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再暴也終有停下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几個小時不用幹活,但對於那些打拼在工地的民工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奢侈了。
“好啦,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估計不會有客人來的。”謝叔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作出判斷道。
那些服務員一聽,馬上高興地把工作服脫下,向謝叔道別一聲:“謝叔再見!”然後便三三兩兩,勾肩搭背而去。
諾大的店子,只餘下謝叔還有那個臉色蒼白的員工:“小楚,你也回去吧。”
“我把活幹完就走了。”小楚回答道。
謝叔也沒有再堅持,他知道小楚的性格,這是一個心中懂得感思的男人。
記得半年前,自己剛準備收店,可忽然之間,當時衣着破爛的小楚找了上門,謝叔被他那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心想:“爲何他的臉會如此慘白的。”
他望了一下,然後沉聲問道:“老闆,這裡要請人嗎?”那時,他的說話中透着一份氣度。
謝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我們這裡暫時不需要人手。”
“哦。”他的臉上略顯失望,轉頭離開。
謝叔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禁一嘆,他身着如此破爛,而且說話如此生硬,怎麼可能找得到工作呢?
也許是緣份,也許是謝叔覺得他跟自己當年初初出來做事時太像了,一樣充滿了無助,心中不忍,居然把他叫住:“我這裡要一個人,可是工資不高,你幹不幹?”
“幹。”他的臉上明顯帶着喜色。
“那你明天一早就過來吧!”謝叔這時已經開始有點後悔了,怎麼自己就請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呢?
第二天,他依然穿着那套破爛的衣服過來,只是衣服明顯是洗過的,乾淨了不少,謝叔開始在想,他會不會只有這麼一套衣服呢?
雖然謝叔說給他開的工資不高,但其實已經比別人高出一點了,而謝叔更特意爲他提前支付了半個月的薪水,好讓他置辦一點生活用品。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依然穿着那套破爛的衣服過來,謝叔當時沒有問過,他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如若別人不願意說,那自己又何必追問呢?
因爲他的沉默寡言,所以店裡其它員工都跟他不是太親近,相處久了,謝叔才知道他三年前遇到過一次意外,失憶了,而身上的身份證也破損了,免強只能看出他的名字中帶有一個楚字,所以,謝叔便以小楚來稱呼他。
而謝叔更知道,三年前一個少女在街上把他撿了回去,日夜照顧了他差不多半年,他才醒了過來,然後他在牀上躺了一年多才能下地。
一下地後,他便出來找工作,目的是讓那個照顧了他兩年多,他的妹妹回學校裡面讀書,謝叔終於知道,他的錢都花在何處了,現在,供一個高中生讀書並不容易啊!
“好了,差不多了,小楚你先回去吧!”謝叔說着他手中的布條奪了過來,小楚還想反對,可謝叔卻說:“活是幹不完的,明天再幹吧,今晚可能還會變天的,你快點回去看看小雪吧!”
“那……好吧。”小楚想了一會,答應下來。
謝叔覺得難得,這半年來,小楚都是最高來到店裡的員工,而且他每天都幹到最晚,跟謝叔一起把店門關了才離開的。
現在他願意早走,還真的有點讓人意外,當然,謝叔也不是不捨得讓他離開的,可小楚走了兩步,謝叔卻忽然叫住了他:“小楚,你等等,今天有客人點了排骨沒有怎麼吃,我給你打包吧!”
“不用了。”小楚回聲拒絕,謝叔知道,小楚是一個極有氣節的人,他不願意接受人的施捨,但是對於謝叔,他一樣有辦法對付:“你不吃而己,你可以帶回去給小雪吃啊,她快高考了,可要好好補一補營養啊!”
謝叔知道,如果說到小楚的妹妹小雪,那麼小楚一定會妥協,只因,他在這個世上,只有那麼一個親人。
“好吧!”如謝叔猜想的一般,小楚沒有再拒絕。
不用多久,謝叔便從廚房裡提了一袋子的菜出來,交到了小楚手上,催促着道:“快走吧,晚點天不好走不了就麻煩了。”
“知道了,謝謝你謝叔。”小楚道謝一聲,也沒有換下工作服,就這樣撲入風雪之中。
謝叔望着小楚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種感覺,他彷彿看到一條將要昇天的潛龍,這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了。
謝叔搖了搖頭,自嘆一聲:“人老了就愛胡思亂想啊!”
小楚冒着風雨往家裡走去,其實,他的家只一棟燦尾樓興建時搭起的工棚宿舍,最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棟爛尾樓沒有再建下去,工人也遷走了但卻沒有把這工棚拆除,這就便宜了小楚。
這小屋雖然不怎麼擋風,但還算結實,他的牀是由一塊塊紅磚碼起,上面鋪了一張破皮褥,有一米多高,小楚到此刻還在想,當初他昏迷時,小雪是怎麼把他搬上牀的。
雖然懷疑,但是他卻沒有去問,他只需要記在心中,日後好好照顧小雪,幸好小雪也開朗,多話,她告訴了小楚,當時她在路邊乞討,忽然看到一輛開過地車越過一個土坑時震了一下,然後車的後門並打開,他從車上滾了下來。
當時那車的司機像沒有發現一樣,直接把車開走了,因爲車速太快,而且發生得太突然,所以小雪也記不下那車的號碼,最後只好把他搬了回來。
當年,小雪十六歲,因爲天生心臟有問題,不能做粗重的活兒,而她又沒有知識學歷,爲了生活纔不得不上街去乞討。
很難想像,一個靠乞討爲生而且天生體弱的弱女子照顧一個昏迷的大男人兩年多,這生活是怎麼過來的。
小楚回到家中,點上蠟燭,發覺小雪還沒回來,他也不多想,畢竟小雪的學校離家裡有點遠,而這個懂事的女孩又捨不得那兩塊錢的公交錢,每天都走一個多小時上下班。
但是,眼看天色越來越冷,小雪還沒回來,小楚不禁心裡急了,吹滅了燭火,套了一件外套便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風雪開始猛烈,路上也不見有行人了,而如果現在有人看到他的話,一定會大爲驚訝。
怎麼,他的速度可以這麼的快的?而且每一步都像有特定的扭旋,看起來就如江水流尚一般暢然天成。
本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小楚硬是用了四十分鐘趕到,當他出現在呼蘭第二中學門前時,一個保安連了上來:“要飯的,你幹什麼?”
呼蘭第二中學是一間貴族學校,裡面就讀的學生出身非富即貴,那保安自然不會隨便放人進去啦?
只是,現在小楚的衣着只是殘舊了一點,但還算完整,怎麼也不像一個要飯店的啊!
“我來找人的。”小楚的語氣有點冷硬,自從他醒過來發覺自己失去了記憶後,他便彷彿對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着戒心。
這幾年裡,讓他真正相信的,相信只有小雪與謝叔,其餘的人,他還是本能地保持着戒備,不願與人多加接觸,這就是爲何他在店裡總不跟別的員工來往,更不跟客人聊天的原因。
“找誰?”保安一臉的不耐煩,而這時,另外兩名保安從校園深處走了出來:“雄哥,什麼事啊?這小子來鬧事嗎?”
“這小子來找人,但我問他找誰他又不說。”什麼叫欲加之罪,那個叫雄哥的保安也就是剛剛問出口,小楚還沒來得及回答另外兩名保安便出來打斷了他,可怎麼到後責任依然算在了小楚的頭上來呢?
或許是小楚怎麼看也不像有地位的人,所有以這些勢利眼的保安纔會如此狗眼看人低吧。
“小子,你找誰?”兩名新來的保安問道。
小楚心掛小雪,也不跟他們太計較,沉聲說道:“楚雪!”小雪是孤兒,沒有姓氏,當小楚把她認作妹妹後,她也不管“楚”是不是小楚的姓氏,強硬要小楚幫她改姓。
就因爲這事,小楚可是花了幾百大元到民政局,另外送了一條好煙才辦成的。
“楚雲?”三名保安對望一眼,臉現奇怪之色,那個叫雄哥的保安說:“你進去吧,兄弟,剛纔多多得罪。”
小楚不明白,爲何這些保安的態度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的?但他也沒有多想,一頭扎進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