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慕容熙夜肯定的點頭,起身推開了北邊的窗戶,雨聲頓時響亮清脆了起來。
凌悅看向窗外,一片煙雨濛濛,整個花園如夢似幻被雨簾籠罩,升騰起的淡淡霧氣,描繪的如同仙境一般美麗,還能看到遠處巍峨的成羣宮殿的輪廓。
果然登高看景,聽雨,視野寬廣,是一種不錯的享受。牀邊吹來淡淡的雨絲,清涼的觸感,活潑清脆的雨聲,彷彿讓人心裡的沉悶一掃而空,眉頭也不由自主的舒展開來。
慕容熙夜推開了西邊的窗戶,示意凌悅來看。
果然,窗外正好看到萬條垂下綠絲絛的一樹垂柳,青翠的長長柳枝柔順的垂了下來,婀娜柔軟的枝條在雨中不斷搖擺着,翩躚起舞,像是雨中一個快樂的綠衣舞女一般,美麗非常。
在推開南邊窗戶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大片美人蕉,鵝黃色的花朵在雨中和青翠的枝葉從中分外惹眼,柔和的色彩賞心悅目,看的人心情都舒暢了很多。
“也許你應該看看這邊。”慕容熙夜輕輕推開了東邊的窗戶,向凌悅示意,“你一定會喜歡。”
凌悅狐疑的看了看他,走到東窗前。
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池塘裡,全是接天碧綠的荷葉,無數朵綠色的荷葉撐在水面,仿若雨霧中盛開了一朵朵綠色的小花。
近處的荷葉上,能清楚的看到聚集的雨滴,仿若晶瑩的淚珠……
“好美的一片荷塘……”凌悅不禁感慨着,皇帝還真是奢侈,御花園已經夠大了,還在這裡修建了這樣一個大規模的池塘。
“現在還不是最美的時候。”慕容熙夜結果話茬,“再過一個多月的時候,荷花就會盛開,你就會欣賞到,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了。”
凌悅喟嘆一聲,“可惜,我看不到了。”
慕容熙夜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卻很快掩飾過去。
“如果你喜歡,想看,可以隨時看到。”
凌悅淺笑,沒有言語。
窗外的雨滴似一首美妙的樂曲,交織在天地之間的,自然的旋律。
“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無酒無樂?”慕容熙夜拍了拍手,便有宮女走了過來。
窗外的雨滴似一首美妙的樂曲,交織在天地之間的,自然的旋律。
“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無酒無樂?”慕容熙夜拍了拍手,便有宮女走了過來。
“去,取來一罈上好的桃葡萄酒,再取一把琴,一隻簫來。”
“諾,陛下。”
不一會,便有宮人送來了一罈酒,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杯,一把七絃琴,一隻蕭。
慕容熙夜爲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葡萄酒,遞給凌悅一杯,“嚐嚐這葡萄釀製的美酒。”
“嗯。”凌悅接過,晶瑩剔透的玉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透出絲絲誘人的酒香,澄澈透明。淺酌一口,“果然口感豐盈圓潤,果香濃郁,上等的陳釀!”
兩人連連飲下三杯,凌悅興致盎然,脫口而出,“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裡燈,此時無限情。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空階滴到明。”
“好!”慕容熙夜讚了一聲,飲下滿滿一杯酒。
凌悅在桌邊坐下,纖手撫上琴絃,脣角微微上揚。
“一汀煙雨,寒籠杏花,綠碧楊柳,雨打新荷。
兩岸瀟瀟,漲滿春池,捲簾探窗,暮雨風涼。”
手指輕輕撥動琴絃,一聲絃樂從指尖悠悠盪漾開來。
“雨聲漸急,不若,
與君共奏一曲,十面埋伏?”
似在對着慕容熙夜,又似乎在對着自己自言自語一般,話音剛落,右手已經輕快的從弦上撩撥,慷慨激昂的樂調流瀉而出。
慕容熙夜豎起蕭,放在脣邊,跟着她的節奏和旋律吹奏起來。
旋律漸漸激昂,悠揚而空曠的絃樂,配上深沉的簫聲,夾雜着窗外的雨點聲,這首特別的十面埋伏,在天地間的雨簾中,慢慢盪漾開來。
兩人專注的沉浸在了曲中,忘情的感受着此刻的美好。
一曲終於末了,慕容熙夜看着凌悅,神情揶揄,“我以爲你會想彈高山流水……”
“你我並非知音。”凌悅淡淡的一笑,“只是突然想起這首許久不曾彈奏的曲子,便彈了一回,僅此而已。”
“悅兒的琴藝極爲出色。”慕容熙夜讚歎不已,放下手中的玉簫,與凌悅對飲了一杯。
“熙夜的蕭,也不錯。”凌悅破天荒的稱讚了他一回。
慕容熙夜心中一喜,壞笑着在凌悅身邊坐下,“我已經醉了……”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凌悅白了她一眼,擡眼看向窗外的雨中。
“悅兒說的對,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難得今日心情不錯,彈幾首曲子舒緩一番罷了。”凌悅自顧自飲了滿滿一杯,復又彈奏起來。
一曲廣陵散,氣勢恢宏,昂揚激進,餘音未覺,悠揚流暢,雋永清新的一曲平沙落雁又流瀉而出,凌悅一首接着一首的彈奏,慕容熙夜坐在窗邊靜靜的聆聽。
梅花三弄,陽春白雪,塞上曲,夕陽簫鼓,漢宮秋月,一首首經典的名曲,從她靈動的指尖溢出,直達慕容熙夜的心底。
他癡癡的看着她,精緻絕倫的側臉,有着驚人的美豔和柔和,仿似被仙人施了法術一般,完美無瑕,散發着致命的蠱惑,使人心神盪漾,難以忘懷。
彈了好大一會,本就陰霾的天色已經提早暗沉下來,感覺到指尖的灼熱痛感,凌悅方纔起身,連連斟滿三杯酒,飲下,方纔看向慕容熙夜。
“可惜你不是常人,若你不是這昭陽國的皇帝陛下,也許你我可以相交一場,爲你彈奏一曲高山流水。”
慕容熙夜無聲。
除非,我不是皇帝,纔有可能成爲朋友,成爲知己麼?
“天色已晚,回去吧。”凌悅柔柔的笑笑,“凌悅會記得,我與陛下……熙夜之間,曾經共度一個美好的雨天。”
“只是記得嗎?”慕容熙夜心中一沉,“你還是堅持回碧落國,不願留在我身邊嗎?”
“熙夜明明知道我意已決,又何必自欺欺人?”
“歐陽奕有什麼好!”慕容熙夜慍怒,“告訴我,告訴我凌悅!”他奮力扳過她的雙肩,強迫她直視着自己,“你喜歡他哪一點?”
凌悅目光澄澈,淡然的微笑着,“熙夜有朋友嗎?”
慕容熙夜怔了怔,眉間微顰,“朋友?”
“正是。”凌悅淡淡的點頭,“朋友,是與身份背景無關的交情,是彼此純粹的關心和信任,是可以共患難的人,歐陽奕,便是凌悅的朋友。”
身居高位,身邊也會有真心的朋友麼?
“你不是喜歡歐陽奕?”慕容熙夜不確定的問道。
“我對他,只是朋友的關懷而已。”凌悅語氣平緩,溫和的看向慕容熙夜,“什麼時候,等你,有了可以交付信任的朋友,你便會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牽絆,並不都是情愛。”
“信任嗎?”慕容熙夜口氣變得沉
重,目光也飄渺起來。
“回去吧。”凌悅率先一步撐傘走入了雨幕中。
看着雨幕中,油紙傘下窈窕纖細的美人兒調皮的伸出手去,接住落下的雨滴,慕容熙夜眼中滿是柔和之色。
“朋友什麼的,我慕容熙夜從來都無所謂,凌悅,這樣特別的你,我怎能只甘心止步於朋友之間?”
“熙夜,走了。”遠遠的傳來了凌悅的喚聲。
“來了。”慕容熙夜立刻撐起雨傘,快步追上她的腳步,暮色裡,雨簾中,兩個和諧的身影一路走着……回到了御書房內室,凌悅接下了身上的狐裘披風,倚在了牀榻上。
都過去六日了,也不知道冷風,那個風華絕代完美如謫仙的男子,怎麼樣了,醒來了嗎?會不會記掛着自己,擔心自己?
昭陽國在下雨,也不知道碧落國那邊如何,雨彎是否解決了藍月的事情?歐陽奕,是否還在擔心她?兩國的戰況如何了。“淩小姐。”
外間傳來綠染畢恭畢敬的聲音。
“什麼事,綠染?”
“回稟淩小姐,陛下說,淩小姐撫琴時間過長,指尖定然疼痛,特地派奴婢爲您送來這藥水。”
“進來。”
“諾。”
綠染恭敬的端着一個銀盆走了進來,放到了一邊。
“淩小姐,陛下吩咐,趁着藥水還溫熱,請您將十指浸在水中。”
凌悅點了點頭,依言將雙手浸在了藥水裡,溫熱的藥水中,一股清涼的感覺縈繞在指尖,灼痛的感覺果然很快舒緩了些。
“是薄荷。”凌悅淺淺一笑,“替我謝過陛下。”
浸了一會藥水,感覺舒服了些,綠染才恭敬的退下,墨染又走了進來。
“淩小姐,陛下說,您下午一直未曾進食,擔心您的身體,特地派奴婢去御膳房拿來剛做的幾樣素菜,清蒸黃花魚,還有芙蓉糕,以及一盤葡萄給您,請您現在用膳。”
“可是我現在沒什麼食慾,退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毒素髮作,越來越容易犯困的原因,胃口都沒有以前的一半。
墨染小心的看了一眼凌悅,神情有些糾結。
“怎麼了墨染?有話直言無妨。”凌悅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淩小姐,陛下說……若是淩小姐不肯用膳,就讓奴婢傳話給您,若是主子不肯用膳,身體出了什麼岔子,他便賜侍候的下人每人三十鞭……”
凌悅簡直又氣又笑,至於用這種拙劣的方法威脅自己用膳麼?
“也罷,放下吧。”凌悅無奈,起身坐到桌邊。
墨染恭敬的遞給凌悅碗筷,雙手不安的絞着衣角,“墨染,還有綠染,多謝淩小姐體諒。”
凌悅微微擺了擺手,“算不得什麼,只希望我走以後,他從此不會再爲難你們。”
墨染立刻變色,“淩小姐……要走麼?爲什麼……”
看到凌悅詫異的看着她,立刻不安的跪在地上,“淩小姐……奴婢……僭越了,不該多問……”
“沒什麼。我本就是從碧落國來,自是要回到碧落國去的,明日,便是我和熙夜約定七日之限的最後一日。”
看凌悅沒有發怒責怪自己,仍是一臉溫和的柔色,墨染才稍稍放下心來。
“淩小姐……陛下那麼寵愛您……還說要封您爲皇后……您,都不願意留下來麼……”
“皇后的身份固然尊貴,可並不是我所眷戀。”凌悅伸手拉起墨染,看着她,淺淺一笑,“怎麼,不捨得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