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城門下起了一場大霧,鋪天蓋地,每個人都如身在仙境,也如同進入鬼蜮。
宮符的心提了起來,因爲這場大霧,目力所及不過百丈,以騎兵的衝鋒速度,幾個呼吸都能到陣前。
今日如果馬匪衝過來,情況並不樂觀。
宮符抽了抽鼻子,空氣中有股怪味,吸入鼻子中,喉部感覺火辣辣的疼。
“不好,霧裡有毒。”羅酒第一個反應過來,口中大吼。
“大家用布遮住口鼻,別吸霧裡的煙。”宮符立刻下達命令。
這是魚龍衛,他們應變能力極其驚人,可是肖竹率領的城防軍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有人被煙嗆得直咳嗽,有人彎着腰嘔吐不止。
遠處,點着幾個火堆,火堆中不知加了什麼東西,順着風吹到這裡。
火堆後的馬匪臉上都蒙着黑布,娃娃臉少年騎在馬上,微微眯眼,口中吐出一個字。
“殺。”
噢!
如同狼吼一樣的嘯聲,馬蹄聲如同擂鼓,大軍烏壓壓撲過來。
鬼見愁身爲邊城十三家馬匪頭目,爲這次行動,出動了五千餘人。
不是鬼見愁如此興師動衆,奈何這次綠林道都傳開了,都要搶和親的明玉公主。某種程度上,這成爲綠林道的一次盛事,就像長安城的武科舉一樣,誰能奪了公主,誰就可以笑傲羣雄。
鬼見愁也好個面子嘛。而且他離得又近,出了夕照關就是他的地盤,怎麼可能讓別人搶了先。
羽箭從白霧中射出,給衝上來的馬匪迎頭痛擊。魚龍衛的反應能力絕對出乎鬼見愁預料。
而白霧中的宮符心情也不好,白霧影響了視力,這樣的防禦,只是無目標的亂射,殺傷有限,但對弓箭的消耗是巨大的。
宮符的佈置不可謂不妥當,反應不可謂不快,某種程度上,他已經做到他能力範圍的最好。
可是,在對方兵力佔優的情況下,己方勝算不大。
天時,地利,人和,己方一樣不佔,若是輸了,似乎也輸的很有理由。
可宮符還不想認輸,因爲贏這個字,對一個男人來講,很重要。
宮符在等,在等濃霧散去,然後向馬匪亮出魚龍衛的刀鋒。
“虎爺,請你闖出去,去夕照關搬兵,就說我們已經將鬼見愁吸引過來,只要大兵過來,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無奈收回自己的鋼刀,嘴裡罵咧咧道了一聲:“嘿,我還想殺個痛快。”
面對馬匪的騎兵衝鋒,宮符展開反衝鋒,以騎對騎。
在帝國與戎族的戰爭中,帝國一直被戎族的騎兵壓制。多少帝國人絞盡腦汁,思考剋制戎族騎兵的辦法,就有人提出,要以騎對騎,培養帝國的騎兵。
不過,這個法子實施起來難度太大,第一帝國沒有好馬,第二,帝國沒有培養騎兵的土壤,騎術是戎族的血統天賦。
可今天情況不同,第一馬匪不是戎族,第二,魚龍衛不差錢。
他們有展開騎兵對衝的資格。
像兩股洪流對撞,馬匪在魚龍衛的衝鋒下潰散。這次護送和親隊伍,明帝派出十名龍衛,莫看只有十人,每個人都有與青葉佛相仿的實力,他們在這次戰鬥中發揮了很大作用。
馬匪的第一次攻擊,被壓了下去,而晨霧也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散去。
宮符的心情不是很好,雖然僥倖擋住第一次,但未必能撐到援兵趕到。
他悄悄講羅酒幾名龍衛叫到一起,如果在黃昏援兵還未趕到,那麼就有他們帶着明玉公主離開,宮符帶人阻擋追兵。
明玉公主站在廢城的城樓上,目睹着城下戰鬥過後的狼藉,那些屍體,受傷的士兵,都沒能在她臉上掀起任何波瀾。
如果是以前,她會嚇得大叫吧,但現在不對了。慢慢,她已經能體會父王的心情,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只做正確的事情。
該犧牲的犧牲,該捨棄的捨棄,不要被情緒所影響。
她帶着太監宮女下城樓,給戰士包紮傷口。宮符以感激的目光看着她,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士氣已經提了起來。
靠着這一點,宮符又抵住兩波攻擊,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
然而,慘烈的戰鬥必然帶來慘烈的犧牲,在黃昏時馬匪中突破了魚龍衛的防線。
然後就是面對面的白刃戰。
“守住城樓,守住城樓,莫讓賊人傷到公主。”
宮符提槍捅死麪前一個馬匪,扯着嗓子大吼。
戎族已經圍住城樓,城樓成了孤城,陷入馬匪的汪洋大海中。
終於還是沒堅持到援兵到來,宮符知道已經守不住了,只能做最壞打算,讓羅酒等人護送着明玉公主先走。
現在宮符就是爲羅酒爭取時間,至於那些太監宮女則完全顧不上了,因爲宮符的命已經準備好犧牲。
羅酒保護着明玉公主下得城樓,揮舞着鐵鞭將馬匪驅散,如此把明玉送上馬車。
可是,此時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馬匪,便是羅酒也是一身寒意,想要衝出去,怕不太容易。
“劈腦袋嘍!”
“掏耳朵嘍!”
“剔牙齒啊!”
伴隨着一聲聲大吼,外圍的馬匪竟被殺出一條路來。宮符心中一喜:難道最關鍵時刻,自己等的援軍到了。
可隨即,他便發現自己錯了,因爲來的只有一個人。
只見他騎着一隻白毛駱駝,好俊的駱駝,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雜毛,四蹄踏雪,身若滾雪,此時赫赫衝過來,當真是俊逸非常。
至於駱駝上的人……因爲平平無奇,不提也罷。
而馬車上的明玉看到這人模樣時,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這一刻明玉公主重新成爲李婉兒。
馬車周圍擠滿馬匪,這駱駝出場方式又太招恨,幾乎所有馬匪都向他砍去。
駱駝上的人點腳躍起,背後如生雙翼,在空中踏風而行,躍過重重包圍圈,落在馬車前。
也落在千軍萬馬正前方。
此時,他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羅酒鬆口氣,道:“兄弟,你是哪兒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話沒說話,他就被踹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