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徐釗乃魏國公徐達後人，對皇上忠貞不二，多年護衛宮廷，盡心盡力，行刺之事，他絕不知情，還請君上明察！”
“臣妾，以性命擔保！”
張嫣懇切道。
徐釗雙拳緊握，緊咬牙關，心中一熱，看了她一眼。
從輩分來講，張嫣是他姐姐，這些年來，遇到一些事也都有這位妻姐照拂才平安無事。
不過。
他很清楚屬下犯了這麼大的罪，自己身爲長官，被責罰一點都不爲過。
“皇后！”朱由校聲音冷烈，沒了之前的溫柔。“你明知徐釗不察之罪極大，還敢替他求情？如果不是朕幸運，現在已是身首異處了！你覺得，他能免責？”
“不能！”
張嫣立刻道。
“那朕殺他，以警效尤，過分嗎？”
朱由校眯眼問道。
“不，過分……”
張嫣這樣說着，聲音卻小了不少。
“既如此，你又爲何要替他求情？這麼一個連下屬都看管不好的羽林衛統領，值得你以皇后之尊求情嗎？”
朱由校質問道。
“我……”
張嫣長嘆一口氣。
“皇后，你這件事，着實糊塗！哼！”
嘩啦。
朱由校袖子一甩，露出責備之色。
“臣妾……”
張嫣嘴中喃喃着，身子一晃，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徐釗忙跪走兩步，一拱手，愧疚道：“皇上！屬下身爲羽林衛統領，本應擔起聖駕護衛之責，卻發生熊廣志謀刺之事，實是疏於職守，萬死不解其罪！”
“你還知道啊？那朕殺你，整肅羽林衛不冤吧？”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
“不冤，該殺！可是……”徐釗用力的點了點頭，瞟了一眼皇后，目露感激。“屬下最該死的是影響了皇上和皇后之間的情誼！皇后出於親情求情，屬下感恩戴德。但屬下臨死前還請皇上千萬不要責怪皇后，不然，屬下哪怕是到了閻王殿，都不足以贖罪！”
說着。
哐！
他雙手伏地，重重的將頭砸在了青石板上！
聲音之響，將臺階上下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等他再擡頭，額頭鮮血遮目，甚是赫人。
“唉……何苦……”
朱由校長嘆一口氣。
他並沒搭理徐釗，而是將皇后扶了起來，彎腰輕輕拍了拍她膝蓋處的沾灰處。
“君上，使不得，使不得……”
張嫣眼睛頓時紅了，忙抓住了他雙手，使勁搖着頭，原本擔心皇帝責怪的害怕冰冷之心此時變得火熱。
“對不起，朕對你兇了。”
朱由校沉聲道。
“君上……”
張掖的淚水頓時剋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兩隻小手臂都顫抖了。
徐釗看得愣愣的。
臺下衆人傻眼了。
李康妃等人還好，知道這段時間朱由校對張嫣不錯，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也在情理中。
不過。
最爲驚訝的卻是周玉鳳。
她顯然沒想到剛纔還殺氣凜然的朱由校，下一秒就化身爲了溫柔丈夫，那副憐惜愛人的模樣，讓她作爲一個女人，聯想到自己的夫妻生活，心裡忍不住泛起了酸楚波瀾。
朱由校安慰好張嫣，轉身看向了已是一臉鮮血的徐釗。
他雙手背在身後，冷冷道：“徐釗，朕要殺你。”
“屬下……甘願伏法，以敬效尤！”
徐釗再次伏地。
“但，朕也要用你。”
朱由校聲音一提。
“啊？”
徐釗愣愣的擡起頭，不解的看向了眼前年輕的皇帝。
他實在是有些摸不準朱由校的心思。
以前。
雖然他不如魏忠賢那般把朱由校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可在皇帝身邊當了幾年護衛，對皇帝的心性也是掌握得極爲準確的。
但是。
他卻發現自己現在根本不知道朱由校下一秒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這就是傳說中真正的聖威難測嗎？
這段時間朱由校雖然比以前好多了，可在徐釗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看輕對方，畢竟皇帝多年來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玩世不恭，甚至覺得皇帝不過是在殺了魏忠賢后向朝臣故作姿態，用不了多久，又會故態復萌貪玩不理朝政。
然而。
他卻感受到了朱由校身上一股強烈的皇者氣息。
“你的罪，先記着。朕今天不殺你，甚至依然讓你當羽林衛統領，但你記住，日後再犯錯，朕殺的可就不止是你一人了！”
“起來吧，今天的事差不多了，送朕回宮！”
說着。
朱由校身子一挺，隨意擺了擺手，一股皇者威風更爲強烈。
這強大的壓迫感，讓徐釗身子一顫，五體投地，高呼謝主隆恩。
衆大臣紛紛彎腰。
……
回宮路上。
吱吱呀呀。
寬大馬車中。
朱由校懷中抱着張嫣，輕輕地撫摸着她的秀髮，在她耳邊低聲道：“嫣兒，嚇到你了吧？”
“君上……”
張嫣一聲嚶嚀。
“我知道，你不僅僅是爲了你的那個表妹，更是愛惜徐釗這個人才，從他身上可以看到些當年魏國公徐達的風姿……”
朱由校小聲道。
“那剛纔君上您還當着那麼多人……”
張嫣擡頭不解道，一雙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疑惑。
朱由校嘴角一斜，就是一笑：“魏國公徐達的確威猛，可他也自負啊！這個徐釗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恩威並施是必要的！”
“噢……”
“再說了！朕大病初癒，痛定思痛，當了七年皇帝，就是一場夢。雖然這幾天朕做了不少事，除壞人，布皇恩，可不少臣子，要麼是出於朕的尊位，唯唯諾諾，要麼外一套裡一套，心有他想。其實大部分人心中還是瞧朕不起的，甚至……包括你，對吧？”
朱由校嘆了口氣。
“怎麼會？君上，臣妾怎敢……”
張嫣就想直起身子解釋。
“不用解釋。”朱由校苦笑一聲，看了一眼窗外。“嫣兒，這七年，朕玩世不恭，就沒做幾件正事，還任用了魏忠賢王化貞一批閹黨奸臣，想朕死的不在少數。此時，要想一時改變羣臣甚至身邊人的看法，獲得信服忠誠，又怎麼可能一兩天就能做到呢？”
“君上，你這幾日做得極好了。在臣妾看來，大明中興有望！切勿過急，臣妾看到您爲國事操持……心疼您。”
張嫣忙抱着朱由校的腰，溫柔道。
“哈哈！”朱由校頓時一笑，在她挺翹的小鼻子上捏了捏。“看來，你都知道咱們大明在危亡之中了呀！你看得不錯，稍不留神，大明這架馬車就有可能傾倒於歷史的煙塵中，朕肩膀上的責任不小哇！”
說完。
夕陽下。
朱由校四十五度擡頭，棱角分明，目光深邃，所思極遠。
一旁的張嫣看着他臉的側影有些呆了，她從未覺得皇帝如此充滿魅力。
“君上……”
張嫣擡着頭，眼泛迷離。
“咋啦？”朱由校低頭看了看她臉頰微紅眼泛柔波的模樣，心中不禁一蕩，懷抱溫軟，媚香入鼻。“你這姑娘……該不會咱們說着正事兒，你卻想和朕在這馬車上玩些……野味兒吧？你忍得住不叫喚嗎？不然可就有些丟人了喲，哈哈！”
說着。
他的手不老實的向張嫣身子探去。
“哎呀，君上，你……想什麼呢？臣妾不是那種人啦！”
張嫣白了朱由校一眼。
“哈哈，你是心亂起來不是人吧？”
朱由校的手動得更快了。
“君上，你真誤會了，臣妾是覺得你剛纔的樣子很帥啦。當然，還要說件正事……”
張嫣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啥？”
朱由校一愣，上下其手的豬爪立刻停了下來。
張嫣舔了舔粉嫩的小舌頭，忽的向後方馬車看了看，一雙翠臂搭在朱由校肩上，貼着他耳朵嬌滴滴小聲道：“君上，你爲什麼突然讓玉鳳進宮？臣妾看你之前眼神，該不會是看上……”
“怎麼啦？”
朱由校眼睛轉了轉，有種小貓偷魚被人發現的感覺。
“您……看上玉鳳妹妹了吧？”
張嫣美目一凝。
“呃……”
朱由校嘴角微微抽搐，忙將頭偏向一邊，尷尬笑了笑。
片刻後。
“哎……”朱由校輕輕地捏了捏張嫣的臉，一臉正然笑道。“你這丫頭想什麼呢？有你這麼漂亮的老婆，朕怎麼可能還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再說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後方馬車。
“那可是朕親弟弟的老婆，真那麼想，你就不生氣嗎？”
朱由校腦袋一偏，有些莫名。
“不生氣呀。”
張嫣卻是眼睛睜得大大的，天真無邪的看着他。
“……”
朱由校當時就啞口無言。
什麼鬼？
張嫣這個大明朝的堂堂皇后，心這麼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