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何時最恐怖?
並不是它出鞘割斷你喉嚨時,而是它摁刃不出,懸而未發之時。因爲你不知道它何時會降臨,所以彷彿隨時會降臨。
現在李行哉就被這一點困擾,整日憂心忡忡,生怕程大雷會突然冒出來,向自己討命。
李行哉已經徹底失去了程大雷的消息。雖然說派出不少人手,甚至有不少人冒死潛入涼州打探,但仍舊一無所獲。
因不知道他人在何處,又彷彿無處不在。
現在李行哉睡不安寢,食不知味,便是因爲這一點。誰也不知道,程大雷是不是已經潛入長安城,暗地裡磨刀霍霍,尋找下手的機會。
不是李行哉疑神疑鬼,也並非他膽小如鼠。委實是他了解程大雷是一個怎樣的人,有怎樣的本事。
大內皇宮庭院深深,高手如雲,但當真擋得住程大雷的匹夫劍麼?
李行哉現在也有些懊悔,本來他同程大雷的關係不至於如此,卻是自己一步步將矛盾激化到這種程度。
事已至此,懊悔已然無用,既然是自己惹出的麻煩,就要想辦法解決掉。
一晃便是兩三月光景,不知不覺年關將近,整個長安城張燈結綵,準備慶祝戰爭結束後的第一個春節。
一切風平浪靜,恍惚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李行哉明白,某些事情並沒有過去。\b
李行哉已經搬到了觀星樓上居住,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是軍中的精銳力量。
這一日,宋遊渠來見李行哉,卻見李行哉整個人消瘦了一圈,眼中是深深的恐懼。
這段時間,他被噩夢折磨,再如此下去,怕程大雷還未出現,他便要被自己嚇死。
“陛下,還是龍體要緊,您要多多在意吶?”
李行哉無力的揮揮手,他便是太過上心了,纔會如此寢食不安。
“朕讓你找的人找到了麼?”
宋遊渠點點頭,稟報道:“屬下暗中派出人手,爲陛下招募到十位江湖好手,現如今正在殿前候旨,陛下要不要見見他們。”
李行哉微微傾身:“他們信得過麼?”
宋遊渠道:“屬下仔細查過他們的來歷,都是江湖中人,與程大雷素無瓜葛,他們也願意爲陛下做事。”
李行哉仔細想了想,最後道:“還是不要讓他們見朕了,你將他們帶到宮中演武場,朕在暗中看看他們的本事。”
宋遊渠立刻領兵,在安排妥當之後,再過來請李行哉。這樣做自然十分麻煩,但爲了李行哉的安全考慮,也不能怕麻煩。
宋遊渠現在已知道李行哉和程大雷的事,雖然他並不支持李行哉對程大雷趕盡殺絕。可事情既然已經是如此,他也不得不爲李行哉考慮。
走訪三山五嶽,打聽世間豪傑,在這段時間內,爲李行哉找到了十位江湖好手。
李行哉躲在樓閣上,隔着窗子看演武場上的情形,宋遊渠陪着他身邊。
只見這十人模樣稀奇古怪,各種扮相都有,見慣了軍伍的整齊作風,李行哉有些看不慣他們的閒散風氣。
“讓他們露露本事,看看武藝如何。”李行哉道。
宋遊渠點頭下令,首先是一個和尚出列。宋遊渠道:“這和尚是屬下在西南一座小廟中發現的,法號青石,此人自幼在廟中長大,沒有下山一步,修得一身刀槍不入的功夫。”
青石和尚立在演武場中央,十名宮中侍衛同時向他出手,這和尚不閃不避,侍衛的刀硬生生砍在他身上。
李行哉吃了一驚,卻見這和尚並沒有受傷,腰刀砍在他身上如同砍在石頭上一般。
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伸手奪過一把腰刀,咯嘣一聲,折爲兩段。
李行哉長長鬆了口氣,道:“此人留下。”
接着是一員道士出列,宋遊渠道:“這道士法號通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
只見這道士手持拂塵,站在原地倒有些仙風道骨。他忽然拔地而起,身子在空中一個轉折,竟沿着演武場中心的旗杆扶搖直上。
接着他雙足穩穩落地,氣不長出,面不改色。
李行哉看向宋遊渠,滿意的點點頭:這宋遊渠辦事要比戚繼光靠譜吶。
剩下的人一一展露武藝,宋遊渠好不容易招募到這些人,各人都有看家絕技。
有一女人,名字喚作紅線,精通刺殺之道。
有一獵戶,自幼在山中長大,與老虎野豬爲伴,動作敏捷,有百步穿楊的箭法。
有一壯漢,是江南碼頭上扛麻袋的出身,力大無窮,雙臂有千鈞之力。
……
對於宋遊渠找到的這些人,李行哉還是非常滿意的。最後只剩下一個乞丐,他衣衫破爛,腰上掛着一個酒葫蘆,看上去廢物得很。
“他有什麼本事?”李行哉問道。
宋遊渠傳下令來,令他也顯顯本事。號令一直傳下來,傳到這乞丐耳邊。
到這個時候,他方纔晃悠悠的腳步,看其踉蹌的腳步,應該是宿醉未醒。
李行哉皺起眉頭:這個人當真靠譜麼。
此人長打一聲哈欠,手中拿着一根翠竹杆,衝其他九人道:“你們一起上吧。”
這幫人都是宋遊渠千方百計招攬過來的,肯從江湖入廟堂,自然都有一顆爭名奪利的心。現今天子就在不遠處,人人不肯藏私,都想好好顯露顯露本事。
這乞丐如此猖狂,大家不介意給他些顏色瞧瞧。從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江湖人的脾氣便是互相看不慣。若能直接將對方弄死,似乎也沒有什麼。
首先向他出手的是那紅線女,她身子飄忽先前,瞬時間出現在乞丐身前。
只聽啪地一聲,翠竹竿已經敲在她臉上,臉上出現一道紅痕。
再動再次捱打,兩道紅痕交叉在一起,顯得可笑可嘆。
本來不如何在意的李行哉瞬間來了精神,當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這乞丐模樣不如何,倒是有此出神入化的本領。
乞丐再退一步,竹竿敲在紅線女的膝蓋上,她啪地跪倒,臉上又羞又愧,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頭頂又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