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燭高照,應無儔望着桌上的素菜,眉頭微皺。
“怎麼不動筷?”長公主看着他笑,“都說人長大了,口味和小時候不一樣,你怎麼還沒變?可見你還沒長大。”
“姑姑,你常年吃的這麼素,可不大好。”應無儔嘆氣,“不然就把酒戒了吧!”
“不要!”長公主斬釘截鐵,“我只有入了冬才喝酒,這素菜吃慣了比肉菜香。你常年茹葷,身上都是臭的。”
“叫我來又嫌我臭。”應無儔憋氣,“我上山前是特意洗了澡的。”
“好了,不說你臭了。酒帶了沒有?”長公主說到酒的時候眼睛亮晶晶,像個小姑娘。
“沒帶。”應無儔沒好氣,“翠斟姑姑說你又喝傷了脾胃,我已經叫人把酒罈都砸碎了。”
“我知道你沒打碎,快給我拿來吧。”公主笑道,“我親手給你盛碗湯,你嚐嚐,異常美味。”
應無儔無奈嘆氣,雙手接過了碗。他這個姑姑從小就能拿捏他,到現在也是。
不過這湯的確很好喝,不寡淡也不油膩,還帶了一點藥香。
“那個姓溫的,讓她離你遠些。你喜歡她做的東西,定期讓人去山下取就是了。”應無儔說,“她事事投你所好,必有所圖,這樣的人怎麼能留在你身邊呢?”
“人家本來就多才多藝,怎麼叫投我所好呢?她所會的這些技藝都是經年累月習練出來的,難不成她從小就是爲了討好我而生的?”長公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況且她就是有所圖也正常,只要不出格就好。”
“這個女子很不簡單,我猜她所圖非小。”應無儔說,“姑姑你是最不喜歡紛爭的,又何必因爲她弄得自己不安生?”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怕我受人矇蔽。”長公主嘆了口氣道,“但我覺得溫鳴謙這個人骨子裡是正直的,她或許會利用我,但應該不會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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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看來她還真是有手段。”應無儔卻更認定溫鳴謙老謀深算,“與宮家和離,宮家人卻對她沒有半句不好的話。到了姑姑這裡也是一樣,我還真是低估她了。”
“你跟一個弱女子較什麼勁?何況吃人嘴短,你喝着人家燉的湯,還要說人家的不是。”長公主嗤之以鼻,“你真是吃了太多的葷腥,心竅都讓油脂給矇住了。快多吃些素菜清清腸子吧!”
“阿孃,那個長留王好嚇人吶。”桑珥一面給溫鳴謙解頭髮一面說,“他看我的眼神像審賊。”
“不必介意。”溫鳴謙朝她笑了笑說,“他的本意也是維護長公主殿下,我們以後儘量避開他就是了。”
“阿孃,我們明日下山去嗎?”桑珥輕柔地梳理着溫鳴謙的髮絲問。
“我們在山上已經住了兩晚了,該下山去了。”溫鳴謙說,“不過得讓人知道咱們被長公主留宿了。”
在外人看來能留宿在長公主身邊是莫大的榮耀,而溫鳴謙就是要借這個勢。
第二日,溫鳴謙向長公主告辭。
長公主笑道:“你在這裡陪我倒好,可惜我也要入宮去住些日子,只好年後再見了。”
又說:“大節下的,我也該賞你些什麼。這個玉佩是我喜歡的,一直捨不得給人,今天就送了你吧!”
玉壺將那玉佩拿了過來,用錦帕託着。
溫鳴謙看去,是一個玲瓏透雕的春水玉,連忙說:“這可太貴重了,如何當得?”
長公主笑道:“的確貴重,所以你要好好戴着纔是。”
溫鳴謙謝了賞,珍重地接了過來。
別過長公主,溫鳴謙帶着桑珥下山去,坐了馬車回城。
溫鳴謙在車上對桑珥說:“年關將至,你也該去看看你舅舅纔是。”
桑珥道:“我纔不要見他呢!他也不願見我。”
溫鳴謙道:“不要總說這樣的話,便是你不願意去,也好歹替我把年禮給你舅舅帶去。”
回到無求庵,恰好遇見住持靜虛師太在外頭負暄。
溫鳴謙便站住了,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纔回到自己屋裡去。
傲霜笑着迎出來:“娘子可回來了,把我盼得眼睛都直了。”
桑珥聽了就打趣她:“我們總共出去也沒兩天,讓你一說倒像是幾年似的。”
“剩我一個孤鬼兒可不是難熬嗎?”傲霜笑,“娘子這兩日不在家,有好多人家送來了年禮,一份一份的我都記着呢。”
“就知道留你看家很妥當。”溫鳴謙笑着說,“看看都有什麼,選出來些,讓桑珥給她舅舅拿去。”
溫鳴謙把事先準備好的年禮交給桑珥,又從別家給的年禮里加了兩樣。桑珥無法,只得帶了東西出門。
桑記綢緞莊的生意極好,桑珥在門口看到滿屋子的人推搡不開,索性就繞到後門。
恰好她舅舅已經看到了她,便也去了後院兒。
桑珥沒好氣地說道:“這些是阿孃交給你拿的,說了你不必回禮,我也懶得拿那些勞什子。”
桑三羊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夫人說不用就不用嗎?”
桑珥道:“你懂事,你勾搭人家有夫之婦。”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桑三羊紅了臉。
“那人是不是周家的大奶奶?”桑珥瞪起眼睛問。
“你胡說些什麼?!”桑三羊否認,可是耳朵卻紅了。
“果然是!我就知道!你真不要臉!”桑珥跳起來,“她如今有了身孕,也是你的了?!”
“你悄聲些!難道要吵得全天下都知道嗎?!”桑三羊捂她的嘴,“那孩子也是你表弟,你可不能害了他。”
桑珥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該用什麼話來應對,只覺得她這個舅舅無恥至極。
“周家人待她那樣刻薄,她當然要自保。周敬三那樣濫俗的人,與她早已沒有了夫妻恩義。我是真心喜歡她,也願意助她成事,這是我們兩個你情我願的事,你別跟着瞎摻和。”桑三羊說,“難道她就活該那麼苦熬着被掃地出門嗎?還不是因爲她丈夫無能,連個兒子也給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