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虎此次出來深覺自己存在感無比的弱,怎麼以前沒發現樑釀強這麼會出風頭?問題是還出的有模有樣。正心塞着,見任君出去了一趟,還只給女生買了甜品,不由痛心疾首道:“兄弟啊,能不能別帶有色眼鏡看人啊,合着我們男生不是人吶。”
“這裡有很多,我們吃不掉,過來拿吧。”林語畫聞言倒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唐元虎不過是想找些存在感,哪裡是真想吃。見狀連連擺手,“我開玩笑的,你們吃。”
“我們真吃不完。”林語畫倒較起真來了。
因着徐青蕪坐的是靠近他們這桌的那邊,所以她乾脆起身將袋子送到了樑釀強這一桌。
唐元虎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柳夏因着見樑釀強大出了風頭再加上被他嗆了一回,耿耿於懷,在心裡直罵他裝逼,可不免又有幾分羨慕他這樣能裝。畢竟若是撇開成見,他也是願意承認樑釀強不算無知。
想着樑釀強說的東西總是帶着點古代知識的意味,先是中醫後是詩詞,聽着倒是挺能唬人。柳夏內心不由也有些蠢蠢欲動,隨即拿起手機開始搜索古代常識來。他也想講些東西。
可搜出來的東西太雜,不是禮儀類的就是職官類的,而且還太寬泛,沒什麼精細講解的點。柳夏興致缺缺的關閉了搜索界面,畫虎不成反類犬就糟糕了,他決定還是放棄這個想法。
心情有些低落,柳夏隨手打開了空間,入眼的第一條動態赫然是一位同學轉發的“被真相毀了的美好詩句”
點開一看,柳夏只差拍掌大喊“天助我也”。那條說說寫着“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中的“落霞”實指一種飛蛾。
柳夏看的很是新奇,至少他是不知道有這個說法,心裡便斷定其它人絕對不知,爲自己知道一個更爲新奇的東西沾沾自喜。只想着該怎麼將話題不着痕跡的引向那句詩。
正尋思間,突然瞥見那塑料袋上印着的“零落居”三字,心中一喜,強壓下忍不住要上翹的嘴角,假正經道:“零落居?甜品店的名字?”
任君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有人搭理就是好的,柳夏忙道:“這個店名倒是讓我想起了句詩。”
本想停頓兩秒,留點餘地給別人問什麼詩。哪知樑釀強直接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賣甜品的,我覺得叫香如故倒是更好。”
又被搶了風頭,柳夏心中那個氣呀,皮笑肉不笑道:“看來不同人聯想都是不同的,我想到的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哈哈~”
“這也相差太遠了吧。給你滴眼淚是不是要製造場洪水。哈哈~”唐元虎忍不住道。柳夏這人不太懂掩飾,心思想法都明晃晃的擺臉上,就連唐元虎也將他的意圖全看出來了。唐元虎最看不得有人當他面還想追人,不由大大咧咧說道。反正他也不怕得罪人。
柳夏是個臉皮厚的,他好不容易掌握了個知識點,怎麼能不展示出來,尤其還是在女神面前。故他只是打哈哈,“想象力大也是好事,不想着上天哪來的飛機呢?是吧。”
唐元虎沒再回話。
柳夏見沒人回他話,便自顧自繼續道:“想到‘落霞與孤鶩齊飛’這句我倒想起了一個事,你們知道‘落霞’什麼意思嗎?”
靜默,還是靜默。
樑釀強和唐元虎都不想搭理他,連成峻幾乎就沒開過口,而任君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青梅。
這就很尷尬了。
還是徐青蕪覺得氣氛有些微妙,打破沉默,笑道:“晚霞,怎麼了?”
見有人搭理,還是女神。柳夏興奮了,在心裡大嘆還是詩裡說的好,“河畔青蕪堤上柳”,柳和青蕪果然絕配,女神和他真是心有靈犀。柳夏雙眼發亮,雙頰因興奮開始微微泛紅。
“非也非也,這落霞其實指的是南昌的一種飛蛾,七八月的時候會掉落水中餵魚。這其實是‘飛蛾與野鴨子齊飛’的故事。”柳夏自得道。
“是這樣?”連成峻雙眼微微睜大了些,變得渾圓,好奇的看着柳夏,“可老師不是這麼說的。”
“老師說錯了,這是古人說的。古人說的對,還是老師?”柳夏篤定道。雖然他也是剛知道,但就是迷之自信。
“可是考試也是按晚霞來的。”連成峻依舊錶示懷疑。
“這可能是教育部覺得原意沒有美感,故意篡改的。”柳夏開始胡說。
“可知識哪有隨便改的道理?”
柳夏開始搖頭,一副和連成俊說不下去嫌棄他太單蠢的模樣。
雖然連成峻確實單純的不諳世事,雖然曾經樑釀強也覺得過和連成峻難以溝通。但再怎麼說連成峻如今也是樑釀強愛護的小白花,而且他現在對連成峻這樣的人心中還生了幾分佩服,更是看不得柳夏那副模樣。
便道:“你說的古人是指南宋的吳曾吧?首先,王勃爲唐初人,而吳曾爲南宋人。王勃於吳曾來說與王勃於我們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都是古人。我們和吳曾的差距不過是距離王勃的時間是久遠還是更久遠的問題。我們和吳曾都不能知道王勃的內心想法。所以,他的話並沒有絕對的權威性。”
“再怎麼說,吳曾也比我們更接近真相。那歷史上記載的史實,作者也是收集來的資料,也未必就生活在那個時代?那也不可信了?”柳夏辯解。
“首先,除了吳曾外,很多學者,包括古時的學者都是認同晚霞。所以我才說他的話沒有權威性。只爲了美感就篡改,你也太臆想教育部了吧。”樑釀強回。
“可也不是沒有可能。”柳夏緊咬,他第一次秀知識,堅決不能失面子。
柳夏認爲自己說也不是沒有可能便已經退了一步,相當於沒有否認晚霞之說。只想要作罷此事,不再糾結。哪知樑釀強卻不依不饒,又說:
“霞只是當時南昌的本地人對那種飛蛾的稱呼,而王勃當時寫《滕王閣序》到南昌也並沒有多久,都不一定知道這種叫法,這是其一。其二,分析這兩句,‘秋水共長天一色’明顯是一近一遠,秋水近,長天遠。而晚霞和孤鶩恰好也是這種結構。而從飛蛾和野鴨子齊飛這麼毫無美感的畫面突然變成‘秋水共長天一色’,怎麼說也有些突兀吧?再者,秋水不倒映着天上的晚霞,又如何共長天一色?”
柳夏被樑釀強說的毫無反駁之力,他只知道有個古人說了,這事肯定靠譜。被樑釀強這麼一說,他哪裡知道怎麼回。
樑釀強見他不說話,以爲他還不夠信服,便又繼續道:“其實,根本不用扯這麼多。王勃寫這兩句的時候明顯是在遠觀,按常理來說,古人的視力應該沒好到能夠遠遠的看着飛蛾和野鴨子齊飛的場景吧。”
連成峻呆了,他真的呆了。他早就覺得樑釀強很厲害,不一般。今天聽他說了這麼一番話,徹底被他征服。他就像樑釀強的捧場王,立刻讚道:“你好厲害,分析的很有道理。”
唐元虎也不由對樑釀強刮目相看,他一直覺得樑釀強總是比他沉穩幾分,原來是深藏不露,不由推了推樑釀強的肩膀,“可以的,強哥。”
徐青蕪一笑,讚道:“說的很清楚,你是辯論隊的嗎?”
“辯論隊?不是。我只是剛好知道這個,說的時候可能激烈了些,別介意。”樑釀強謙虛道。
“別謙虛了,你們不知道他吧?我和他是室友,他超級愛看書,看好多書的,經常買書,懂的可多了。”唐元虎與有榮焉的吹噓起樑釀強來。
連成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樑釀強其實還真沒謙虛,說的是大實話,他真的是剛好只知道這個而已。還是以前樑父的學生老拿這些問題來質疑樑父的教學,他在樑父的碎碎念中學來的。
見衆人捧場,心裡不免有幾分得意,便又開始說起感悟來,“這種另闢蹊徑的見解當作笑話看看就好,當不得真。由此也見得,無論古今,以特立獨行之想法做強行裝逼之事的人數見不鮮。不過這位吳曾仁兄也算是給我們添了點娛資。對待他的說法應當像對待‘停車坐愛楓林晚’一樣,原本美好的詩意不能丟,偶爾想到別處,引申歪一歪,博人一笑也是妙事一樁。”
樑釀強因爲心中正自得,想到什麼便一股腦的往外說了。說完纔開始後悔,他舉的那個例子好像太輕浮了些,不會嚇到女神吧?樑釀強小心翼翼看向徐青蕪,見她臉色沒有太大變化,心裡這才舒下一口氣。
餘光瞥見柳夏的臉黑的跟塊碳一樣,不禁有些奇怪。細細回味他剛纔說過的話,他好像無意把這位下流鬼給嘲了遍。天地良心,他是隻想說吳曾的。不過能讓下流鬼變色,樑釀強心中還是有幾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