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從來都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尤其是對於胖子這樣的急性子而言,他就像一個包工頭時不時的去巡視着自己的工地。這些人一個個面無表情,和數十年前一樣,他們的衣服上都有一道小小的編號,互相之間也都是以此來稱呼,無論他怎麼套近乎,得到的永遠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幾輪下來,胖子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重新折回營地後又懶得聽風起雲和查文斌互相之間那深奧無比的探討,那些什麼道不道的東西對於他而言無疑是天書一本,反倒是那湖裡時不時被撈起來的各式泥疙瘩更加讓他有興趣。
葉秋,這個男人始終是沉默的,他安靜的像是一個自閉症的兒童,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好似和他無關。他懶洋洋的靠在帳篷外面的一棵大樹下眺望着遠方的青山,這雨總算是有些停了,不知道明天是否會是一個豔陽天。
“老二,我讓那個托塔天王給我弄點傢伙,他就給我找了一杆土銃,我看不如這樣吧,這晚上估摸着也不好睡,要不咱去打兩隻毛兔烤烤樂呵樂呵。”
“不去!”葉秋轉身便進了帳篷,留下胖子一個人自找沒趣似得留在原地,他也的確是有些無聊了,嘀咕着兩句後就決定一個人走走。並不是胖子想要存心找樂子,而是氣氛過於壓抑,他並不是喜歡在大戰之前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的,那樣有種尚未出徵就落貶自己的感覺,他喜歡輕鬆,喜歡用玩的心態去看待一切,這樣的人看似沒心沒肺,實則是會自我調節永遠不會陷入莫名的恐慌。
提着土銃的胖子順着山間小道搜索着自己的獵物,離着帳篷百來米遠的地方,他就發現了一隻體型中等的麂子正在林子裡低頭啃食葉片。這是最好的獵物,胖子心裡暗自有些得意,今天運氣還是不錯的,他悄悄地靠在一棵大樹旁,舉槍瞄準,然後對準獵物的心臟,這種活兒他向來是十拿九穩的。
一聲清脆的槍響過後,那隻麂子忽然一下就高高躍起,胖子暗罵了一聲:“狗屎!”看這樣子,一槍沒有能夠打中,麂子跳躍了一下過後扭頭就鑽進了林子。他有些失落,看着手裡那杆老態龍鍾的土銃忍不住抱怨起這傢伙是有多麼的不稱手,他想看看自己到底偏差了多少,走過去一看,地上有一撮毛還有一攤新鮮的血。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原來是傷了,畢竟我這槍法百步穿楊怎麼會放空呢?”但是有經驗的獵人在擊中麂子後,只要確定它是傷了的就斷然不會空手了。這種動物的膽子極小,一旦出了血或者受驚就會狂奔,在不久之後它便會陷入因爲高速運動而導致的缺氧,會站在那兒動彈不得,何況從這出血量來看,傷得並不輕,依胖子的經驗判斷,最多不會跑出去五百米就一定能找到那隻肥碩的麂子。
順着血跡一邊走一邊繼續裝填火藥,到處都是溼漉漉的,沒走一會兒胖子就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這也不能怪他,在關中的日子實在有些太舒坦了,吃吃喝喝的好久都沒運動過,這體力當然就有些跟不上了,走了一截山路後胖子果然是看見了那隻麂子的生意,約莫在五十米開外,它躲在一處岩石下方瑟瑟發抖。
這個距離還是太遠,胖子想再要靠近一點點,推進到三十米左右土銃纔有把握。一步,兩步,三步,忽然間,自己頭頂的鳥兒像是炸了窩似得“呼啦”一下全在林子裡撲騰而起,那隻麂子扭頭過來竟然是和他來了個對視,沒等胖子舉槍,它就跳躍着朝那岩石後方一閃,又沒影子了。
胖子這個人喜歡較真,越是跑竄他越是來勁兒,今天還就跟那麂子槓上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山下,帳篷那邊還依舊是燈光點點,一扭頭便朝着岩石的位置跟了過去。這是一堵三角形的岩石,恰好形成了一處天然的拐彎,繞過這道彎朝前一看那隻麂子已經倒在離自己不遠的一塊空地上,雙腿還在微微顫抖着。
果然是跟自己猜的差不多,想跑?門都沒有!胖子有些高興地走了過去,這隻麂子晚上可是一頓上好的美味了。俯下身去,那隻麂子還活着,胖子準備拔刀結束它的生命,剛用手觸到它的脖子時發現竟然上面繫着個東西。
那是一枚小鈴鐺,上面早已鏽跡斑斑,比大拇指指甲蓋大不了多少,胖子覺得好奇,難道這麂子還有人養着的不成?鈴鐺的上方有一小孔,孔上由一根早已發黑的暗紅色線穿過,只有部分地方還殘留着原來的色彩,胖子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個銅鈴,發現是六面形狀的,正面還都刻着花紋,這些花紋又看着有些眼熟,他索性就抱起了這隻已經受傷的麂子朝着山下走。
帳篷內,查文斌陰着臉看着風起雲給那麂子包紮着,胖子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查文斌來回地踱着步,看着他的表情,胖子估摸着這回捱罵又是跑不掉了。
“都已經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去狩獵?”查文斌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當真是個長不的人,等它傷好了你就去給放了,臨出發前手上不能見血,咱乾的是掉腦袋的事情,多積點德總是不會錯的。”
“死不了,這槍不準只打中後腿了,”胖子辯解道:“查爺,據我所知,這玩意野性難馴是難養活的,還有這銅鈴看着就是有些上年頭了,你看這花紋跟賈道士手上那塊銅盤銘上的文字好像是出自同一種,我斷定這裡頭有什麼文章才把它給帶回來的。”
“估計是哪家的孩子撿着了就給掛上去了。”風起雲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塊銅鈴遞給查文斌道:“看這模樣是件古物,不是說這地方周遭幾十裡都沒有人住嗎?想着可能是從別處跑來的,卻差點讓我們的神槍手給當了下酒菜了。”
查文斌把玩了一下那顆小銅鈴,這東西還有些沉甸甸的,看了一下那鈴的內部沒有碰撞耳,搖晃了兩下也不會響,不過最上方是個小扣,應該是某件東西上的裝飾物。這地方常有些東西被水帶到下游去,查文斌也就咩有多想,差那胖子放了那隻麂子後就把小鈴鐺給隨手丟進了乾坤袋裡。
是夜,查文斌睡着了做了一個夢,迷迷糊糊的他聽到帳篷外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於是這便起來想要出去看個究竟,撩開門簾,他便看見不遠處的林子裡站着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渾身上下素白的衣裳坐在一隻頭上長着犄角得鹿身上。
“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我?”
那女子調皮的摸了摸那對犄角然後笑着說道:“先生今日做了一件好事救了我家的小鹿,小女特地來感謝先生的。”說罷她輕輕撩動了一下腰間,查文斌便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鈴聲,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她的腰上也掛着一枚小銅鈴。
“原來是報恩來的,”查文斌點點頭道:“你也不必感謝,我家兄弟傷了你的鹿,查某這裡代他向姑娘賠罪。”說罷就彎腰鞠了一躬。查文斌再擡頭,那女子竟然是在一邊搔首弄姿的一邊對他招手道:“漫漫長夜,先生難道不寂寞嘛?可否過來與小女子喝上兩杯交給心啊。”
查文斌心想今日也是怪了,難道自己是碰到什麼妖物了?這一看手裡傢伙事都還在,難道會怕你一個小小女妖?於是便答道:“不知姑娘要去哪裡喝酒,我是初來乍到不知道這附近難道還有人家嘛?”
那女子抿嘴一笑然後指了指山下的水庫道:“先生你扭頭看罷了,難道是眼花了,那下方不正是瓊臺樓閣好不熱鬧的小集市嘛?”
查文斌轉身走到帳篷邊朝下一看,果然是如她所言,那原本都是爛泥堆的湖底已經完全變了樣,一座座古樸且有情調的宅子錯落有致的分佈着,一條條的小巷子上熙熙攘攘的來回走着人羣,他一眼便瞄到其中有三個男人並排笑着就朝着旁邊一件房子走去,而那三人竟是胖子與葉秋還有風起雲!
心中暗道不妙的查文斌哪裡還顧得那女人,掉頭便準備下山去找那三人,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不知爲何卻又到了他跟前攔着道:“哎先生,您怎麼這麼着急啊,您得跟着我走,要不然您就是走到天黑也卻是到不了的。”
“不就是在那山下嘛,”查文斌說道:“你可是想要害我?我看姑娘也不像是個妖邪之物,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我這手中的刀劍乃是辟邪可妖物的利器!”
“查道長怎得還會懷疑小女子?”那女人聽完竟也有些收斂,作出委屈狀道:“難道先生行了善事還不許我來表表心意嘛?這集市便是水中月,霧中花,先生是看得卻去不得的,定是要有我來領路,先生若是不信大可把小女子先綁了再說,這樣我可就是害不了先生了。”
查文斌這心裡也是亂糟糟的,瞄了一眼那女人道:“你先等等,”說罷他就撩開簾子進那帳篷一看,果然是那三人都不在,心中掛念着他們的安危查文斌也就顧不得了,揮手與那女子說道:“我要你帶我去找我那三個弟兄,勞煩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