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功有些愧疚地對爺爺說道:“爺爺,對不起,我大學畢業了卻沒有去工作,反倒是選擇了繼續讀書。”
陳忠文戴着陳功送給他的助聽器,笑着說道:“你這個傻孩子,讀研究生是件多麼了不起的事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你妹妹,現在也出息了,聽說學校還準備保送她上大學,她還不樂意,嫌保送的學校不夠好。這不,天天都不村裡的人來向你爺爺取經,讓我好好教教他們怎麼教孩子。而且村裡的小孩子要買什麼東西,都要到我這裡來,說是要沾點咱們家的福氣,咱們家的小賣鋪生意好着呢,根本就不缺錢。你就放心地去讀研究生吧,以後當個科學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陳忠文是幹陰陽先生的,現在卻開口大學生,閉口科學家,雖然他並不能夠理解這裡面更深的含義,但這並不妨礙他心中的那股驕傲。
“嗯!我一定會的。”陳功應道。
正在這個時候,陳忠文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乖孫兒啊,你什麼事都讓爺爺挺高興的,就是有一點不太好。”
“爺爺,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只管說,我一定好好改。”陳功聽到這裡,心裡一急,趕緊地說道。
陳忠文看着陳功,眼睛裡卻滿是笑意,呵呵一聲道:“嗯,好好改,當然要好好改。你這幾次回來,什麼都好,就是少帶了點什麼。”
“要帶什麼?爺爺,你只管開口,我一定給你帶回來。”陳功急忙道。
陳忠文點了點頭道:“你讀這個研究生吧,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結婚。爺爺年紀大了,別的都不想,只想着能不能早點抱個曾孫子。就算抱不了曾孫子,能看看孫媳婦也好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夠帶個女朋友回來。”
這鄉下的傳統意識就是這樣的,聽到陳忠文這樣一說,陳功有些啞然失笑。傳宗接代啊,這在爺爺眼裡恐怕已經是最大的一個未了心願了。
只是在那之後,陳功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傷感和失落,李英的離去,對他的影響還是有的。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已經處了對象了?”陳忠文有些興奮起來,喃喃自語道,“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看着爺爺在身前走來走去,陳功不禁有些心裡發虛,好在這個時候,陳娟及時地出來爲他解了圍:“爺爺,哥,吃飯了。”
一家人開心地吃着飯,陳功陪着爺爺聊着天,老人有午睡的習慣,陳功讓妹妹幫忙看着小賣鋪,自己獨自走出了家門。
很快,陳功便找到了目標,村裡遊手好閒出了名的牛二。
“牛二,過來,我找你有事。”陳功揮手打着招呼。
牛二看到陳功,歡歡喜喜地跑了過來,打量了一下陳功道:“陳功哥,你可算回來啦,我之前就找娟兒妹子問了,說你這兩天就回來,我可一直等着你呢。”
陳功和牛二雖然是村裡極端的兩個正反典型代表,可是這兩個卻是實打實的玩伴、鐵哥們。只是陳功去縣裡上高中之後,兩人見面的時間就很少了,但打小建立起來的友誼並不是那麼容易淡忘的。
更何況陳功每次回來,都不忘給牛二帶一些小玩意,這讓牛二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嚮往。牛二雖然只讀到初中畢業,可是人十分聰明,要不是家裡兄弟子妹太多,實在沒錢供他上學,他的成就不會比現在的陳功差多少。
“二子,有事就說,我回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可是當着爺爺的面又不好問起。”陳功拿出一包香菸,並不是什麼高檔品,卻是牛二最喜歡的牌子。
“陳功,你就是我親哥喲。”牛二高興地拿起香菸,美美地吸了一口,這才道,“還不是前段時間,鎮上落實了一個特困戶的名額,原本大家想,怎麼也該給你們家的,結果這事剛起了個頭,就沒了音訊。後來我去鎮上的公示欄那兒看了,居然是村支書那個屁大點的孫子把名額給佔了。你說一個三個月都不到的奶孩子,還他媽的什麼特困戶。”
陳功笑了笑,這種事換以前,他肯定也會相當氣憤,只是現在視野寬了,低保那點錢,誰要誰拿去就是了,自己只要努點力,不是照樣可以讓爺爺過上好日子嗎。
看到陳功並沒有什麼表示,牛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陳功哥現在可是研究生了,自然看不上那麼一點錢。但是這件事到這兒並不算完,我回來一說,村裡的人可就炸了鍋了。你知道,老爺子在我們這兒雖然勢單力薄,可是威望還是有的,大夥兒不服氣,就去村支書家裡去鬧,爭吵之下,村支書那個老東西居然拿徵地的事把大家給壓了回去。”
“徵地?徵什麼地?”陳功聽到這個立刻就警惕起來,現在新聞上因爲強拆、徵地的事,鬧出大事的可不少,自己家算是在村裡的交通要道上,真要有什麼事,自己可後悔都來不及。
果然,牛二猛吸了一口煙,恨恨地道:“聽說省城那邊要修蓉渝高速鐵路,正好要經過我們村,徵地補償老高了,只是很多具體的政策只有村上和鎮上才知道,村支書就拿這事威脅大夥,到時候他只要做點手腳,大夥錢都要少拿錢。”
“哼,他敢。”陳功冷笑一聲,這種事,村支書也只敢哄哄下面的老百姓,真要拿到檯面上去講,別說是他,就是縣委書記都扛不住。
“唉,那老東西敢不敢我是不清楚。我只知道,後來他找上了老爺子。”牛二有些無奈地道,“說是要警告他一下,別以爲家裡出了兩個窮讀書的,就自以爲了不起,再敢鬧事,他就去鎮上讓人把老爺子抓起來。”
“啪!”陳功聽到這裡,狠狠地一掌拍向身邊的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幹居然被陳功這麼一拍,劇烈地顫動起來,把旁邊的牛二也狠狠地嚇了一跳。
“走,去村上找村支書好好聊聊。”別人佔便宜或者做什麼違反亂紀的事,他管不了那麼多,但是敢牽扯到自己的爺爺,那就是觸了他的逆鱗,無論如何,他都要讓村裡這個自以爲鎮長是老大,他就是老二的傢伙知道點厲害。
“等等!”牛二一把抓住陳功,朝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能夠聽到之後,纔有些謹慎地道,“陳功哥,其實這件事我後來知道點內幕。你知道的,我牛二別的能耐沒有,但是在這十里八村,打聽一些消息還是可以的。”
陳功暫時壓住心中的憤怒,低沉地問道:“什麼內幕,你說。”
“其實低保那事和徵地的事,幕後都和鄰村的史旺財有關係。這個人你肯定不熟悉,不過我知道一點,他以前就是一混道上的,在資州縣有不少道上的朋友,靠着倒賣建材發了財。後來就開了家建築公司。他的女兒就就是咱們村支書的兒媳婦,那個吃低保的兩個月的小崽子就是他外孫。”
說到這裡,牛二嚥了咽口水,繼續道:“你是知道的,咱們村誰敢對老爺子怎麼樣啊,就村支書那老東西,再給他倆個膽,他也不敢啊,這事都是史旺財在後面唆使呢,據說史旺財是想把高速鐵路在咱們這兒設立的客運站的工程給攬下來,那樣在徵地上就會有很大的發言權。”
看來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陳功心中快速地思考着,短時間內想要把這件事理出一件頭緒來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如果僅僅是要保護爺爺和妹妹的安全,對這個張旺財進行一下威懾,應該也不困難。
“那好,我們去找史旺財。二子,你知道他在哪裡嗎?”陳功迅速地做出了決定。這件事牽扯再多,那也是有個源頭的,自己不需要理會太多,只要解決了史旺財的威脅,相信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牛二看了看身邊還有個明顯掌印的樹幹,一咬牙,道:“陳功哥,我知道,我帶你去。不過我有個請求,這件事辦完之後,你帶我去省城。”
“你要去蓉城?”陳功有些吃驚地道,“那你父母和那些弟弟妹妹怎麼辦?”
牛二點了點頭,道:“呆在這裡只會遭人白眼,我也要出去打拼一下。至於我家裡,反正多我一個就只是多張吃飯的嘴,少我一個,我爹媽還少操一份心。再說,我以後出息了,家裡自然就好過了。”
陳功並沒有過多的考慮就答應了,農村現在去城裡打工的不在少數,牛二雖然有些遊手好閒,可是腦子聰明,心地也不算壞,要給他在蓉城找個工作並不困難,再不濟,可以託胡建國幫幫忙,怎麼說自己也是他女兒的家庭教師嘛。
史旺財並沒有住在自己老家,而在是鎮上開了一家建築公司,修了一座三層小樓作爲辦公地點。
牛二和陳功搭了輛摩的,用了十來分鐘就到了泥水灣鎮上,史旺財的旺財建築公司那座小樓在場鎮裡還是相當顯眼的。
史旺財此時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背靠着皮質辦公椅,眯着眼睛看着手上的文件。這是縣上高鐵工程泥水灣客運站的內部招標文件,有了這個,他成功中標的可能性可以達到九成,這將是他史旺財人生輝煌的開始。
然而就在史旺財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時,桌上的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喂,什麼事情?”史旺財接起電話,有些不滿地問道。
“史總,外面有兩個年輕人說要見你,其中一個據說是陳忠文那個老頭子的孫子。”電話那頭傳來手下的報告聲。
陳忠文?那個佔了塊風水寶地,祖墳上冒青煙的傢伙?自己正想辦法把他家那塊地弄到手呢,沒想到他那的孫子居然送上門來了,哼,那些個不通事故的大學生,還真以爲有理走遍天下?
史旺財將桌上的文件朝旁邊一放,說道:“讓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