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之夢-2-24 13:59:52 本章字數:4176
吳永成並不是不知道他今天一整天在永明縣的所作所爲,的確有點過於孟浪行事了。
先不說,他這個已經離任的前任縣長,這麼幹預人家地方政府的事務是否合理,就拿他大張旗鼓地爲酒廠的廠長王建成大包大攬地開脫來說,那也是冒着很大風險的。
自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別說平時他和王建成也只是泛泛之交,並不是十分清楚他的底細,他也只是鑑於王建成在去年的時候,爲永明縣的經濟發展做過巨大的貢獻而已。如果王建成的確在工作中犯有嚴重錯誤的話,那他吳永成也就很難擺脫其中的干係了。
但吳永成此時可也管不得那麼多了。
他只知道王建成目前是永明縣國有企業的龍頭老大,如果王建成被人整下去的話,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永明縣國有企業經濟這一塊那是必死無疑的。他是爲了大局而來冒這個風險的。
同時,吳永成也把賭注下在了當時的幹部們還不至於像以後十幾年中,那些貪官們膽子那麼大的判斷上。
所以,在永明縣政法系統幹部爲吳永成舉行的歡迎宴會上,樑明生別有用意地點到他吳永成對地方事務過於熱心的話題的時候,吳永成馬上把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也搬了出來----他還是J省的人大代表呢!
吳永成不是傻子,他也得防備別人利用這個來做他的文章。
人大代表這個身份,平時的時候也只不過是一種身份的象徵罷了,並沒有多少人把它當作一回事。更不會以此來干預地方政府地什麼決策。
大家對於這個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人大代表嘛,只不過是每年省人代會的時候,跑到省城聚在一起,按照大會的議程,舉一舉手,參加幾次討論而已。當五年的任期結束以後,如果你不給人家瞎搗亂、威望還在那裡的話,連任幾屆也都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所以有了這個潛規則的存在。儘管法律規定人大代表可以視察、監督本級以及本級以下地方政府地工作,但沒有一個人大代表那麼較真過。
誰吃飽了撐的才那麼幹!
可吳永成現在被逼到了這個份上,也只好兵行險着了----好死不死的,也能先搬出來抵擋一陣子不是嗎?!
果然,樑明生聽到吳永成這麼一說,頓時方悟到吳永成此行來到永明縣以後,並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插手王建成的這件事情,而是人家早就做好了打算,壓根就是有備而來的。
此時。樑明生才後悔自己早晨的時候,爲什麼偏偏要躲開吳永成跑到鄉鎮去下鄉。或許自己在的時候,事情也不至於會出現這麼大的變數。
樑明生知道自己來到永明縣。也不過是半年多地時間,無論是幹部羣衆的基礎,還是在永明縣的威望,自己那是遠遠不能和吳永成相提並論的。
更何況。現在吳永成還是省委已定的跨世紀領導幹部的預備隊伍中地一員,全省最年輕的副廳局級幹部。前途無限那是不容置疑地。
這麼一想,樑明生也就打消了在王建成這件事情上。繼續和吳永成對着幹的想法。
雖然樑明生也知道“縣官不如現管”地道理,但他也同時清楚:自己剛剛下來的時候,之所以在不少事情上能把縣委那邊的工作也插上幾腿,並不是說自己就怎麼這麼的處事英明,而是自己的身後有呂國強書記在撐腰。
今年的七月份以後,隨着省委張克書記犯了錯誤的調離,他發現呂國強書記在許多事情地表態上。也不像以前那麼氣壯了。所以纔有了因爲永明縣胡云珍被免去魚灣區區委書記地時候,嶽嵐居然敢當面和呂國強書記頂了起來。隨後以看病爲由向組織上示威。要擱在去年的時候,嶽嵐哪敢這麼做?!可地委地領導們(當然也主要是呂國強了)不僅同意了嶽嵐的要求,還出面爲他在省人民醫院聯繫好了病房。
對於這一切的變故,樑明生自己心裡當然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因此,雖然地委領導們決定了讓他來臨時主持永明縣縣委的工作,但在不少事情上,他也不再像以前那麼肆無忌憚了。起碼在決定什麼事情的時候,也懂得和縣委常委們開會碰個頭,否則的話,就拿王建成這件事情來說,要擱在前幾個月,他早就派工作組直接到酒廠去查王建成的帳了。
當樑明生和吳永成在酒桌上語鋒接觸的時候,縣委副書記朱東昇見機不對,連忙用話語叉開了話題,反正王建成這件事情基本上也成定局了,他可不想節外生枝鬧出別的什麼矛盾來。
有了朱東昇的打岔,再加上公安局兩位領導的刻意勸酒,酒桌上的氣氛也就輕鬆了許多,樑明生只好無奈地舉起酒杯,強作笑臉,和吳永成已經在座的人舉杯盡歡。
說實在的,他樑明生也不是蠢人,他可不會因爲王建成的這封匿名告狀信,和吳永成鬧得不可開交的。
第二天,吳永成就帶着隨行人員離開了永明縣。
既然自己出來的任務是收集受培訓農村基層優秀團幹回鄉後的情況,那就不能只呆在梁州地區,別的地區也需要去看一看的。
至於王建成被舉報的這件事情,吳永成知道,有了自己這番刻意的一系列舉動,樑明生也想必不會再做出什麼推波助瀾的事情來了。
省報社的張建生也答應自己,將在省報上以大篇幅的版面來隆重介紹王建成的事蹟,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爲王建成增加一層保護。
在一個地區、縣地範圍內來說。省報的力量那可是不容忽視的。甚至可以說,它就是代表了省委。
吳永成臨走的時候,還在朱東昇和胡云珍的陪同下,特意到他四姐夫李佔林蹲點的鄉鎮跑了一圈。
自己的四姐夫李佔林是一個書呆子,他可以一頭鑽到工作中、不理會自己這個小舅子,而吳永成卻不能因此而不去看望他。
“四姐夫,怎麼樣,是不是這一段時間又發現了什麼好課題?!”
吳永成對自己的這位四姐夫。是越來越有好感了:作爲一個自幼知識分子家庭長大地留學法國的博士,能深入農村,和老百姓們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勞動,真的算得上是男能可貴了。
一般的知識分子們,總是和農村的老百姓們打交道的時候,把自己當作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以憐憫、同情的角度來對待他們。而李佔林這位喝過洋墨水的“海龜”,卻能懷抱着一種深深地感情。來和農民們相處,這還不是在任何外力的壓制下,這不由得他吳永成從心底裡佩服他的這位四姐夫。
說實在的,在吳永成的前世裡,當他作爲鄉鎮的一個小官僚,剛剛開始和農村地老百姓們打交道的時候。他自己可是絕對做不到人家李佔林這個樣子地。
“奧,五兒呀。我不是昨天就和他們說過了嘛。咱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就不要再在這些俗套上來回瞎耽誤時間了。你自己地工作也很忙的嘛!”
此時的李佔林正在一個小山村裡一戶農民的家中。整理他近幾天來收集到的一些資料,對吳永成的來訪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呵呵呵,四姐夫,我下來也是和你一樣來搞調研的,我們兩個相互交流、交流,說不定也能開拓、開拓對方地思路。”吳永成知道知識分子們進入工作狀態時地脾氣,那是最不喜歡別人來打擾的。他也就沒有計較李佔林對他地態度。還是笑着問他:“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在我們永明縣找到什麼好的研究課題了?”
談到了自己目前進行的工作。李佔林的心情反倒一下子沉重了起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五兒,通過我這一段時期的調研,發現今年以來中央出臺的個別政策,大大地減少了農民們的收入,這一點讓我頗爲不解。怎麼會是這樣呢?這根本就不應該嗎“四姐夫,你是不是指前半年關於限制農民們外出打工的這個緊急通知?!”吳永成望着李佔林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了出來。
此時,房間裡也只剩下他們姐夫小舅子兩個人。
“對呀,就是這個政策。根據我的調查,農民們每年人均收入的三分之一,就是來自於外出打工的收入;在一些貧困家庭來說,這個比例甚至於能達到三分之二還要多。對了,五兒,去年的時候,你不是也寫過這一方面的一個調研報告嗎?當時我也看過。那會兒我對你的那個觀點還是很不以爲然的。我認爲農民嘛,土地是他們的根本,哪能脫離了土地去幹他們不熟悉的行當呢?那不是不務正業了嗎?!可這半年來的調查,證明還是你的觀點是正確的。這說明我們這些從事農村政策調研的人,反倒大大地脫離了基層的實際情況呀!”
李佔林說到這裡的時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深爲自己的失職,而感到內疚。
“四姐夫,這不是你的過錯,你也沒有必要感到有什麼內疚感。”吳永成看着李佔林的這副樣子,安慰他:“不過,咱們現在不是在摸着石頭過河的過程之中嘛。什麼事情慢慢也就都會好起來的。”
李佔林不是贊同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吳永成繼續說道:“四姐夫,其實我認爲你除了研究農民們平常的這些課題之外,還可以把視線投入到鄉鎮企業上面來,隨着國家對鄉鎮企業的關注,鄉鎮企業也將會越來越產生巨大的作用。就拿永明縣去年的財政收入來說吧,光鄉鎮收入就佔到了四分之一還要多。不僅如此,鄉鎮企業同時還帶動了千家萬戶農民們的富裕。”
“嗯,這一點我也意識到了。”李佔林用讚賞的目光,看着自己這個年少得志的小舅子:“這也是我近期來主要研究的一個課題。鄉鎮企業從目前我們國家的政策來說,還是給予的太少了。那些褲腳上還糊着泥巴的農民們,這會兒幾乎是帶着鐐銬在跳舞啊!他們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到底是高級知識分子,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了。
吳永成亢奮地說道:“四姐夫,你別看他們這會兒是帶着鐐銬在跳舞,可當他們掙脫鐐銬的時候,得到的是整個世界那也說不準!”疲憊,風塵僕僕地回到了省城。
到單位上班的第一天,吳永成就接到了辦公室的通知:省顧問委員會的劉連順秘書,讓他回來以後,給他打個電話。
劉連順找自己有什麼事情?這位老兄可是一直沒有主動聯繫過自己。難道說是羅老接到了中央的調令,要離開J省了?
吳永成感到疑惑不解,他正準備拿起電話給劉連順打電話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電話是團省委書記萬明山打過來的,讓他馬上先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吳永成只好先到萬明山書記那裡報到去了。他不知道萬明山這麼急急忙忙的找自己,有什麼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