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眼睛一亮,看德叔對周先生恭謙有禮的做派,卻並沒有謙遜周先生說他是翡翠行家,看來這位德叔也是不簡單。
高明德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裡依次掏出幾個小物件擺在了桌上,一個單筒可摺疊的十倍放大鏡、一隻聚光筆、一隻查爾斯濾色鏡、一把專門鑑定玉石的照玉紫光手電筒、一個巴掌大的卡片式電子秤、還有兩樣唐豆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
唐豆看得有些傻眼,別的不說,只看這些工具他也知道德叔肯定是一位真正的玉石行家。
德叔戴上手套,擡頭歉意的衝着唐豆笑了一下,伸手拿起那把摺扇,直接將扇墜從摺扇上解了下來,至於那把摺扇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輕輕的放在了桌上,單手拎着穿過翡翠葫蘆的那根紅繩,對着八仙桌上方的白熾燈舉了起來。
燈光下,那個翡翠葫蘆如同果凍一般晶瑩剔透。
德叔緩緩的旋轉着那個翡翠葫蘆,另一隻手打開十倍放大鏡湊到了自己眼上,緩慢的調整着角度。
德叔的動作把猛子等人都吸引了過來,包括唐豆在內,在楊燈身後站成了一排,不知道的如果看到這情形,肯定會以爲坐在周先生對面的楊燈纔是這家店的老闆或者老闆娘,至於唐豆他們肯定無疑都是夥計了。
柳淑儀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身邊的猛子,低聲問道:“猛子哥,這把扇子是從哪兒來的?”
猛子衝着唐豆和楊燈努了努嘴低聲回道:“他們倆昨天晚上在鬼市上撿的漏。”
“真漂亮。”柳淑儀低聲說道。
女人總是抵擋不住寶石的誘惑的。
猛子微微一笑,你要是知道這個扇墜值多少錢,恐怕就不僅僅是用真漂亮來形容了。
這時,德叔已經把舉着的手放了下來,手中的工具也換成了查爾斯濾色鏡。
其實德叔心中已經做出了判斷,使用查爾斯濾色鏡只是爲了印證一下自己的判斷。
果然,德叔只用查爾斯濾色鏡看了兩眼就將那個濾色鏡放到了一旁,小心翼翼的將穿過翡翠葫蘆的紅繩從葫蘆心中抽了出來,又拿起十倍放大鏡託着翡翠葫蘆變換着角度細細看了一遍,放到了那個卡片式電子秤上,看了一眼數據,微笑着點了點頭,又重新給葫蘆穿上紅繩,輕輕擺放在了摺扇的旁邊,擡起頭來望向了唐豆,嘴角帶着笑意的開口問道:“唐老闆,冒昧的問一句,我剛纔聽這個小兄弟說這物件是你們昨天晚上撿漏得來的,不知道你們花了多少錢得到的這物件,當然,你要是不方便說的話也可以不說,我只是想要滿足一下個人的好奇心。”
唐豆微微一笑說道:“沒有什麼不好說的,這物件是我們花一萬三千五收過來的。”
“一萬三千五?”
德叔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那把摺扇,打開之後掃了兩眼,呵呵笑道:“于右任先生親手繪製的扇面,呵呵,唐老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運氣,你花的這個價錢只是這把扇子的價值,賣貨的老闆卻送給了你一個價值四百倍以上的贈品。”
“啊?”柳淑儀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一萬三千五的四百倍是多少?四五二十,三四十二,一四得四,天吶,那豈不是要有五百四十萬?
就這麼一個小東西竟然價值五百多萬?暈了。
別說柳淑儀,就連一旁的張春來也被雷了一個外焦裡嫩,暗暗懊悔自己昨晚怎麼沒跟着唐豆他們一起到鬼市上去撿漏。
不過張春來要是知道猛子昨晚也在鬼市上撿了一個‘大漏’,不知他是否還會有這個心思。
當然,人人都憧憬幸運女神會降落在自己身邊的,估計張春來就算知道猛子昨晚被坑了,他也依舊會到鬼市上去踅摸一點東西的,不交點學費人哪會死心。
周先生這時纔拿起那個扇墜打量了兩眼,不過他只是看了兩眼就又放回了桌上,反而把那把摺扇拿了起來小心打開,拿起放大鏡仔細的觀看了起來。
這時,坐在周先生對面的楊燈淺淺的一笑,衝着德叔說道:“德叔,如果這個翡翠葫蘆扇墜只是因爲玻璃種滿翠的話,恐怕不值五百多萬這麼多吧?”
高明德有些意外的望着楊燈,脫口問道:“小姑娘師承何人?”
楊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一半家傳,一半是我在學校學到的。”
唐豆的眼睛盯在了楊燈的側臉上,楊燈來到店裡這麼長時間可是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家裡的事情,自己曾經委婉的問過,都被楊燈巧妙的岔開了。
高明德點了點頭,望着楊燈問道:“敢問令尊是?”
就連周先生也將目光從摺扇上擡起盯在了楊燈臉上。
楊燈又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這才望着高明德說道:“家父楊名遠。”
“楊名遠?”高明德渾身一震,挺起了腰板望着楊燈追問道:“京城楊一眼?”
楊燈輕輕點了點頭,望着高明德問道:“德叔認識我父親?”
高明德慌忙擺手:“妹子,你這一聲德叔我可不敢應,你父親是前輩,你要是看得起我稱呼我一聲德哥就好。我對你父親可是久仰大名,可惜我出道的時候你父親已經退隱了,你父親是古玩行中的傳奇人物,未得一見實在是我終生的遺憾。”
這時,周先生放下手中的摺扇,望着楊燈有些吃驚的說道:“你竟然是明遠老弟的閨女,都長這麼大了,你父親這些年過得還好麼?”
楊燈苦笑一下:“還好,多謝周老師關心。”
周先生望着楊燈苦笑道:“你叫楊燈吧?父親就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黃浦的周復始?”
“周伯伯?您是復旦大學的老校長周伯伯?”楊燈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周復始輕輕點了點頭。
楊燈的眼睛有些溼潤,她低聲說道:“我父親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古玩行中的任何人,我是在幫他整理東西的時候看過一幅您爲他作的詩。”
周復始幽幽嘆了一口氣:“你父親的性子太剛烈了,也不接受任何人對他的幫助,在你還小的時候我曾經去過你家一次,我想請他到復旦大學擔任客座教授,眼睛盲了有什麼關係,你父親滿腹才華,就算沒有眼睛一樣可以教書育人,可是你父親卻偏生轉不過這個彎,竟然真的不再涉足跟古玩有一點關聯的行業。你父親不僅拒絕了我的聘請,就連我偷偷留下的一點錢他都託人給我寄了回來。”
楊燈苦笑了一下:“他就這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唐豆望着楊燈的側臉,心中翻滾不休。
你父親是這樣的性格,你何嘗不也是這樣的性格?
唐豆心中對楊燈父親楊明遠眼睛怎麼盲的非常好奇,京城楊一眼,這應該是他父親的綽號吧,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楊名遠在古玩行中的名氣是何等的響亮,可惜唐豆剛剛正式進入古玩行,對行裡的一些名人軼事知道的還不多。
這時又有客人進店,猛子急忙跑過去招呼,唐豆望了楊燈一眼,低聲說道:“楊燈,要不你陪着周校長和德叔到會客室喝杯茶吧。”
周復始擡頭望了唐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也好。”
畢竟店裡人來人往的,說起話來也沒那麼方便。
唐豆請着周復始和高明德進入會客室,跟個小廝一樣親自動手爲三人泡好茶,輕輕點了點頭:“你們聊,我外面還有點事兒。”
三人都知道唐豆這是有心迴避,不過在人家的店裡老闆反而沒有一席之地,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
周復始衝着唐豆招了招手,笑道:“小唐老闆也不用迴避,我今天就住在金陵了,跟楊燈侄女說話還有的是時間。咱們來說一下你們這把扇子和扇墜的事情。”
說扇子呀?
唐豆應了一聲是,搬把椅子坐在了楊燈身邊,至於他剛纔想跑到外面上網搜一下京城楊一眼的事情只得暫時壓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