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牢之此次領出的五千兵馬,就被帶走了三千,只有兩千多人隨同回返兗州。
劉牢之的手中抓着一封密信,這封信是在布帛上面寫的,此刻變得皺皺巴巴的,很明顯被人翻來覆去的看過多次。
這封信,卻是司馬元顯偷偷命人送給他的。信中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是希望劉牢之配合司馬元顯,一同除掉王恭。司馬元顯允諾,只要殺死王恭,北府軍便交由劉牢之掌管。
但是,劉牢之一直都沒有同意。
如果現如今司馬元顯依舊把持朝政,他肯定會同意的。可現在情況是,司馬元顯本人都被從建康離開了,那價值就得大減。
不過,現在劉牢之沒得選擇了。
雖然司馬元顯同樣是只豺狼,但與王恭相比,司馬元顯要更加名不正言不順一點,這樣一來,等到王恭死後,北府軍天然就更親近劉牢之,這對於劉牢之也是有莫大好處的。
說起來,劉牢之也是沒有辦法。
在這個看重門第的時代,如果劉牢之直接成爲北府軍的頭頭,恐怕會成爲衆矢之的。除非他真有絕對實力,能夠掀翻整個晉朝。
司馬元顯從建康撤出,但並未被通緝,甚至外界對於他爲何會離開建康都不甚瞭解。有人傳聞是被皇帝趕出來的,但相信的人不多。
不管怎麼說,他們終究是皇家宗室,司馬道子依然是琅琊王,司馬元顯爲朝廷侍中,這些年來在各地的黨羽也是無數,實力也不弱,他們終究也能庇護住劉牢之。
“司馬元顯約我在初九前往梅嶺渡,還有三日的功夫……”劉牢之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王恭已經準備削了他的兵權,一旦他被孤立,他將萬劫不復。
與其如此,還不如先投靠司馬元顯,至少能混個暫時的安穩。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也不準備回兗州了,而是調轉了方向,前往梅嶺渡。
梅嶺渡位於徐州北部的泗水一側,此處距離兗州倒也不遠,若是行軍快速一些,三五日也能抵達。爲了確保能及時抵達,劉牢之便領着五百多騎兵快馬趕路,剩餘的兵馬只需在五日內抵達便可。
在急行軍一日之後,他們的隊伍終於在一處陡峭的山坡處停下。
此處山坡的形貌頗爲古怪,山石料峭,各種石頭暴突而起,四處也無甚青綠之色,只有一些泛黃的枝葉在石頭的縫隙之間艱難生長。
“將軍,爲何駐足不前?”邊上幾個親信見到劉牢之面露警惕之色,便也小心的戒備了起來。
“此處的草木有被人馬踩踏的痕跡,痕跡還很新鮮,而且,痕跡被人刻意掩蓋過,前面恐怕有危險。”劉牢之終究有着豐富的經驗,看着地上一些折斷的枝葉,開口說道。
“此處應該是長石坡,只有從兗州趕往徐州,並且抄近道的人才會自此處走過,若是大軍,沒道理會走這條道。”那親信也覺得奇怪,長石坡顧名思義,此地到處都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再加之地面不平坦,便是行商都不願意走這條路。
“越是沒道理,就越是會出問題,小心戒備,一旦出現變故……”劉牢之看向四周,卻沒有任何不安的感覺。他的武道已經臻至宗師境界,能夠感受到冥冥中的危險。
但現在,無論他如何的感應,心靈依然空蕩蕩的,與平常一般無二。可眼前的這些蛛絲馬跡又告訴他,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種現實和心靈的矛盾感,也讓劉牢之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不自信。
只是,他的話音未落,便有一支白羽箭呼嘯着射了過來。他反應極快,手掌在腰間一抓,一柄長劍抽出,瞬間便斬斷了白羽箭。
他剛剛想要令人警戒,便見到無數的箭矢,好似蝗蟲一般的飛了過來。
“舉盾!”劉牢之大喝了一聲,跟隨他而來的所有騎兵就都迅速舉起了盾牌。只是那些箭矢的數量實在是太密集了,而且出手的速度十分突然,依然有不少人馬被射中。
只是一瞬間,劉牢之帶來的五百餘人,就傷亡過一半。
而他們擡頭一看,在長石坡的山坡上,無數的身影晃動,看那些士兵的服飾,竟然是魏軍!
劉牢之暗叫不好,迅速指揮衆人開始撤退。魏軍人數只是粗粗看去,便有數千之衆。他們現在就幾百人,數量相差十倍,這場戰鬥根本沒辦法打。
但是,現如今撤退已經晚了。
他們的馬匹身上都沒有防護,不似士兵那般穿着皮甲。在幾輪齊射之後,他們的馬匹就統統被射殺。
“司馬元顯,你竟然陰我!”劉牢之也不是蠢人,司馬元顯約他在梅嶺渡見面,那情況只有兩種,一個是有人偷看了密信,並且將密信告知了魏軍一方,另一個則是司馬元顯布了一個局,藉助魏軍之手來殺他。
但現在可不是管真相如何的時候了,能否殺出重圍纔是緊要的事情。
劉牢之好歹也是宗師級別的高手,靈覺敏銳,再加之身上穿着厚實鎧甲,那些箭矢奈何不了他。只是他手下的士兵扛不住了,人數急劇降到兩百以下,每一息都在死人。
“盾牌遮住臉,往後撤!”劉牢之心中氣憤至極,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一切是以保全性命爲要。一旦自己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唏律律。”他們才後撤數十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馬匹嘶鳴的聲音。
擡頭一看,卻見到一隊隊的騎兵自遠處的林間飛馳而出,領頭的將領,卻正是之前與他交手的胡將。
“哈哈哈,大師真是料事如神。劉牢之果然會從長石坡路過。”那胡將見到劉牢之真的出現了,還僅僅只帶了數百騎兵,只覺得大喜過望。
劉牢之一擡頭,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他是宗師高手沒錯,但宗師級別也是人,面對數千大軍也只有被圍殺至死一途。
“殺了他!”胡將也不跟劉牢之囉嗦,一揮手,他身後的騎兵隊伍便衝刺而出。
這些鮮卑將士騎着西域的高頭大馬,身穿鏈子甲,手持彎刀,口中發出呼喝之聲,向着劉牢之的隊伍衝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