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夫子說道:“我在想,他到底是什麼人?”
美婦人立即知道卜夫子說的是誰,看着卜夫子皺着眉頭沉思的樣子,她說道:“相公當時力邀他上車,難道沒有想過這些嗎?”
“當時我觀他身上神光清凝,料來他必定不是凡俗之神,又因爲他也與我同樣是來自於陽世,所以我才力邀他上車,在這陰間裡萬一遇到了危險也好有個照應。我不放心將你和幼微留在淮海而將你們帶入了陰間,就是爲了不讓你們有什麼危險。”卜夫子回答道。
他看着眼前的美婦人,眼神溫柔的說道:“可是現在,我覺得他超出了我的估計,可能會給我們帶來麻煩,會有危險的。你是知道我此行的最大心願,就是將你們平安的帶回淮海。”
“那,要不我們跟臨江王說我們並不認識他吧。”美婦說道。
她所說的臨江王正是這次解圍的統兵之人。那個瘦弱的少女立即說道:“爹爹,你要是對臨江王說了的話,就是給自己帶來危險。”
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便不再說了,卜夫子想了想之後說道:“先這樣吧,希望我們都能夠平平安安的,也不知道哪一年這天地才能夠太平下來,纔不會這般的混亂了。我貴爲城隍,卻每天都在擔心會死於無妄,哎,何時纔會有個朗朗乾坤,何時纔會有一個新的秩序出現啊。”
他並沒有去找臨江王舉報陳功來路不正,在陳功的面前依然如故,陳功每有所問,他都必定盡心回答,從不敷衍。
這天陳功問道:“那十七路鬼王都是什麼來頭?”
卜夫子說道:“那十七路鬼王都是自陰間十殿中出來的,個個兇悍,盤踞一方自封爲王。至於到底都是什麼來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每一個王都不會比我們這邊統邊的臨江王差上多少。”
陳功沒有見過那個臨江王,但是卻見過軍中的將軍,他們身上都沉凝着一股凜冽的殺氣,他們都被稱之爲鬼將,在中元國君安城的上空陳功也算是收了一個鬼王,可是那個鬼王與這些鬼將相比都要差了不少。
而且聽卜夫子說,臨江王就在軍中,陳功竟然無法從這無數的陰兵之中感應到他,可見這臨江王的神通定然不弱。
陳功不禁有些擔憂起來,當他聽到卜夫子說老祖身邊有一對山魈的時候,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老祖就是劍靈,畢竟劍靈的手中就有一面如鏡子一般的照魂寶鑑,座下也只有一對山魈。
“她爲什麼會來這裡,又爲什麼會圍了閻羅殿呢?”陳功心中想着。陰間的鬼王個個都兇狠異常,詭秘難測,想要節制這些鬼王可是極難的,他擔心劍靈一旦節制不住,反倒是會被鬼王所噬了。
陰間的時光像是不會流逝,陽世一天,陰間一年,這時間又像是快得讓人無法把握,就在陳功想着要準備離開的時候,只想去看看那位老祖是不是真的是劍靈,這邊有什麼麻煩也不管之時,卜夫子突然來了,行色匆匆,分不清他是喜悅還是擔憂。
他才一來到陳功的身邊,便快速的說道:“敵營出現了譁變,我們隨時準備出征了。”
陳功心中一驚,快速的問道:“譁變現在可曾停止了?”
“沒有停止。”卜夫子回答道。
如果譁變停止,那就說明局勢穩定了下來,這隻有兩個可能,一是逆亂之人被鎮壓了回去,二是他們成功了。
他看着盯着自己面色的卜夫子,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承蒙卜城照顧,感激不盡。現在我要去我朋友那裡了,無法和卜城你一起回陽世了。”
卜夫子連連擺手說道:“你我有緣,自能再相逢,神籍有名,又何憂歲月無情。”
陳功笑了笑,便要離去,卜夫子說道:“軍營之中已經駐有十萬七千陰兵,各按陣法紮營,不知秦城要如何出去?”
陳功淡淡的道:“我自有妙法。”
說罷,他再一次抓起了一把黑土向着天空中一拋,張口一吹,把一把黑土吹動,黑隨風化爲一片黑煙,然而黑煙之中卻隱現三駕馬車,陳功又一招手,那蘭仙綾、周冠夫等人的魂魄便上了馬車。
這馬車雖然與之前的相似,卻如幻象輕紗,又如水中倒影,不真不實,陳功一步跨出便已經上了前面那一輛車,只見他在馬車上朝卜夫子抱拳道:“多謝。”
“呵呵,老夫並沒有做過什麼,秦城何謝之有啊。”卜夫子笑着道。
“但凡有事相詢,必定實話實說,這便不是一般修行之人所能夠做到的。我謝的是你從不曾隱瞞。”陳功說道,他的聲音在他坐進了馬車之中後就變得飄忽不定起來,像是傳自於天外。
馬車遠去,如風一樣的遠去,融入到了無邊黑暗廣袤的天地間。
黑暗之中,卜夫子聽到了一句話:“我名叫陳功,廟原在天劍峰下,如今已在風雨之中。”
“天神之姿,果然與衆不同。”卜夫子心中默唸了一聲這個名字,隨後快速的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營中,對那美婦說道。
美婦人疑惑,卜夫子說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身上有着一種特別的氣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天神氣息,是納衆生之信的神祗纔會有的。”
“他是天神?”美婦立即想到了卜夫子說的是誰。
“是的,他是天神,是司雨之神。”卜夫子說道,他沒有注意到他自己的語氣有些興奮。
劍靈坐在中軍大帳之中,滿臉的肅殺。這是陳功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種肅殺之氣。在陳功的面前,她總是像一朵靜夜之中綻放的花一樣,在風中瑟瑟顫動,然而今天這個樣子,陳功自然是無法看到的,因爲這是七萬大軍的中心處。
劍靈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雖然還是一襲黑裙,眉角或許是因爲大帳之中的氣氛而帶上了一絲凌厲。在她的面前是兩頭山魈,山魈面貌兇惡,獠牙露於脣外,眼中兇光畢現,前爪前伏於地,像是隨時都要撲出去。
他們比起初跟劍靈時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那時的他們獸性雖然兇戾,但是卻比現在差得極遠。
“老祖,聽說你有一面能夠照出一個生靈一生的鏡子,能否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呢?”一個鬼王說道。
大帳之中分坐兩排的人,個個身上氣息凝鍊,身形高矮不一,面貌也不一樣,有些穿着顏色各異的鎧甲,有些則是穿着衣袍,或悠然,或肅穆,有引起直視着劍靈,有些則是微眯着雙眼誰也不看,更有些嘴角泛起笑容。
這個問話的鬼王有一隻眼睛是瞎的,身上穿着黑鎧,頭上卻沒有頭盔,一隻獨眼閃爍着狡詐的兇光,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隻鬼眼是雙瞳兩層的。他是十七路鬼王之中的獨眼鬼王,傳說他的那一隻獨眼有着攝魂奪魄的魔力。
其他的鬼王大多都看向劍靈,其中又有鬼王說道:“聽聞老祖身懷無上妙法,我們此來圍閻羅城無非是想閻羅城中有沒有什麼寶物和神通法術的秘典,如果老祖身上就有的話,也就可以不枉我們這麼長時間的辛苦了。”
說話的這個是懷南鬼王,他的話一出口,便又有幾人出聲附和。
大妖小妖兩隻山魈低吼着。
這時又有鬼王說道:“或許老祖可以將我們都收入後宮之中,或者陪侍我們每人百年。”
說話之人名爲風流鬼王,一身白衣,一手輕搖摺扇,滿臉的微笑。
大妖小妖猛然撲出,煞氣涌起,一隻巨大的腳突然踹出,這一腳看似普通,大妖卻無法閃避,被一腳踹了個正着,翻飛而起,落在地上雖然還是四爪伏地,卻在地上滑了好一段距離,地上被生生拉出了四道口子。另外小妖也是被波及到了,側翻而出,落在了大帳的中央,作勢又要撲出。
這時突然有一個滿頭銀絲白髮的老奶奶慢吞吞的笑道:“老祖,你的這兩隻山魈還真是兇悍啊,本王的孫兒一直在躁動着,既然它們已經不服管束了,不如就給本王的孫兒當血食吧。”
說罷,便有一隻細小的猴子模樣的小獸從她的耳朵之中跳了下來,腳一沾地便漲大得如山魈大妖那般高大。
這似猴子模樣的怪獸名叫啼魂獸,而那滿頭銀絲的老奶奶模樣的鬼王,她的本體正是啼魂獸。
啼魂獸的腦前無毛,一塊獸皮上有着一幅陰森詭異的圖案,背上是光滑的黑色,它一落地,便準備向小妖撲去,小妖也不甘示弱,大妖從後面躍起撲下,鋒利的爪牙向着啼魂獸的身上咬去,小妖則是靈動的在四周圍轉着,只要一有空隙便會給啼魂獸一下。
那滿頭銀絲的老奶奶模樣的人是慈安鬼王,但是他做的事從來就沒有一件是慈悲之事。她看着啼魂獸在大妖小妖的攻擊下落入下風,身體一動便要去解圍。然而,卻只是一動就被定住了,因爲劍靈的掌心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面鏡子,鏡面向前,卻讓整個大帳之中的人都小心警惕起來,沒有什麼人敢再有什麼特別的動作。
照魂寶鑑一出,大帳之中的氣溫一下子降到了底,彷彿給凝凍住了。那些鬼王一個個都凝視着劍靈手中扣着的那一面鏡子,這陰間對於那一面鏡子的傳言極多,傳說那是能夠將任何生靈一世所行之事都盡照於鏡中。除此之外,更有神秘莫測的妙用,他們就曾親眼看到一個雖然還沒有晉升鬼王的鬼將在那鏡下一個照面都沒有過得了,便被那鏡子攝盡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