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此事萬萬不可。”就在衆人不敢言語的時候,一直坐在一旁的吳王卻主動站了起來,走到了朝臣之前,開口說道。
“從嘉,你要攔我?”李璟冷眼看着這個青年,聲音中也帶着一絲凌厲。
哪怕他對於自己的這第六個兒子很中意,可一旦涉及到自己性命的大事,他也絲毫不會心軟。
“如今北方大周虎視眈眈,兵峰極盛,我唐國力弱,更應該集中精力,以防備大周。這十萬民夫若是能召入軍中,便能爲我唐國減輕幾分壓力。可憑空消耗在洪州府,實在太過浪費。”李從嘉依然固執己見,相比起歷史中那個軟弱的李後主,此刻的他還是有着幾分少年人的意氣。
“住嘴!”李璟聽聞此言,不僅沒有沉下心來思考,反倒更加狂怒。
實際上,對於李璟而言,所謂的徵發十萬民夫,也只是氣話而已。但李從嘉此刻站出來,纔是徹底激怒他的根源。
李璟已經老了,他今年四十四歲,兩鬢斑白,氣力開始衰竭,前幾日被嚇了之後,更覺得精力不濟。在這種情況下,他開始畏懼死亡,畏懼自己權力的喪失。
而年輕俊朗的儲君又站出來和大臣們站在一起,讓他更加有了孤家寡人的感覺。
他嫉妒,他嫉妒自己的這個優秀的兒子。
他惶恐,他惶恐自己的王位就此丟失。
他更厭惡這羣人用一種看昏君的眼神看着他,哪怕他知道自己的這番言論的確足夠昏庸,但他在內心深處卻還是認爲自己是清醒的,他只是用這種方法去彰顯自己的權力。
“太子李從嘉,頂撞君上,目無尊長,今罷去儲君位,廢吳王稱號,領吳國公號。”李璟深吸了一口氣,伸手點了點李從嘉,緩慢的開口說道。
此話一出,朝廷上下再次一驚。
僅僅因爲太子的幾句直諫,便廢了儲君的位置,這也太荒唐了,便是古代的昏君,也很少有人做的這麼決絕。李從嘉自從爲太子後,滿朝文武不知道多少人明着暗着的與太子交好,現在說廢就廢,你讓衆人怎麼想?
朝廷衆人紛紛站了出來,請求國主收回成命,一時之間,整個朝堂混亂一片,好似菜市場一般。
李璟只是冷眼看着衆人,這些人說的越熱鬧,他的心就越冷,孤獨和惶恐的感覺就越強烈。他覺得所有人都是面目可憎的,都盼望着他死。
人羣中的李從嘉,臉上也有些蒼白,他很難想象,之前還誇他是麒麟兒的父王,現在竟然這麼的無情,翻臉就不認人。
“啓稟國主,紀國公求見。”就在堂下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宦官匆匆的走了進來,大聲的開口說道。
原本嘈雜的殿內,頓時爲之一肅,不少人以爲自己是聽錯了,亦或者是這個宦官說錯了。
“你說什麼?”李璟的狐疑的看着這個宦官,想再聽對方說一遍。
“國主,紀國公求見……現在紀國公已經在外面……”這個宦官跪倒在地,雖然他也覺得此事不像是真的,可那紀國公的確完整的出現在他面前,這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宣他進來!”李璟深深的看了這個宦官一眼,但並未刁難。
宦官急匆匆的退出了大殿,不大一會兒,一個穿着紅色官袍,頭戴烏沙冠帽的年輕人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此人皮膚極白,猶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頭髮漆黑如墨,垂下來的髮絲根根緻密,渾身上下都給人透露出一絲蓬勃的感覺,彷彿身軀內部蘊藏着無盡的生命力。
他的面目算不得極其俊美,至少與李從嘉比起來,要稍遜一籌。只是他能在人羣中一眼就被注視到,就好似耀眼的太陽一般,光是站在那裡,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見到來人的時候,李璟頓時站了起來,眼神中帶着不敢置信。
竟然真的是李從善,這麼說來,前些日子送來的那個人頭,是大周的人在誆騙他?
“兒臣,見過父王。”王曜景衝着李璟行了一禮,言語間帶着恭敬。
李璟看着王曜景,卻忽然間不知道說什麼了。要說起來,這飛頭妖的事情,還與李從善有些關聯,畢竟這顆人頭就是從楚州送來的,說是李從善的頭顱。
“你去了何處?爲何今日纔回來?”李璟冷哼了一聲,也並未給王曜景好臉色。
楚州的向拱爲何會送了一個仿造的人頭回來,那肯定是知道李從善不在金陵,甚至於,當時的李從善可能真的就在洪州。
“此間事情一言難盡,等到正事辦完了,兒臣再與父王好好說道此事。”王曜景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回答。
李璟看了看四周的朝臣,的確,現在是在朝議,這等瑣碎的私事,還是私下裡交流比較好。
“行了,你能有什麼正事,先下去休息吧。”李璟揮了揮手,令王曜景先退下。
但是,王曜景卻依舊佇立在原地,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甚至於,他的面上帶着笑容,就這麼直視着李璟。
李璟本來心裡頭就憋悶,見到王曜景的這個表情,更是有些惱怒,“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就快些說了。”
“兒臣以爲,父王倒行逆施,大興土木,不僅引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更消耗我唐國國力,此番昏庸之舉,實在不適合再爲人君。”王曜景看着李璟,靜靜的開口說道。
他這話出口,立時像是一陣風暴席捲了整個大殿,所有人的耳中轟隆一片,心中比之前聽到李璟廢太子還要震動。
之前是廢太子,你這是要廢君王啊。
“孽障,你在說什麼!”李璟怒氣勃發,就差沒有叫刀斧手出來把王曜景給砍了。
“兒臣的意思是,還請父王退位讓賢,免得讓我唐國上下成爲敵人馬蹄下的亡魂。”王曜景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說道。
“來人!來人,給我把這孽障給我拉下去,先關入天牢!”李璟真的是要氣瘋了,他的眼前甚至一陣陣發黑,腦袋在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