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顏這些年被王玉書帶到了青丘山,學了不少的玄奇法術,尤其是認識了那位高人,她並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可是那人對於天地間的事竟然是瞭如指掌,她一看到王玉顏的時候,就能夠將王玉顏的生平說出來,這次來這裡,就是她的指點。
王玉顏的符法竟然超乎尋常的敏銳迅捷,揮手之間又是一道法符揮出,符化爲一團白雲,她一步跨上去,在朱投山撲到她身上之前,間不容髮地扶遙而上到了半空之中。
朱投山一擊不中,騰身數丈高,卻是因爲不會騰雲駕霧之術,所以根本就追不上,落在地上的時候,王玉顏已經從懷裡拿出了一隻玉刻的鶴,這鶴栩栩如生,鶴冠上是自然的紅色。
只見她向着玉鶴嘴裡吹出一口真元,這鶴身體就像是充了氣一樣膨脹開來,鶴身一寸寸煥發出生機,竟然活了過來,最終脫離了王玉顏的手,引頸清鳴一聲,聲傳九天,在王玉顏頭頂盤旋了三圈之後便朝着山神廟前的朱投山俯衝而下。
這鶴自高空衝下,就如一支離弦的箭,轉眼已經到了朱投山的上空,飛得近了才發現這鶴居然比朱投山高得多,幾乎有神廟那麼大,那白玉如劍的嘴向着朱投山的身體啄下,速度之快不亞於飛劍,朱投山也不懼,化爲本體之後,自然有一對大獠牙應對抵擋。
從天空中看下去,一隻巨大的仙鶴,冠如血,身如玉,神俊非常,而它的對面則是一隻大如象的巨大山豬,撩動着一對獠牙向着仙鶴衝撞而去,直來直去,煞是勇猛。
這豬鶴相鬥,一時之間竟然難分高下。李智明有心相助,卻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別說站在空中雲端的王玉顏,就是地面上與朱投山相鬥的玉鶴對他來說都無從下手。此時他的心中不禁想着,那些往日在神廟前聽道的妖靈如果在,今天說什麼也不會便宜了王玉顏。
雖然他無力進攻,卻也拔出劍來,擋在山神廟的門前,回頭看着神廟之中,三點香火的光芒在黑暗之中分外醒目,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已經能夠視物,看向山神像,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覺得今天的神像失去了往日的靜謐,彷彿籠罩着一層凡俗的喧囂。
陳功此時確實處於喧囂之中,心神跳動,這情形象極了當年初得山神位時,受臨劍村的山民怨恨時的感覺。他壓不下這些聲音,壓不下那些呈現在心中的景象,便也不再去壓,而是認真去聽,認真去看。
畫面和聲音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頓時清晰了許多。
只一會兒他就明白了,這是因爲議論他的話都帶着自己的情緒在內,如果他不成神明的話,這些聲音永遠都聽不到,這時一股腦地出現,映在他那敏銳得如同鏡面的心中自然如狂風一樣,掀起了驚濤駭浪。
關於這種事,他從來都沒有聽聞過,以前只知道神祗不可惹人怨,知道人間香火對於神祗有着莫大的好處,只是一直對於信仰香火的作用和應用不多,直到現在才隱隱間明白了一些。
“這些人是沒有信仰的,至少,他們信仰的並不是我。他們在談論我的時候,心中都有着情緒在內,這些情緒透過無盡的虛空傳導而來,影響着我的情緒,或才怨念強烈的還能夠在我的心中生出幻象。”陳功想着。
想到這裡,陳功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卻像是將所有的混濁都吸入了胸腔之中,雖然喧囂滿心,厭煩滿耳,荒唐滿眼,可是他卻坐了下來,並不是身體坐了下來,而是心坐了下來,就像是一個人坐在那鬧市之中,任由無數人圍觀、指點、謾罵。
人生不如意十之**,修行之人也不例外,無論是誰,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勇敢向前走。
鐘山雪出身於臨劍村,隨父親打獵爲生,然後幾次三番要被獻祭給山中妖靈,卻又三番幾次死裡逃生。
可是在她還沒有長大之前,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倒下了,而她還在守孝期內,父親葬下不過三天就被村中族長逼着嫁人,當她以爲一切的苦難都將在自己面前發生,並且要吞嚥下這些苦果之時,她的機緣終於到了面前。
她隨廣寒宮主而去,然而如果冥冥之中有一張紙,有一支筆記錄着鐘山雪的人生的話,就會發現她的出現到成長從來都是伴隨着血和淚,就算是她穿着一身素衣縞服來到山神廟中,隨着廣寒宮主踏雲而去後,仍然只是另外一個血淚史的開端。
鐘山雪或許並不覺得自己的命運有多麼的悲苦,因爲就算是她現在站在風雨之中,面臨着那些想要奪取她生命和手中師門重寶的人,面臨着未知的九宮八卦陣,也並沒有露出半分的悲苦之情。
風雨之中的鐘山雪,頭頂一盞上下都散發出青光的青燈,清光籠罩着她,讓他就算是衣衫破爛也不見狼狽。
九宮八卦陣已經生成,整片她所在的區域都處於法陣的籠罩之下,那些爲了鐘山雪手中的琉璃鎮魂燈而來的人,雖然有很多並沒有陷入陣中,但也沒有離去。
對於他們來說,這九宮八卦陣起得正是時候,在他們看來,正好趁亂奪寶,只是在經過前面的試探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動手了。
大家都彷彿有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都似乎在等待着某一個契機。可以猜測到,這個契機必定是九宮八卦陣攻擊鐘山雪的時候,沒有人會認爲鐘山雪會在九宮八卦陣之下毫無還手之力,他們認爲這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慘烈搏殺,而他們出手之時就是鐘山雪與山海五修兩敗俱傷之時。
到了那個時候,各憑本事各憑手段從鐘山雪的手上奪得鎮魂燈和廣寒劍。
九宮八卦陣雖然佈下了,卻遲遲不見發動,在這大陣之中的迷霧深處,山海五修之中的老大張正益站在那裡看着霧雨之中唯一的光明之處,也就是鐘山雪所在的位置。他的旁邊是排行老四的白天際,也就是那個失了神域的神祗。
老二也就是老莫佈下了九宮八卦陣之後還沒有回來,老三去抓那隻突然出現的洪荒異種蛇狐去了,排行最末的老五則是去準備奪鐘山雪的青燈去了,只是去了好一陣子,現在都還沒有動手。
“他們想要漁翁得利!”老四白天際突然開口說道,他本是山中妖靈,偶然的機會成爲了神祗,只是卻又被人逐走,他本以爲要死了,卻又機緣巧合之下活了下來,並且法力大漲,後來遇到了張正益,一起來到了這山海交界之地,成了山海五修之中的老四。
張正益笑道:“他們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也根本瞞不了我們,明嬌也是看出來了,所以現在都還沒有出手。”
他所說的明嬌就是山海五修之中的老五,也就是那個說要去奪鐘山雪鎮魂燈和廣寒劍的妖豔女子。
“那我們怎麼辦?”白天際問道。
“安靜而長久的等待總是會讓一些人失去耐心的,在這天地中,人人都是獵人,個個都是獵物,比的就是誰更能而得住這種誘惑與等待。不過,明嬌一向都沒有什麼耐性,這次能夠忍這麼久已經算是難得了,她馬上就要忍不住出手了。”張正益緩緩地道。
他的話音剛落,在鐘山雪的身後不遠處的霧雨之中,一株紅色的小苗自石縫之中長出來,轉眼長成一尺,開出一朵小紅花,在霧雨之中顯得無比的妖豔。
花開一瞬間,然後謝去,往前行了兩尺,又一朵小紅花在泥土中成長盛開,正是同一朵。這花開得無聲無息,卻像是並不敢進入到燈光之中,而是在燈光的邊緣花開花謝,不斷地變換着方位。
再一次的消失之後,山海五修之中的老四白天際突然說道:“明嬌忍不住了。”
他話才落下,一朵嬌小鮮豔的紅花開在了鐘山雪的裙下,紅花的花冠上浮現出一張小小的人臉,人臉上有笑容,一顯便又隱去,化爲一個小小的人,背有雙翅,翅如花瓣,身體纖弱,差不多有布偶大小,只是看上去卻是柔弱嬌豔,又如精靈。她嘴角似乎無比得意地泛起笑容,那笑容豔麗之中帶着一股子邪氣。
只見她向着鐘山雪顯着的一隻腳鑽了過去,速度極快,透着詭異。她這一鑽就像是要鑽到鐘山雪那沾了些泥土草屑的腳中,要鑽入鐘山雪的身體裡去。
她心中得意,那麼多人連近鐘山雪身邊三尺都無法做到,而她做到了,並且就要奪得那盞讓無數人心動的青燈和廣寒劍。
如果論鬥法比神通的話,山海五修之中她中名符其實的最末位,但是她卻有着一樣詭秘難測的奇術,只要被她沾到了血肉肌膚就能夠進入到對方身體之中奪神噬魂。
瞭解她這種奇術的另外四修都認爲,就算是成就了元嬰修爲的人,在被明嬌鑽入了身體之後,那元嬰也難以逃脫,免不了被奪神噬魂的命運。
而她唯一的弱點便是法力修爲不夠高,除了她的本命遁術之外,也就不會別的什麼特別的法術了,平時又不願意去學那些,也不喜歡修煉,因爲她這奇術並不需要多高的法力修爲,又自認爲有奇術在身,除了在山海五修之中的老大張正益身上吃過虧外,平生不懼任何人。
明嬌的身體在青燈光芒之中分外的妖豔,一接觸鐘山雪的腳背竟然如魚得水一樣滑溜地鑽了進去。明嬌眼前的景象一變,滿眼血色,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衝入鼻中的只有她能聞得到的血香味,這香味直入明嬌的心中,同時又有撲面而來的溫暖纏上身來,她心中驚喜,居然一下子就鑽進半個身子,暗想近來名聲大起的琉璃盞也不過如此,看來還是那廣寒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