覡先生輕咳兩聲，不慌不忙地說道：
“親王殿下，我現在的狀況您也看到了，因爲計算失誤，我還是遭受了一部分禁咒的反噬，估計也沒多久好活了，您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萊希親王一臉不爲所動，顯然是對覡先生的理由不滿意。
覡先生也不氣餒，再次開口道：
“親王殿下，我既然可以將‘審判之眼’的施法卷軸交給萊因哈特大帝，當然也可以交給其他人一份。
如果您殺了我，就不怕我的法師朋友來替我報仇？”
萊希親王嘲諷一笑，不屑道：“如果你的法師朋友見過你這幅悽慘的模樣，還會願意釋放這個禁咒？
就算他真的願意爲了你，堵上自己的性命，那他怎麼去獻祭一座三十萬人以上的城池？
墜鷹城一事後，現在哪位領主不對你們法師嚴防死守？
還是說，他準備去燒了耶維爾爲你報仇？”
“爲什麼不行呢？”覡先生面色淡然，目光堅定，“您或許不明白，這個禁咒對於法師意味着什麼。”
“哦？意味着什麼？”萊希親王笑着問道。
“意味着我們終於找到了一絲掙脫身上枷鎖，執掌聖域力量的希望！”
這一句話說出口，覡先生佝僂的腰桿瞬間挺直，僅剩的獨眼中透出狂熱的光彩。
萊希親王的臉色也漸漸變了，無盡的殺意從他身上散逸開來，讓這片空間都變得凝滯起來。
覡先生再次開口勸說道：“親王殿下，您莫非真要賭一把？但我還是想提醒您，我們的賭注實在太不相稱了，我是爛命一條，但您，可是光輝帝國的支柱呀！”
萊希親王目光冰冷，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覡先生，你搞錯了一件事。”
“哦？是什麼？”覡先生疑惑道。
“你不該試圖威脅一位聖騎士的。”萊希親王鏗鏘有力地說道，“面對威脅，絕不退縮，這纔是聖騎士應有的信念！”
覡先生嘆息一聲，面露苦笑：“看來，我又失誤了一次。”
萊希親王腰間的佩劍鏘然出鞘，空氣彷彿都在這一瞬間變得鋒利起來。
“沒關係，下輩子注意就行了。”
覡先生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面色坦然地注視着萊希親王，開口道：“死之前，我能有最後一個請求嗎？”
“講。”
覡先生將那根鑲嵌着火紅寶石的法杖豎立在自己面前，朗聲道：
“我想見識一下您的最強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