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亞和熬坤壽跪安了以後,泫然靜默了一會兒,便起身道:“皇額娘,兒臣先告退了。”
慈和道:“皇上,那麼着急幹嘛?如今兒,恐怕,你一些反常態的行爲,恐怕鬧得天下皆知,皇上不要顏面,我還要,埃辛吉爾氏,列祖列宗,還要顏面,你三番四次的荒唐行爲,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泫然漠然無語,沉默着,良久才道:“皇額娘,若是想責怪兒臣,兒臣懇請,一切等涔妃安好了,兒臣再聽從皇額孃的發落。”
‘砰’的一聲,那是茶几幡然摔碎的聲音,慈和見泫然口口聲聲提那個賤人,氣得把案上的茶几摔在地上。
帶着哽咽的聲音道:“如今兒,你自己想一想,你爲了那個賤人,還有一點當皇帝的樣子嗎?”
“皇額娘,涔妃他不是賤人,他是兒臣的最愛。”
“她是你的最愛,難道額娘,佟妃,軒陽,就不是你的最愛?啊。。。你告訴額娘?”
泫然跪了下來,眼睛紅紅的,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想辜負一人,就會辜負更多的人,他不想,可他身不由己,他的心在疼,看着心愛的人,被病魔折磨,自己貴爲天子,卻無能爲力,那種痛徹心扉的痛,是旁人無法體會到的。
他跪了下來,悲慼道:“額娘,兒臣也是人,兒臣也不想辜負任何一個人,兒臣在掙扎。”
慈和見泫然跪了下來,也很痛心,她蹲了下來,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不管兒子有任何的不是,血脈相濃,血濃於水的親情,卻是不可割斷的。
她慈愛道:“泫然,額娘,知道你心中的苦,可你不能爲了涔妃一人,而斷送了埃辛吉爾氏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你也瞧見了,前朝餘孽,心有不死,即使是困獸之鬥,他們也懂得掙扎,爲自己殺出一條血道啊,你也睜開眼看看,這六宮裡,有的是花兒一樣漂亮的人,三年一次的秀女大挑,什麼樣的美人,什麼樣的才女,咱們全都可以挑了來做妃子,你何必死死糾纏於一朵殘花敗柳呢?”
泫然低着頭,心如刀割,卻不知如何抉擇,聲音飄忽虛渺,彷彿極遠的人隔着空谷說話,隱約似在天邊:“那麼多的花兒,她不是最好,也不是最美,卻是唯一的,只有她知道兒臣心中的哭,我們都是孤苦無助的孩子,經常在半夜裡,抱着一起哭,一起笑,額娘,你這種感覺,你不是體會不到,你當初爲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不也辜負了一個人,兒臣不想爲了高處不勝寒的皇位,而辜負了兒臣最愛的女人,不管怎麼,兒臣萬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
多年被塵封的傷痛,被人如此醒目的揭開,只覺得,疼痛難忍。
慈和只覺太陽穴突突亂跳,額上青筋迸起老高,揚手便欲一掌摑上去。
泫然閉着眼睛,等着那預料中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臉上,是那樣的響亮。
可終究是沒有,世界彷彿歸於死寂,泫然睜開了,慈和望着泫然那雙痛楚、淒涼、無奈相織成一片絕望,心底最深處怦然一動,也曾有人這樣眼睜睜瞧着自己,那樣狂熱的眼神,那樣灼熱的癡纏,心裡最最隱蔽的角落裡,永遠卻是記得。
是啊,自己的兒子說得對,她爲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爲了榮華富貴,辜負了那個曾經最愛的人,她辜負了,這一世都辜負了。
她身體支撐不住,一手扶着榻上,頭很沉重,泫然見了,忙緊張的站起來,扶着慈和,喚道:“額娘,額娘。”
慈和卻冷漠的推開泫然,自己坐到榻上,無力的揮着手道:“你不用假惺惺的,你已經不在乎我這個額孃的死活了?我苦口婆心了半天,敢情你還是執迷不悟,冥頑不化,走吧,走吧,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額娘管不了你了。”
泫然悲傷的望着慈和,今日的一切苦果,到底是誰造成的,他望着角落裡,一簇簇妖嬈盛開的牡丹,那嗜血的顏色,刺得泫然的眼睛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