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人說話之間,那大印已經落了幾回,每一次都被他輕鬆的避過,而且是挨着大印的邊緣避過。很顯然,他明明有能力避得遠遠的,但是他卻對自己極有信心,非要那樣險險的避開,似乎在嘲笑那大印主人的無能。
而另外一處雲端站着的那人正是曾經在天魁峰腳下與陳功大戰過的絕明子道人。
“你是什麼人?”絕明子問道。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在雷震州安安分分的修煉,跑到這天魁峰下來做什麼?”那人淡淡的道。
“道門弟子,在南天門鐘聲響起之時,皆有護教之責,你在這個時候出現,是巫還是妖?”那絕明子冷冷的說道。
這時候鐘聲依然在響,那個身着杏黃道袍的南天門傳人心口插着一支黑箭,頭頂受了一擊,卻依然在撞着鍾,他整個人在此時像是完全與天魁峰融合在了一起。
陳功並不奇怪那絕明子會這麼問,因爲他也看不出這人到底是巫是妖,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是一個人類。
“巫?妖?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南天門已經不再是緊前的南天門了。天庭門戶?源始傳人?虛仙道門正宗?真要是那麼高尚就不會和那些外界仙人勾搭在一起,雖說這一次你們利用天道法則之劍狠狠的坑了那些外界仙人一把,可是你們心裡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難道別人都不知道嗎?”那人看了看絕明子,又看了看還在撞鐘的南天門傳人,面帶不屑的道。
“哼,我道門打算,豈是你這等粗淺之人能夠看明白的。如果這次不是利用虛仙界天道法則之劍出手,那數十萬外界仙人派遣而來的散仙,可是你等能夠應付的?說不得我虛仙界就要生靈塗炭,傳承斷絕了!說吧,你是什麼人,我番天印之下不殺無名之輩!”絕明子怒聲喝道。
“呵呵,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叫什麼的話,你可以叫趙半妖,反正我身上也有妖族血脈。至於你說的那數十萬散仙,無非就是一些棋子罷了,就算你們不出手坑他們,他們遲早也是要被拿來消耗這虛仙界的天道法則之力的。哼哼,天道法則之力,限制的可不僅僅是外界仙人,還有你們這些居心叵測的所謂道門正宗。”趙半妖毫不客氣的說道。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遠處又有數道靈光飛來,化而爲人,落在了雲端。
天魁峰中沉澱十萬年的靈霧依然在消解,鐘聲依然在響起。
“啊,啊……”南天門大殿之內跑出了兩個童子,正是剛纔跑進去的那兩個,他們大聲的叫喊着,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他們向着那個仍然撞擊着大鐘的南天門傳人大聲喊道:“師兄,師兄,大殿裡面死了好多人,他們都被一道道白色劍光斬殺,化爲一片靈光潰散掉了。好多啊,死了好多啊。”
雖然陳功剛纔猜測着一道白色的劍光就會斬殺一名外界散仙,可是聽到這兩個童子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心中依然不由得打了一個突,數萬散仙,估計全都是有着六劫以上的修爲,居然全都死了。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卻聽到那天空之中那個袖口有着補丁的趙半妖搖頭嘆道:“這手段真是狠辣啊。你南天門想要練成那九轉玄功,必定就會突破大乘之境,到時候必定會引來天道法則之劍的抹殺。爲了消耗所剩不多的天道法則之力,居然設計讓數萬大乘期以上的散仙提前出現。護教護教,爲了護教不擇手段,這是入魔!”
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對於號稱虛仙界道門正宗的護教弟子入魔覺得極爲好笑。在他的笑聲之中,那個撞鐘的道人氣勢大變,他心口上的箭矢突然斷去,全身靈氣涌動,而那個大笑着的趙半妖在笑聲未落之時,身上虹光一閃,一步跨出,出現在那撞鐘道人的頭頂,一掌擊下。
在他掌擊的一瞬間,那一方虛空彷彿都已經冰結了起來。
一聲脆響,虛空如同被破碎的玻璃,一剎那間,那一處地方像是成了水中的倒影。
當!
鐘聲響起,陳功頭突然一暈,眼前一黑,身形一晃,便要栽落,耳中同時聽到有人驚呼道:“那是落魂鍾!”
也就在這時,陳功的耳中響起了一聲淺唱,他心念動間,頭頂光華一閃,一片汪洋虛影出現在了他的頭頂之上,正是司雨神域,神域之中有着一團青紅光芒,被鎮壓在神域的中心位置,彷彿那裡有人正在輕唱着千古的歌謠。
在天魁峰之外,有兩人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小山坡上有一塊大石將兩人擋住了。
兩人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身火紅的衣服,男的一身淡紅的衣服。
“我們這次就射神祗。”身穿火紅衣服的女子說道。
“不向,不射那個南天門的護教弟子了?”身穿淡紅衣服的男子問道。
“不了,你連續四箭都沒有將人家射死,已經壞了我們殺一個人不過三箭的規矩,不能再向他出手了。”女子說道。
“那我幫你殺完了天魁峰中的神祗,你就讓我穿回白衣了吧。”粉衣男子說道,他看上去頗爲英俊,只是面孔之上滿是委屈的神色。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你如果能夠將那個得了司雨神域的古霄山神殺了,就可以穿回你最心愛也最難看的白衣了。”女子說道。
那男子委屈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高興道:“好,我一定殺了他。”
說完之後,他又問道:“那殺這個陳功的理由又是什麼?”
“風頭太盛,太過囂張。”那女子說完之後,便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圈,隨之又見她閉上雙眼,手卻仍然在地上隨意的畫着,天魁峰的地貌在她那個圈當中慢慢的呈現出來。
突然光芒一閃,那幅在地面上的畫出現在了虛空之中,畫中同時出現了許多人,有些站在虛空之中,有些站在山頭之上。
而那男子則拉弓開箭,指着虛空中出現的畫中人。
“等等,先殺這個。”女子突然指着一個白衣人大聲說道。
男子連忙指向她指着的那個人,正要射出,她又指向另外一個,男子移過去,她又換了一個,在連續換了四五個之後,男子一箭射出。
女子大怒,道:“我還沒有叫你射,你怎麼就射了?”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男子弱弱的說道。
“再來,明天衣服再加紅一層。這次要我叫你射,你才能夠射,明白沒有?”女子不滿地道。
“哦。”男子應了一聲,拉弓上箭,他再次瞄準了虛空影像之中的人,等待着女子的命令。
陳功沒有看到,離他不遠處有一個人在落魂鐘聲之中向山外逃去的過程之中,突然被山外飛來的一支箭射中心口,如鳥兒一般栽落下去。
那淺唱聲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到,所以他並沒有受到落魂鐘的影響,可是貝殼與朱投山都像是已經失了魂一樣從所在的地方滾落下去,落向了下方的山脈之中。
陳功揮手而出,一道無形的風捲出,將貝殼與朱投山包裹着捲回到了陳功的身邊。他探手在虛空一抓,那青紅色的光芒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擡起,一陣更加清晰的淺唱聲響起,聲音悅耳,卻有着一種思念與幽怨的情緒在歌聲之中蘊藏着。
貝殼與朱投山耳中心中充斥着的鐘聲迅速的退去,取而代之的就是那歌聲,並且有一種壓抑及傷感的情緒涌上心頭。在陳功的手心,有一個虛幻的女子身影在青紅光團之中出現,那身影如風中飄揚着的薄紗,不清不楚,只是隱約可以看到她的嘴巴張合着,與那淺唱的歌聲相合。
那個趙半妖已經翻飛而起,直上雲端,轉眼已經遠去。就在他要消失之時,一支黑色的箭矢朝他落去,他身上虹光一閃,在鐘聲之中卻並沒有能夠完全的避開,箭矢落在他的手臂上,他身形一晃,並沒有像別的中箭之人那樣栽落,而是再次快速的遠遁而去。
所有的人都向天魁峰外逃去,但是大部分都在那鐘聲之中栽落雲頭,落入了天魁峰之中。
鐘聲在天魁峰之中迴盪着,並不會傳到天魁峰之外去。而陳功的手心處傳來的歌聲卻只是在陳功周身迴繞着。朱投山回過神來,舉目四望,只見那些進入天魁峰的人一個個都在鐘聲之中栽落,有些身上有特殊法寶的人能夠勉強護住,向天魁峰之外逃去之時,卻又被山外飛來的流矢給射落。
只一會兒,這裡便只剩下陳功與朱投山還有貝殼三人了,還有一束無形的月光照映着他們。
鐘聲停歇的時候,淺唱聲也停了下來。
陳功看着那個站在青黑大鐘邊的上道人,他整個人的法力及精氣似乎在這鐘聲之中得到了一次昇華,陳功看着他,只覺得他有一種珠圓玉潤的感覺,精氣內斂,絲毫感應不到。
他看着陳功,眼中並沒有什麼敵意,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冷漠。
那是一種看山石花鳥一樣的眼神。
“這就是南天門,你覺得怎麼樣?”那道人站在大鐘旁邊,大鐘依然懸掛在虛空之中,而那枯黃的撞鐘樹幹仍然漂浮在那裡。
陳功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那道人居然會這樣問。隨之便說道:“比我想象中的要荒涼。”
“荒涼,應該用死寂來形容。你無法想象在這裡生活了十萬多年而無法離開的那種感覺。”他眼神的深處彷彿有着一種火焰般的東西在跳動着。
陳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當下便重複的問道:“你在這裡過了十萬年?”
“十萬年又算得了什麼,當你分不清自己是人是妖的話,就會知道那種痛苦比死還要難受。”隨着他的話音起,他的眼眸深處跳動着那種痛苦的火焰。
陳功眼中黑白光暈閃耀,只見他身上朦朧着一層寶光,根本就看不出真身是什麼。
“我修煉了九轉玄功,早已經脫去了凡胎。”察覺到陳功想要做什麼,那道人淡淡地道。
“你是妖?”陳功問道。
“我是天庭南天門的護教弟子。”他快速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