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南有個科學院,千年來,科學院破落不堪,卻從來都沒有從大陸上除名,如今科學之風大盛,科學院的繁榮非往日可比。
站在科學院門口,看着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們,楊晨想着三年前看到的那死氣沉沉的一幕,不由心生感慨。
儘管一時興盛一時衰是人間至理,但這間科學院千年的衰落之後……也盛得太過分了些吧?
除了汴京城後的那座神殿,現在的科學院,可以說比之過去幾千年裡,大陸上所有的神殿都還要繁華。
只是當目光瞥到科學院旁邊的那條小道之後,楊晨的心情不禁緊了起來,目光中露出濃濃的不解。
科學院背靠大山,這一座於平原之中拔地而起高達萬仞的大山沒有名字,但是很出名,因爲在那山間,住着山人。
還有他的三個徒弟。
這四人無一不是世間聞名之人。
現在山人已經登天,但他的三名弟子,怎麼說,也曾是千年前享譽大陸之人,如今又逢科學之風大盛,按道理來說,科學院如此繁華,這上山的道路應該寬闊光滑無比才對。
畢竟科學一說,可是山上的那人提出並且推行的,即便他此時已經登天,可他的三個弟子還在,就算沒有人在,可這座山還在,草廬還在,難道就沒有人想要一睹前聖風采,追思遺物?
可是此時,這條唯一的入山小道,卻變得荒草萋萋,若不是仔細觀察,甚至沒有人發現那裡存在這一條登山的路。
與旁邊已經修建得富麗堂皇的科學院相比,這簡直比寒酸還要寒酸,完全出乎楊晨的意料。
不過這也正好替他省去許多麻煩。
要知道,神殿如今已經是過去式,任何還想妄圖通過神殿祈求之人,都會被視作叛國,所以神殿之處自然有重兵把守,而科學院確實盛華,但問題是,如今的科學院又哪裡是那麼好接近的?
若是這條小道也如科學院那般引人關注,那麼想要登山,自然是難上加難。
而楊晨如今已經沒有修爲,好吧,就算有,也沒有辦法展露出來,那麼現在旁邊的小道沒有人注意,他便可以輕鬆登山。
自從那日與皇宮門前與那些士兵一談,隨後又在汴京城逛了幾圈。
他也徹底斷去了尋找葉玖的念頭,從而將目標放在了山上的那三人。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多少可以給自己一些意見?
就算沒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但楊晨還是想上去看一看,畢竟山上的那三人怎麼說,也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所認識的爲數不多的人之一,不找他們,楊晨還真不知道找誰。
當然了,他還認識一個爛柯和尚,而且對方此時正在城外,在這座山的另一面,但是爛柯和尚顯然一心只在佛理,在楊晨看來,行事多少有些古怪,每每遇見他,都會拉着他談論半天的道理,楊晨躲還來不及,怎麼還敢去尋人家?
所以這座山,或者說山上的草廬,便成了楊晨唯一的去處。
他現在所希望的,便是居客三人別想葉玖一樣,給自己玩消失,那樣他可是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這般想着,他邁步而行,在一個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開始登山。
只是過了一會,楊晨便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然後佇立在原地,不前行也不後退,皺着沒有在想着什麼。
事實上,他遇到問題了。
這裡的問題不是他自身的問題,而是這座山有問題。
按道理來說,這座山他也上去過兩次,這條小道,熟悉無比,若是平時,這點時間過去,他已經可以去到半山腰的那座草廬。
可是此時,他還依然在半山腰打轉,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座草廬。
最要命的時候,每走一步的環境都跟之前見過的不同,卻又給人熟悉的感覺,彷彿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是理所當然地存在。
楊晨知道,自己陷入了陣法之中了。
只是以前他上來的時候,這座陣法還沒有存在,爲何三年過去,卻有了一座陣法呢?
而且身爲地球修真者,他對於陣法並不陌生,可以說熟悉至極。
但問題是,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人都是修習的是光明神術,根本就沒有陣法一說。
就算是山人和他的三個徒弟,也不可能在這裡佈下這樣的陣法。
山人不會修行,但是他早已和自然融爲一體,可以說是唯一能夠佈下這個陣法的人,但是他早已登天,自然不可能在這裡佈置陣法。
至於他的三個徒弟,或許有能力佈下陣法,但是根據楊晨的觀察,這種可能性爲零。
首先是居客,他本身修行的也是光明神術,只不過後來應該是跟了山人之後,學得了自然之法,但是他主修的是勢,給人一種平和溫暖的感覺,但是對敵之時,卻又如一座大山,令人感覺沉重。
其次是愚人,愚人修行的也是光明神術,但他是蠻人,性格急烈,根本就不適合陣法這種可以說是守株待兔的戰鬥方式,所以他修行的是法,殺人之法。
最後的弄竹,是最有可能佈置陣法的人,因爲他本身就是修行的術,陣法大宗,但問題是,他很懶,非常的懶,以至於他不可能去幹這麼無聊的事情。
而且通過接觸,楊晨曾經瞭解到,弄竹的陣法,便是那片竹林,除此之外,沒有人見過他使用任何別的陣法。
那麼現在只有三種可能,那就是山上的人遇到了什麼威脅,不得不佈置一個強大的陣法,使得山下的人沒有任何辦法登山,或者有強大的存在爲了困住山上的人,而佈置這麼一個陣法,不讓他們出來,但是這兩種可能都是不可能的,因爲住在山上的三個人,都是人間巔峰的存在,幾乎沒有人可以困住他們任何一人,更何況是三個人在一起?
那麼剩下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山上已經沒有人了,而佈陣之人,因爲覬覦山上的某個東西或者某種資源,於是佈下大陣,爲的就是防止有人誤闖山頭,給自己造成麻煩。
最後一個可能,是目前最爲說得過去的可能,卻也是楊晨最不願意相信的一個可能。
葉玖不在神殿也就算了,可如果就連居客三人也不在這山上,那麼自己登山的意義何在?世間又有誰可以給自己解釋出現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不過這些問題只是在楊晨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因爲現在的他,最重要的不是登山,而是破陣。
就算是他,佈置過無數的陣法,特別是幻陣,也從來沒有講過如此強大的陣法。
事實上,這座陣法的強大,正是因爲它的不強大。
怎麼說呢,但凡陣法,皆是在天地之間,創建出一個小型的空間,在這個空間內,一切都會根據佈陣之人的想法而變化。
也正因爲如此,陣法大多牽引天地元氣變化,就算再高級的陣法,至少也會引起天地元氣流轉軌跡的扭曲。
但是在這裡,楊晨沒有感覺到任何天地的氣息有什麼不同,也就是說,踏入這座陣法的人,除非像他這樣來過此地,對這裡熟悉無比,對時間的把握也非常的準確,最終意識到自己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陣法之中。
否則很多人,即便是被這座陣法困死在這裡,窮極一生,都不會知道這裡是陣法,只道自己在山上迷了路。
這是極難做到的。
對於佈陣之人的要求,高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但本身就是陣法大師,楊晨自然不會認爲這樣的陣法不存在,否則自己遇到的又是什麼?
不過現在的他,卻是更加頭疼到底怎麼破陣。
若是一般的陣法,他有無數種破陣的辦法,但是現在這個陣法,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的破綻,近乎完美,已經和大自然融爲一體。
但是但凡陣法,都會有陣門,這是無數次佈置陣法所得來的經驗。
所以現在的楊晨,所頭疼的不是陣法實在強大,而是頭疼這個陣法的陣門,到底在哪裡?
一個陣法,就相當於一個毛線團,看起來渾然天成,沒有破綻,但是如果找到線頭,那麼一切就都好解決了。
當然,在毛線團上放一把火,將那毛線燒了,陣法自然就破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楊晨心裡有火,卻放不出來,那麼他只有先找到線頭,找到陣門,然後破之。
站在原地,細細感受着周身天地元氣的流動,會想着這座山本來的面貌,楊晨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之中。
按道理來說,他身體內的能量無法釋放出來,那麼天地之間的元氣自然也沒有辦法進入他的身體,如此一來,他應該感受不到天地元氣的存在纔對。
但事實上,很多的事情一旦看見,知道它的存在,便再也沒有辦法忘記。
對於天地元氣,楊晨熟悉無比。
所以儘管此時他無法吸收天地元氣,卻也能夠感覺得到它們的存在,並且能夠感受得到每一絲天地元氣的運行軌跡。
就這樣將每一絲的意識跟着那些絲絲縷縷的天地元氣運行,流轉,最終折回。
對,就是折回!
楊晨的眼睛霍然睜開,裡面投射着某種自信的光芒隨後他朝着一個沒有路的方向走去,走出了幾百米左右的距離,然後突然停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擡起腳,重新邁步,踏了出去。
這一踏,頓時眼前的場景變換,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
因爲他的這一踏,整個天地都發生了變化,彷彿碎了一般,隨後又重新組合。
天地都碎了,陣法自然也就破了。
先前的那一刻,楊晨將自己的意識或者說神念跟着絲絲縷縷的天地元氣運行流轉,最終折回,這才使他找到了破陣的辦法。
按道理來說,天地元氣運行的軌跡鬼神莫測,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規律,所以忽而快忽而慢,忽而直線忽而迂迴,這一切都不足爲奇。
但是在楊晨的感知中,幾乎所有的天地元氣在同一個地方,都進行了同樣的折回,這換做另外一個人來,或許根本就不覺得有什麼。
但楊晨本身就是一個陣法大家,自然對着微妙的變化無比的確信,那裡,就是陣法的陣門,或者說邊界。
換做比人,或許即便發現了那處的異樣,也沒有辦法破解。
但是楊晨知道,這座陣法很強大,以至於也非常的脆弱。
因爲要和自然融爲一體,那麼……以自然破之最爲合適。
我一直在走路,那麼,再跨一步,最合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