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給猴看是個好主意,不可理喻的惡魔無疑是雞,羅正道就要需要宰了它們給作壁上觀的魔鬼瞧瞧成色。一來是證明自身力量,展示全新概念的武器系統,二來表明立場,宣示與惡魔的不妥協關係,相信素來以紀律性良好和腦袋夠用著稱的魔鬼們很快能領會到其中用意。
羅正道擬定的殺雞儆猴計劃固然是立意甚佳,奈何惡魔這隻雞也不是軟柿子,沒那麼好殺。數量優勢是深淵與地獄持續進行血戰的基石所在,在血戰中經常會出現魔鬼們結陣迎戰數倍於自身兵力惡魔大軍的糟糕情況,在那邊只待了不到一年時間的羅正道都曾聽人調侃說,不論在何時何地,如果你有時間去數數,在戰場上出現的惡魔永遠都比魔鬼多得多。這話除了諷刺惡魔們亂糟糟的陣營好似一盤散沙,同時也是在提醒後來者,惡魔的兵力優勢不容小覷。
“轟轟轟轟……”
“哈哈哈哈,幹得漂亮!”
目睹了蒸汽坦克集羣炮擊撕裂惡魔陣線的一幕,羅正道毫不吝惜給予褒獎,佐拉·黑格爾則大包大攬地說道:
“承蒙您的誇獎,國王陛下。”
轉頭看了看稍遠處的看客陣營,羅正道饒有趣味地說道:
“佐拉,你認爲魔鬼看到我們的作戰過程了嗎?”
“當然,陛下。我們派出的聯絡官會確保它們出現在正確位置。”
羅正道不擔心把戲演砸了,只怕觀衆沒到場,那就太令人沮喪了,當即他點頭說道:
“嗯,命令收隊吧!大家辛苦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亂入到主大陸戰場的人類軍團一舉重創了惡魔大軍,這支新近成形的機械化裝甲兵團在此次作戰行動中也付出了慘重代價,折損了近半數的蒸汽坦克和數量更爲驚人的牛蛙防空車。
好在羅正道早料到新式武器會掉鏈子,專門強調過戰地維修的重要性,那些喪失了自主行動能力的車輛都被維修車拖走到後方修理去了,無法及時拖運的幾輛坦克也被拆解下可用設備,對不能移動的部分進行破壞,確保敵人無法從中得到太多情報。從總體來說,此戰作爲一次作戰行動乏善可陳,付出了重大損失又沒能得到什麼實際進展,倘若是以練兵和炫耀武力爲目標的話,那倒還勉強說得過去。
瓊州距離主大陸不算遠,以鐵甲艦的航速,即使不開火箭助推加力往返一趟耗時也比普通人想象中來得迅捷,羅正道在家耐心等候了幾天,姍姍來遲的魔鬼使者終於前來登門造訪了。
“呵呵呵呵,歡迎閣下到瓊州作客!”
起身迎接來賓的羅正道此刻的熱情歡迎絕對是出於真心的,不爲跟魔鬼有多友好,而是他從主大陸遷移人類難民和逃亡奴隸,非常需要得到對方的配合,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盛情款待也就不足爲奇了。
“感謝您的款待,國王陛下。”
欠身回禮的魔鬼使者是一名泰夫林,到人類的地盤上活動,純血魔鬼太扎眼不是很方便,這種相對常見一些的魔鬼混血兒比較好打交道。這時,羅正道笑嘻嘻地看着對方,說道:
“那麼我的朋友,阿斯莫迪斯陛下託閣下給我帶來了什麼消息呢?”
“國王陛下,我帶來了魔鬼的友誼!”
聞聲,笑容中透出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羅正道不動聲色地說道:
“僅僅是友誼嗎?呵呵呵呵,真遺憾,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友誼呀!”
“國王陛下,您得到了地獄的友誼,難道還需要擔心其他的問題嗎?”
羅正道沒有試圖在對手面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越是與強大的對手過招,越忌諱故弄玄虛,一旦導致誤判,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麼喜訊。聞聲,他放聲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啊!”
古代華夏的統治者習慣稱呼自己爲孤家寡人,原因是他們很清楚手中掌握了巨大權力以後,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誰也靠不住。毋須諱言,作爲統治階層金字塔頂部的成員,這樣的覺悟是必須具備的個人素質,真沒沒有這個覺悟,不如早點改行,起碼能死得不那麼難看。
“我希望可以開闢一條安全通道,讓從地精通知下逃亡的人類到達海岸地區,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自行解決,關於開闢安全通道這個計劃,請阿斯莫迪斯陛下給出承諾。”
不管手下多能幹,誰敢替魔鬼大君作主?泰夫林使者的回答也沒超出羅正道的預期,他反問說道:
“我會向陛下轉達,那麼國王陛下想用什麼條件交換?”
“嗯,我們的艦隊可以在近岸水域爲魔鬼和僱傭軍提供協助。當然,彈藥和燃料是需要付費採購的,我相信地獄不會讓朋友們失望。”
羅正道技術嫺熟地一腳把皮球踢回給魔鬼一方,隨後他目光專注地望着對方,等候着對手的迴應。基於個人對血戰的體會,羅正道非常清楚魔鬼願意投入多少資源來壓倒擁有數量優勢的惡魔大軍,所謂的死敵就是你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幹掉的那種討厭傢伙。因而,儘管羅正道開出的價碼不低,對勢力龐大到延伸至多元宇宙無數個位面的九層地獄而言,一點點金錢什麼的,真格不算事。
“我將如實轉達您的意圖。”
魔鬼使者給出了較爲含混的答覆,料到沒這麼快得手的羅正道沒當一回事,依舊笑吟吟地說道:
“請不要讓我失望。”
“再見!國王陛下。”
“信?是誰的信?”
從侍從官手上接過信函,埋首於文牘中的羅正道還有些犯迷糊,對面的下屬則言簡意賅地說道:
“杜波夫女士的信。”
聞聲,羅正道一愣,隨後他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侍從官退下,一邊拆信,一邊小聲嘀咕說道:
“……送去的藝術品不能令廢陋巨人滿意?那她爲什麼不回來?”
在幅員遼闊的新世界進行長途旅行可說是殊爲不易,即使動用了航速最快的高速輕帆船晝夜兼程也只能確保在四個月內抵達風暴之海,妖精荒野還在更遙遠的地方,很可能需要穿過風暴之海,在半年內能走完單程就算神速了。雖然能理解維娜·杜波夫認爲跑這一趟不容易,不願無功而返的迫切心情,可是她滯留不歸的行爲卻令羅正道感到一陣心煩意亂。沒錯,小女兒蒂朵可以交給保姆帶,然而,這種遙遠的距離感實在叫羅正道難以安心。那是在充滿敵意的陌生土地上,發生了什麼狀況都是有可能的,他怎麼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種現實呢?
看完了半精靈美女的信,基本佐證了自己的猜測並非杞人憂天,煩躁不已的羅正道拉動繩子,隨即清脆的鈴聲響起。侍從官推門走進辦公室,羅正道把信紙折起,重新放進信封中,開口說道:
“杜波夫女士說她還有口信捎回來,帶口信的人在哪?”
聞聽此言,侍從官欠身說道:
“噢,是那名船長,他正在外面等着,您要現在接見嗎?”
“嗯,叫他進來。”
不多時,帶口信的人到了,擡眼望着這位不修邊幅很是邋遢的中年男人,羅正道微微一笑,說道:
“我是威爾·尼達姆國王,船長閣下帶來的口信是什麼?”
“您好,尊敬的國王陛下,杜波夫女士叫我告訴您,她需要更有魅力的藝術品,請您務必要給予配合。”
估計沒見過多少大人物,態度略顯拘謹的中年男人如此作答,羅正道卻忍不住追問說道:
“她爲什麼不自己回來對我說?”
“這……國王陛下,她沒說,我也不知道。”
一想到印象中的半精靈美女是個多麼睿智而有主見的女人,羅正道便有以手撫額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把負面情緒壓下去,他笑着說道:
“侍從官,安排他去休息吧!”
“是的,國王陛下。”
找來了幾名心腹,羅正道把事情原委介紹一遍,希望聽到他們的意見,布蘭多·緋炎開口說道:
“陛下,杜波夫女士是個很有經驗的冒險者,您不必懷疑她的判斷力。”
聞聲,苦笑起來的羅正道說道:
“是啊!我不擔心她的判斷力,我是對她不按原定計劃做事生氣。”
“或許是有其他變化,您應當信任杜波夫女士的能力。”
佐拉·黑格爾毫不避諱對羅正道試圖抓緊一切權力的鄙夷,船長們都知道不能把水手的活都幹了,大家各司其職纔是正路,羅正道過份關切具體事務的表現顯然背離了這一原則。
當面遭到指責的羅正道當然也清楚這一點,尷尬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佐拉,你說得有道理,我是得冷靜一下了。”
儘管在寄回的信箋中對自己不返航的理由含糊其辭,半精靈美女倒是把對藝術品的要求寫得非常詳盡,看來是狠下了一番功夫,決意要在遠方作出點業績來。
從某種程度上說,羅正道也能理解維娜·杜波夫的急迫心情由何而來,在光明王國的後宮裡,她的出身背.景是最卑微平凡的。雖說與自己的學生兼丈夫有着早年間的感情因素作爲維繫基礎,但是這種牽絆對複雜多變的宮闈政治來說是非常無力的,更不用說拿到朝堂上去爭取點什麼,爲此,她得證明自己有不可替代的價值,這樣才能在未來牟取子女的權益方面贏得主動權。如若不然,很多事情哪怕羅正道有心予以袒護,也沒法子跟所有人的反對意見頂着幹,你的武力再強悍那也總不能把自己的手下全部幹掉吧!
意識到半精靈美女的決心不可能動搖,羅正道只能順着她的意思來配合,喃喃地說道:
“……有魅力的藝術傑作?我得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