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山頂靜悄悄。
程大雷躡手躡腳摸到山頂,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半山腰阻攔燕不歸,山頂上本無多少人。而此時天色已暗下來,視線也不是很好,程大雷也不擔心被人發現。
但,程大雷還是遇到了一個不算很大,卻很難解決的麻煩。
他不知道劉發財在哪裡。
萬卷山是很大的,可以藏人的地方也是多的。而在程大雷腦海中,根本沒意識到書院還有大牢這種地方存在。
如果自己一間房子一間房子找,似乎也不太現實。而隨便抓個人問問,豈不是暴露了行蹤。也不知道,在書院心裡,是燕不歸比較重要,還是殺掉自己重要。
程大雷在山上走着,偶然闖進一棟小亭子中,亭子裡坐着一個人,一聲不發,如果不是程大雷無意停下腳步,還真容易把對方忽略掉。
以程大雷的心思,當時就要殺掉對方,避免走漏消息。可看清楚對方模樣時,程大雷卻愣住了。
楚雲生明顯也愣了愣,隨之他直起身,衝程大雷抱拳行禮。
“程先生,好久不見。”
程大雷摸摸鼻子:“你知道我?”
楚雲生無言沉默。
看來已經是暴露了,只是不知這楚雲生有沒有背叛自己,程大雷也在猶豫要不要殺掉對方。
“那個……你可知道劉發財在哪裡?”
楚雲生點點頭,爲程大雷指明瞭方向。
程大雷鬆了口氣,雖然他對讀書人沒什麼好印象,但任何一人都不會喜歡背叛。當然,至於楚雲生有沒有背叛自己,還要確認劉發財的位置後才知道。萬一他與自己指的地方是個陷阱呢?
“你與我一起去?”
“我還要在這裡想一想。”
“隨你去吧。”
程大雷擺了擺手,看楚雲生的呆呆傻傻的樣子,也不像會搞陷阱的人。他實在沒時間在此地耽擱,誰知道燕不歸能拖多久,自己還是速戰速決。
他並不知道,楚雲生說的是實話。從早上開始,他一直坐在這裡紋絲不動,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想。
雖然沒有走出亭子,但陸陸續續也有消息傳到他耳裡。知道書院準備引程大雷到白沙島上,知道燕不歸來了,現在也知道程大雷來了……但自己究竟能做什麼,他還沒有想到。
知道的事情再多,也無法掩蓋他本身的勢單力薄。在這場棋局中,自己並不是與其他人勢均力敵的黑白棋子,這是一盤象棋,自己只不過是一枚微不足道的『卒』。哪怕自己有劉發財的本事,也能提着刀做些事。
可他只是一枚『卒』,太容易被人忽視。不過,真正的對弈高手並不會忽略『卒』的作用。只要在合適的時機,將它擺在合適的地點,它也可能逆轉整個棋局。
但現在,楚雲生還不知道合適的時機是何時,合適的地點是何地。
所以,他還在想。
風吹草動,夜靜無聲,他也不知還要繼續想多久。
大牢內,劉發財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在短短一天內,他遭受了世間最殘忍的酷刑。世人只當書院有夫子這樣的聖人,怎麼知道書院也有李亞子這樣的殺賊。
他並不是不想屈服,也絕無義氣要和程大雷同生共死,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衝書院投懷送抱,然而,他自己實在沒什麼可招的。
“我想你們一定搞錯了什麼。我真的不是程大雷的同夥,雖然我很想是。如果我是的話,我一定將他有幾條內褲都告訴你們。”劉發財苦着一張臉道:“你們真的以爲,憑我就能引程大雷上鉤,嗨,別做夢了。”
李亞子歪坐在椅子上,審了一天一夜,他已經有些乏了。外面燕不歸的事情,他當然也聽說了,所以便將其他人派了出去,由自己守着劉發財。
對於劉發財的話,他沒往心裡去。通過接觸發現,劉發財是個嘴很碎的人,偏偏李亞子生性不怎麼愛說話。於是,在衝劉發財用刑的過程中,下手也就狠了些。
“大兄弟,我實話告訴你,我一點不恨你。我最恨的是程大雷那惡人,假若他此時在我面前,我一定撕爛了他。”劉發財道:“來,你把我放了,我和你們一起定個計劃,一定要殺了此賊。”
“你覺得……”李亞子打了個哈欠:“當真會將你活着送到海島上,做釣魚的誘餌?”
“這……”劉發財一楞。
“明白告訴你,你活着或者死了,對我們並不太重要。把消息放出去最重要。”李亞子懶懶道:“我的任務就是在此地看着你,等時辰到了,親手送你上路。”
劉發財一下呆住:“你沒有開玩笑吧。”
“我這個人,不是很喜歡開玩笑。”
劉發財宛若被一道悶雷劈中,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在世上晃盪了大半輩子,也幹過不少缺德壞事,平日也總說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老子一輩子快活夠了,死了也就死了吧。但事情真的發生在身上,方纔意識到,死,當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本來還奇怪,書院怎麼腦袋抽瘋了,要將自己當誘餌。現在才明白,自己連當誘餌的資格都沒有。
李亞子挑眉欣賞他的表情,這是他爲數不多的樂趣之一。普通人遇到這種事,都是心如死灰,萬念俱休。
“那個……實不相瞞,我和程大雷情同手足,我們早發過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們兩個的關係……可好啦。”
李亞子愣了愣,這種埋在棺材裡還要伸手的人,當真是第一次遇見。
“呦,我還真沒想到,你對我感情這麼深。”
這時候,一道懶懶的聲音響起。劉發財和李亞子同時一激靈,就見一條大漢晃悠着走進大牢。
劉發財先呆住了,此時此刻,他早已有必死的覺悟,完全沒想到,程大雷會當真出現。
李亞子騰地一下站起,手扶住身下的太師椅,雙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大漢。
“程大雷?”
“不錯,是我。”程大雷摸了摸鼻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