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錦照例每天都按時去國子學,上課除了睡覺還發明瞭一樣新技能——發呆。她呆得柳雲初坐她旁邊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時常問:“鳳時錦你在想什麼?”
鳳時錦慢半拍地緩緩回神兒,看了看柳雲初,眸色新亮,隨口道:“想你。”
柳雲初大紅臉:“靠,你不會是思春了吧……雖然爺長得很俊,但你也太直接了爺有些受不了不過爺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你想就想唄……”說着側頭一看,見鳳時錦已經默默趴在課桌上重新睡着了,心裡突然有些酸溜溜的,“喂爺好好一個大活人坐在你面前你不睜眼看非得閉上眼睛去想有意思麼……”
只不過可能鳳時錦隨口說的話讓他很受用,因而上課時他很勤快地幫鳳時錦打掩護,下學後又很勤快地幫鳳時錦收拾課桌,甚至於……親自動手幫她抄作業!
柳雲初邊抄邊咬着筆桿子,鬱悶地自言自語:“以前爺自己的作業都還沒親自動手寫過,現在卻要來幫你寫,想想真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蘇連茹沒來國子學,國子學裡的學習氣氛都顯得和諧了起來。宮燕秋和簡司音沒有了靠山在學堂裡,也都老實本分的,不再惹出什麼事。
下學後,鳳時錦慢吞吞地走出學堂大門,各家千金公子們都有轎子馬車來接,柳雲初也不例外。他本想送鳳時錦一程,可他家的管家在旁連連咳嗽,最終把柳雲初咳得不厭其煩上了轎子走了。
槐花開得差不多了,空氣裡殘留餘香。但那細小圓綠的小葉子卻一簇一簇
生長得更加旺盛。鳳時錦從槐蔭下走過,袍裙若有若無地拂過地面的小葉子,步履無聲。
即使走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她心也寂寥如那個月夜。
突然,手臂一緊,有人把她往邊上扯了一下。鳳時錦回過神,眼前恰恰一輛馬車幾乎貼着她的身軀從面前錯過,一股充滿陽光的風塵鑽進她的鼻腔裡,嗆得她喉嚨乾乾的。
她回頭望去,萬沒想到把她及時拉住的人會是蘇顧言。
那些空氣裡瀰漫着的塵埃彷彿只會往自己的青灰色袍裙上裹,一絲一毫都不會落到蘇顧言的白衣上去。他就是一位濁世佳公子,翩然獨立,他周遭的一切熱鬧與喧譁、一切陽光與綠意似乎都成了背景,隨着時間像流水一樣悠悠遠去,唯有眼前的人是靜止的,依稀間竟給了鳳時錦這種恍惚的感覺。
那抹熟悉和溫暖像是從他身上釋放出來的,又像是徹底與他無緣。
鳳時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蘇顧言適時地鬆開。他眉端微蹙,道:“走路卻不看路,你難道想成爲馬下亡魂嗎?”
鳳時錦沒說話,固執地往前走,怎想這時又是一輛馬車過來,她被蘇顧言緊緊扼住了手腕。
那一刻她覺得蘇顧言實在是陰魂不散,心裡鬱氣難以發泄,張口便對蘇顧言道:“你幹什麼,你以爲這是在你的國子學裡嗎,我做什麼都需得要你管!”
蘇顧言道:“你做什麼我都管不着,我只是不想待會兒國師等不到他的愛徒回去便又要上我府上鬧事。”說着他就把鳳時錦往僻靜的小巷子拉着走,抄近路送往國師府。
鳳時錦恍惚神態蘇顧言已經留意到很久了,這般莽撞去碰馬車,他也着實不放心再讓她單獨回去。她失落悵惘的樣子,蘇顧言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而是看向前方,心底裡的某個角落卻悄然柔軟了下來。
鳳時錦聽了蘇顧言的話,有些怔愣,出奇地沒有掙扎反抗。
她師父……因爲找不到她而去過皇子府鬧事麼?
蘇顧言道:“這幾日你很沒精神。”
“要怎麼纔算是有精神?”
“上課沒見你跟柳雲初鬧,課業也是他在幫你準備,下課沒出去曬曬太陽,中午也不見你有吃多少東西……”話一出口,蘇顧言自己都怔住了,猛地停下。
他何時竟不知不覺去關注了這些。
鳳時錦更是心驚。蘇顧言儘量輕描淡寫地問:“你和國師吵架了?”
一股濃重的反感驀地襲來。她擡頭看着蘇顧言,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真的注意到我了吧,是不是覺得你娶進家門的鳳時甯越來越無聊?我在國子學裡學習,是不是覺得我又年輕又有活力?”
蘇顧言沉下臉,有些怒色道:“我不過是看你是時寧的妹妹,你若事事與她相提並論,你又怎比得上她。你不要太自以爲是。”
鳳時錦聳聳肩無謂道:“如此最好不過啦,我和和師父也好得不能再好,”她從蘇顧言身邊走過,冷冷斜睨了他一眼,“根本用不着你瞎操心。”
鳳時錦頭也不回,越走越遠。她能看出蘇顧言最珍惜的是鳳時寧,爲什麼看不出自己最珍惜的是什麼呢?
她有什麼是可以值得珍惜的?現在的她除了是國師的嫡傳弟子這一身份以外,一文不值吧。
她唯一擁有的,就是她的師父。所以她唯一能珍惜的……大抵就是她的師父了吧。
她一直心存感激着,也膽大妄爲着。師父說她心裡沒有珍惜的東西,她想她是有的,便是她和君千紀之間的那份師徒之情。她不應該肆無忌憚地享受着君千紀對她的關愛,她也應該去關愛着他,以他的榮辱爲榮辱,以他看重的國師府爲自己所重,珍惜他所珍惜的一切……
鳳時錦仰頭看着不遠處國師府的樓影,吁了一口氣,可是那樣……爲什麼她會覺得如此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