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顧清靈若真像你說的這般厲害,可以解除我們無法破解的鬼術,能力豈不是已經在我和丁玲之上?”
劉子晴不相信,丁玲也是狐疑:“先不說這顧清靈是如何出現的,單是主子方纔形容的事就很可疑。照那樣的情況來看,主子的魂魄方纔陷入的明明就是個黑暗幻境,所有恐懼都被引發,可見秦懷盈在自盡時設下的詛咒結合了多種力量,完全就是想要主子的命,滅主子的魂!”
聞言,心有餘悸的唐心不由再次渾身一顫,雙手緊緊拽緊了被褥,一張臉蒼白無血的失神,膽戰心驚的問:“除了我之外,這股詛咒之力還會危及到旁人嗎?”
“當然。”終於,劉子晴和丁玲不再向她隱瞞真相,扶着她緩緩起身,“隨我們出去看看,就知道情況了。”
幽冥神宮的空氣比以往更冷,腐朽的氣息穿過迴廊,涌入空曠大殿。若是往常,丁玲肯定不會允許她離開幽冥宮,但今日,重重危險逼近之時,丁玲也不得不向唐心展露所有真相。
在這個陰森黑暗的地方,一盞盞詭異的紅燈籠也不見光芒。黯淡的影子投落在廊下的青石,也不知是落下了暗紅的光,還是映出了斑斑血跡,唐心呼吸的每一絲空氣裡,都帶着無法忽視的血腥味,沉重腐朽的氣息時刻包圍着她們,讓唐心忍不住抓住了丁玲的手臂,眸光空空的望向殿外遠處空無一人的迴廊:“死了多少人了?”
她的聲音很輕,凝重的哽住了呼吸,丁玲無奈嘆氣搖頭,這不是用一個數字可以回答的問題,只能淡淡迴應:“曾經也想過要剷除隱藏的對手和敵人,更巴不得尊主將這裡的女人都趕走,就留下你一個,萬萬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她們真的一一消失,竟是死於秦懷盈之手……可惜,都十天了,我們還是沒弄清秦懷盈死時設下的詛咒是什麼。”
那樣的方式,那樣離奇的自殺,腳下襬放的一圈圈紅蠟燭,就像一場祭祀儀式。
誰都料到秦懷盈的死留下了後患,卻未想詛咒之力這般大,不但纏上了她,還纏上了這裡生活的其他女子。
而且,這一次殺戮沒有選擇性,也沒有目的性,短短十天之內死去的已有三十餘人,有的是寵姬,有的是女使,有的曾被君邪寵幸,有的卻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怎麼想都覺得詭異,怎麼想都不明白這些女子究竟如何中了詛咒。
唐心本想去秦懷盈的住處看看,但丁玲卻阻止了她的行動,待丁玲離去繼續調查秦懷盈的死時,唐心和劉子晴一同返回大殿,邊走邊問:“會不會又和十八地獄那塊石碑有關?”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劉子晴一腳邁過門檻,憂心忡忡的緊皺秀眉,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警惕,怔怔盯着唐心道,“可我一直在調查石碑上的密文,分身從未離開石碑,如果秦懷盈再次向石碑求助,不可能躲過我的視線……她或許另有方法設下詛咒,道理和鬼咒相似,只是鬼咒之中從來沒有鬼咒以死亡做引,像是與某種秘術有關,但我問過鍾月那孩子,她說焰火族沒有這樣的秘術,如今我也只好猜測,這秦懷盈設下的詛咒和她死亡時的怨氣有關,是她怨氣太大死後化作了厲鬼,詛咒之力纔會隨怨氣蔓延整個幽冥神宮。加之此處本就陰氣較重,所以加大了她的怨氣,讓這詛咒變得更加恐怖……”
劉子晴揣測的說着,語氣有些不確信。
讓她頭疼的問題,唐心自然不會知曉答案,而且子晴已經將整件事調查分析得十分詳細,除了這些原因之外,唐心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去解釋秦懷盈留下的恐怖詛咒之力。
午後,剛剛用過午膳,唐心的頭再次發沉,不只是她如此,劉子晴也顯得有些疲憊,整個人懶懶散散的沒什麼精神,一直在吃丹藥強撐着。
在劉子晴連續服下三顆丹藥之後,唐心察覺到了不妥,拉着她的手問:“是不是大家都中咒了,只有法術強大的人才能逃過此劫?”
劉子晴沒有回答,只是無奈一笑,擡起手、拉開衣袖給唐心看,唐心這才發現她腕間拴着一條黑色的引魂線,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料到自己猜測屬實,卻更加恐懼眼下面對的情況。
丁玲她們已經死了,早已修煉出鬼仙之身,或許不需要這東西,也不至於被詛咒之力傷到靈魂離體,可劉子晴和她一樣都是普通人,即便修煉了鬼術也難逃是人類的事實。
是人,就會死,死後魂魄離體後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誰都無法預料。可唐心擡起自己的手腕,兩邊都沒有拴上引魂線,不禁詫異的問子晴:“你們沒給我準備這個,可是打算讓我將秦懷盈的魂魄引出?”
劉子晴搖搖頭,指着她的脖子說:“你身上有樣十分厲害的東西,這幾天秦懷盈總會帶走你的魂魄幾次,只是前幾次是在夢中,你尚未發現,今早是晨起時被你撞了個正着,若不是因爲這個情況,我和丁玲並不想你操心這件事。但照如今的狀況來看,恐怕秦懷盈死那天,去過她宮殿的人都將首當其衝受到詛咒之力的傷害,我一直用法術強壓着,引魂線也是我自己找來的。前幾天和你在一塊兒倒沒什麼,可今天……似乎詛咒之力增強了,所以你我纔會有特別明顯的感應。”
原來如此。唐心垂眸深思。
可詛咒之力增強也要有個說法,她很想知道秦懷盈做了什麼,才弄出如今這麼多的麻煩事,不由尋思着看着劉子晴商量:“不如,再用通心玉調查吧?”
一聽這話,劉子晴立即皺緊了眉頭,頗爲無奈的看着她:“冥皇不在,你就想到這麼危險的事,若他知道了,指不定有你好受的!”
話音剛落,劉子晴的語氣就陡然一轉變作了慕容馨的聲音,長長一聲輕嘆:“反正我們死不了,就借秦懷盈之手殺殺人也好,說不定殺個二十年,等君邪歷劫歸來時,這幽冥神宮也算真的清淨了。”
“阿馨……”唐心無奈的張了張嘴,不願怪罪慕容馨,也不能埋怨她殘忍,只是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只好選擇沉默的垂下了頭,另尋他法去解決此事。
頭一個在唐心腦海中冒出的法子便是找天星相助,可天父不在神天宮,天星又要守着天河中孕育的神龍,這時候叫天星來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雖說海藍本事也大,但海藍的情況衆人有目共睹,唐心與她從未蒙面,劉子晴去請或許能請來,可考慮到海藍剛剛失子不久的身體,這個念頭也立即在唐心腦海中打消。
剩下的方法便是找外界求救,劉子晴說護衛軍也在四處搜尋秦懷盈亡魂的下落,有了張桐的前車之鑑,這次護衛軍幾乎將整個幽冥神宮翻了個底朝天,也未曾發現秦懷盈亡靈的蹤跡,於是唐心便想到了找外界救助的第三個辦法。
但這第三個辦法卻不易實施,外界她認識的人,只有妹妹唐婉,可婉婉不會鬼術,哪怕身爲羽族皇后,能夠找不少人來幫忙,但無法對於厲鬼遊魂,來了也起不了作用,說不定還會受到牽累,便是大大的不好。
她也想過再請顧清靈出動。可將這個想法告訴劉子晴後,劉子晴就對她搖頭:“顧清靈來無影去無蹤,如今的鬼術之力恐怕與丁玲、周悅她們相差無幾,誰也不知道她在爲誰賣命,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兒。像這樣隱藏在暗處的遊魂,她找你容易,你找她困難,何況找上她之後,說不定又是一場麻煩。我總覺得她這次出現沒那麼簡單,還是不要同她繼續接觸爲妙。”
雖說這樣的顧慮讓唐心有些不安,她不想抱着一種懷疑的心態去思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
但劉子晴的擔憂也是情理之中,她只好打消這個念頭,再想別的方法。
最後一個方法,是唐心想了想許久纔想到的,而在她想到這個辦法時,腦海中也涌現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感覺,連忙拉着劉子晴的手再次說道:“那我們就去十八地獄求那塊石碑!如果那塊石碑真的能夠幫我們實現願望,我們就去求石碑幫我們剷除秦懷盈的詛咒,如何?!”
聞言,劉子晴愣了愣,秀致如柳的眉毛一點一點的收緊,隱忍的別開了眸光:“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需付出就可換取的利益,纔會一直以交易的方式在幽冥神宮生存數百年,直到遇見你之後才漸漸打消交易的念頭,可爲了調查那塊石碑的真相,我做了一件事……我求石碑幫我復仇,抱着試一試的心情,沒想到戰魂一族滅族之後,耀金族幻宗溟家就被暗殺,溟秋僷也死在了那次暗殺之中,傳聞做這件事的人是耀金帝君,也有人說是幻宗溟家太過狂妄自大被天父暗殺……無論是誰做的這件事,這個結果都令我意外,仇家真的死了,而且還死的這麼合情合理,像是冥冥命運中的安排,更像是天意所爲。我只能等,等到報應來的那一天才能知道,這究竟是天意,還是石碑替我達成的願望。如果真的同石碑有關,我想我遲早一天是會付出比生命更可貴的東西才能交換這一次的復仇行動,否則,這一切就不是石碑的神力應驗,而是天意真的要讓我的仇家滅絕。”
沒想到劉子晴已經做了這件事,更沒有想到在這件事中,她居然想到了這麼多!
唐心愣了愣,隨即分析下去:“可是,你曾經的夫君,不是還沒有……”
“是啊,他還沒死,可若是幻宗溟家是他暗殺的,那麼當初真正要我死的,或許就是溟秋僷。”說到此處,劉子晴苦笑了一下,素來冷靜的她,也難得露出瞭如此無奈淒涼的表情,“他用同樣的方法,將我捧到了高處,讓我享盡榮華富貴,在我最得意時殺我全家、滅我滿門,逼得我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末了又是這樣的方法,將溟秋僷捧在手心上,讓溟秋僷背後整個幻宗溟家爲他殺人放火、剷除異己、坐穩江山。如今,這江山是坐穩了,幻宗溟家也就沒用了,誰知道誰會成爲他的下一個寵妃,下一個看似擁有一切,又即將失去所有的女人?如今,我只擔心石碑帶來的反噬力量,別的倒是一點兒也不怕,他死不死都同我沒什麼關係,只是唯恐這石碑的反噬之力會讓我在還沒有實現所有心願前就要了我的命,此刻你又說去求石碑,我也不知道該勸你還是陪你一塊兒去。想想秦懷盈,想想焰巫,再想想戰魂一族,所有和石碑有關的人,如今都沒了好下場,我們爲了一個秦懷盈就去求石碑,值得嗎?”
“可你也說是神力了,神力應該不會反噬吧。即便秦懷盈和焰巫的下場都不太好,但秦懷盈是自盡的,焰巫也是自作自受,不見得和石碑的反噬力量有關。我倒是覺得可以試一試,左右不過一死,死了也還可以修煉鬼術繼續存活,沒什麼好怕的……”
這是眼下唐心認爲最可行,卻也是最不靠譜的方法。
一來需要藉助外力,二來出於好奇,找人幫忙需要還情,找石碑求助會付出代價也是理所應當,可不管怎麼想,都不能再讓秦懷盈的亡靈繼續在幽冥神宮中作亂,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解決此事。如果石碑真的具有實現願望的神力,試一試也是無妨的。
而劉子晴也瞭解她的個性,知道她提出了這個想法,哪怕她阻止,唐心也是會悄悄行動的。
與其她半夜偷偷跑出去,或是突然施法消失不見,倒不如和她一同去找石碑尋求幫助,至少還能護唐心周全。想到此處,劉子晴便微微嘆了口氣,點頭應允:“好,那我就陪你去吧,兩個人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起身時,劉子晴再次無奈張口:“是三個人……慕容最近越來越鬧騰,不讓她說話她就一個勁兒的折騰,什麼時候我得擺脫了她纔好,吵吵鬧鬧的,都快被她煩死了。”
聞言,唐心不由噗嗤一笑,之前緊張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叫她到我這兒來,她還不樂意,我是沒辦法,要不你把她丟給丁玲,說不定她們倆兒更能鬧騰。”
“跟她在一起?”慕容馨的聲音頓時從劉子晴口中冒了出來,“算了吧,跟她在一起,指不定會打起來!”
說說鬧鬧幾句後,唐心和劉子晴同時施法離開了幽冥神宮。
冥界很大,前面是十殿閻羅王處理冥界事宜的宮苑,幽冥神宮在其後,中間隔着一排高立的黑色城牆,遠遠的看不到盡頭。而十八地獄就在這城牆西側,那裡立着一塊石碑,和城牆一樣高。如果冥界的天空是灰色的,那麼這塊石碑就和城牆一樣高聳入雲,遠不見頂,上面繪着的十八地獄酷刑圖亦是栩栩如生的叫人心生寒意。
而這時,劉子晴右手一翻便幻化出了一盞紅燈籠提在手中,牽着唐心的手繞到石碑後看石碑背面的密文,脫口而出的聲音被陰冷的寒風吹散,破碎的傳入唐心耳中:“這些文字我看了一千年也未曾懂得其中含義,只能將所有相同的字規劃在一起,猜測其意思。不過焰巫當初求子就是面向的背部密文,秦懷盈請求保住焰火族人性命的願望是在哪裡求的,就無從考證,但我當初求願時也是面向的背面,心想這些密文或許有特殊含義,只是始終不明白寫的是什麼罷了。”
“可是,無論是什麼文字,都會有語言習慣的吧,我們說話常用到的字應該都會出現在密文中,婉婉曾經破解暗號就是用的這樣的方法,她說看不懂的字符全部堆砌在一起時,句首的字若總是重複,多半是‘我’字。而句中字符重複,多半是‘的’和‘是’字,其中“的”字出現的機率最大。只要把這些字確定之後,再在它們之後或之前填寫上一些合理的字進行推敲和猜測,就像解密遊戲一樣,慢慢就能解開字謎……後來我仔細想想,覺得這話倒是挺有道理。”
唐心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石碑上的密文,殊不知此時劉子晴正用一種欣賞的眸光看着她,緩緩道:“難怪阿馨說每次同你一起處理什麼事件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你的分析能力的確不錯,不像我,面對文字這種東西,經常死腦筋,經你這麼一提醒倒是意識到這石碑上的密文是篇自述文字。”
“因爲句首出現了很多同樣的字嗎?”
“嗯。我想我應該多看看書,多對比一下某些字出現的機率說不定就能猜到這篇密文的大致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