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川盤腿坐在案前,案上擺着文房四寶,信箋攤開,才落筆一句:
『罪臣半川百拜……』
案下還擺着幾個紙團,看來薛半川已經遣詞造句良久,卻還沒找到妥善的用詞。
大半年光景不見,黃三元發現薛半川整個人老了很多,形容枯槁,臉無生氣。
“薛城主,您的身體不要緊吧?”
“咳咳,還撐得住。”薛半川輕咳一聲,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你來想和我聯合起來對付幽州王,是否,我把你抓起來獻給幽州王,他就會不怪罪我了。”
黃三元一頭黑線。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薛半川麼,曾經的薛軍師喜怒不形於色,無論發生多大事,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可今天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有些嚇人。
在去年,薛半川謀劃良久,架空韓虎距,培植自己的親信,又以雷霆手段除掉韓虎距,成功坐上城主的位置。
手段不可謂不高。
但坐上這個位置後,薛半川纔算明白韓虎距的難處。黑石城在帝國邊境,出城就是戎族地界。戎族三天兩頭過來掃蕩,打卻也的確打不過。想要發展黑石城,建一支精兵,又是缺財缺物,難以着手。
薛半川此時都有些佩服韓虎距了,韓虎距縱情酒色,可他什麼都不做,黑石城卻也沒出過亂子。而這份能力,薛半川則是沒有的。
簡單來說,薛半川是一個頂級謀士,卻未必是一個頂級城主。
薛半川是個有野心的人,本打算以黑石城爲根基,向外擴張,日後未必不能成一方梟雄,會天下英雄獵鹿。可操持黑石城這段時間,他筋疲力盡,疲憊不堪,那野心便也就遇雨打風吹去了。
“薛城主,怕幽州王未必會接受你的投降?”
如今楊龍停喊出的口號是:別個不問,唯誅薛四。他鐵了心爲韓虎距報仇。薛半川莫說寫一封降書,便是寫千封萬封怕也不會令楊龍停改變主意。
“我知道啊。”薛半川道:“但萬一呢,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想試一試,儘自己努力去寫降書,說不定幽州王就放過我了。”
“那個……你有寫降書的時間,就不能用這份心情去擋一擋楊龍停麼?”
“擋,我拿什麼擋!”薛半川苦笑道:“你以爲這城裡是我做主麼,你可知城中有多少大戶,軍中府中都有他們的人,我只不過是個替他們看家的賬房先生而已。楊龍停還沒過來,已經有人開始給他報告消息了,只等着大軍殺來,便開門納降。”
黃三元此刻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擅長算賬,不擅長領兵,更不懂得如何管理一座城池,平衡各方面的關係。或許,薛半川的確有薛半川的難處,不是真的束手無策,不會令曾經的薛半川變成如此模樣。
他沉默一會兒,只好道:“大當家讓我給城主帶句話?”
“姓程的說什麼?”
“低頭必死,擡頭或許能活。”黃三元道:“大當家的話就是這些,若薛城主要拿我們送給楊龍停,請便。”
“低頭,擡頭……”薛半川嘴裡來回琢磨着這兩個詞,半晌揮揮手道:“來人,給黃總管搬個椅子。”
……
蛤蟆寨,程大雷也正在頭疼。
“關二哥,最近刀法練得這麼樣,有沒有突然頓悟什麼刀招?”
“張三爺,蛇矛使得還順手吧,哈哈,有沒有感覺自己神力附體,可以以一擋萬?”
“劉……”
“少羽,怎麼沒去練槍,你可是立志成爲大俠的男人。”
程大雷滿山寨轉悠,升到三級,山寨還差個頂級人物。有潛力升到頂級的人,他都看了一遍,結果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升級。目前就剩下自己了……
可自己雖然得到阿飛快劍,實力卻依舊是優秀,本來建設山寨就是爲了升級自己的實力。可現在問題又繞了回來。
目前看來,只剩下一個法子了。就是積攢恐懼值,達到一百萬後,向系統兌換一個頂級人物。
程大雷查看自己的恐懼值,這些日子過來,自己又攢了些恐懼值,目前有十萬出頭,距離百萬還有很大差距。
“大當家……”徐神機此時跑過來:“大當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程大雷一驚,如今的山寨等於在刀尖上舞蹈,怎麼能允許出事。
“幽州的運糧隊,和咱們的人鬧了起來。”
楊龍停這次攻打黑石城,號稱統兵五萬。而這五萬人,也不完全是上陣的戰士,還包括輜重營,糧隊,伙頭軍等等。
大股部隊已經開過去了,源源不斷,還有幾百人幾百人一撥的運糧小隊從青牛山經過。而當他們路過蛤蟆寨時,蛤蟆寨自然要安排一些草料、酒水供他們歇息。
某種程度上,蛤蟆寨充當了驛站的工作。而現在程大雷還沒有實力和幽州王撕破臉,他自然也很樂意做這些事,反正也不用去送死。
羅鐵就在這支運糧隊中。
伏虎山吃了敗仗,羅鐵被一擼到底,現在完全是個小卒。因爲這件事,羅鐵心裡自然極其不痛快,對周圍的同袍非打即罵,衆人滿腹怨言,卻也無人敢管。
縱然羅鐵成了小卒,但誰人不知道這是幽州王刻意鍛鍊他。你現在給他臉色看,日後他再抖起來,還不是第一個拿你開刀。
所以在這次隊伍中,羅鐵不是長官卻勝似長官。
隊伍開到青牛山,程大雷早已安排好人接待,酒水草料都準備得整整齊齊。羅鐵坐在後,便開始罵罵咧咧,口中說的是:“一夥山賊真是蹬鼻子上臉,還和我們平起平坐,這特麼算個什麼事。”
“羅將,小聲些,軍師吩咐,別和他們鬧翻了。”
“軍師……哈,你們把軍師的話當回事,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屁!”
羅鐵有自己的主意,這次被一擼到底,他心裡很不痛快。可若自己能平掉蛤蟆寨這夥山賊,替義父去個心頭大患,豈不是自己就能重新站起來。
所以,他一邊虛張聲勢,一邊也在思考怎麼做。
譁!
羅鐵把酒碗重重砸在地上,道:“這是酒麼,連馬尿都不如,程大雷就是這麼招待我們的,讓他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