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程大雷匹馬單槍離開蛤蟆城,一路向東,要跋涉千山萬水,去東海之地尋找華氏一族。
這自然不是件輕鬆的事情,不提西涼和東海相隔萬里之遙,關鍵是,程大雷就連華氏一族在不在東海,他都不知道。
中間隔了這麼多年,又趕上兵荒馬亂,說不得他們早就集體搬家了。偌大一個帝國,要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談何容易。
程大雷的計劃是從涼州出發,一路穿過京州、青州,再由兗州進入徐州。抵達徐州後,再具體打聽華氏一族。程大雷心裡琢磨着,華氏一族既然以醫術傳世,多少該在周邊有些名氣,或多或少得跑出來幾個徒弟,自己到時候潛下心打聽,無論如何能打聽出些消息。
一路曉行夜宿,程大雷也不敢靠近城池,免得讓人當通緝犯抓起來。他大半是走在山林中,睡在山林中。
如此走了十幾天路,程大雷離了涼州,又小心翼翼穿過京州。到這一日,算着到了青州和兗州的交界處。
眼前被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河水由北向南,這片地界連日下了幾天暴雨,河水開闊有五六十米。
以黑牛的本事,是能託着程大雷過河的,而程大雷的水性也不算弱。但因爲連日暴雨的緣故,河水十分湍急,程大雷覺得沒必要冒險,心裡還是想着找座橋過河。
他騎在牛背上,沿着河流的方向往南走,路上行人漸漸多了。程大雷下意識將頭低下去,以程大雷如今在帝國的名聲,一旦被人發現了,還不知有多少人要殺他。以程大雷的本事自然不必怕,但畢竟做賊心虛。
程大雷出門前,做了一番喬裝,故意打扮成文生公子的模樣。以如今帝國的信息傳播渠道,天下也沒幾個人知道程大雷的真實相貌。不過,程大雷座下那頭黑牛實在有些顯眼,程大雷穿着文生公子衫,委實有些奇怪。
但走着走着,程大雷便沒了這方面的擔憂。因爲路上奇怪的人太多了,有披頭散髮者,有赤膊紋身者,有身後揹着兩柄車輪大斧者。當然,更多的還是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的平民。
如今帝國諸王分立,各路諸侯都發了招賢令,要招募天下高手。所以,隱匿在世間的妖魔鬼怪,旁門左道都聞風而動,從地底下冒了出來,想要投靠到各路諸侯手上奔一個前程。
程大雷混在他們中間,絲毫不起眼,甚至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他混在行人中,聽他們說話,下游三十里,有一座石橋。跨過這座石橋,就算是兗州地界。到了兗州,便距離程大雷的目的地近了。
程大雷一路盤算着路程,大概有二十天,自己就能抵達徐州。總的說來,程大雷趕路的速度是很快的,主要原因,還是程大雷座下這頭水陸雙棲的黑牛。
他垂頭琢磨着,不知不覺已能看見石橋,擡起頭,見橋頭聚了三五百人。人都聚在一起,卻沒人過橋。程大雷心裡有些奇怪,下來牽着牛靠近橋頭。
“我們黑河九鬼,靠山此山,靠水吃水。現在這座橋,就是我們兄弟的。但凡想要從此過,都要留下買路財。”
程大雷靠得近了,才發現不是大家不想過橋,而是橋頭被人堵住了。五六十精壯漢子守在橋上,各持利刃,爲首一人方口闊目,額頭一顆大痦子。
此人的外號是獨角鬼,結拜兄弟九個,在這一帶打家劫舍。程大雷距離他們二三十步遠,見他們腳下躺着幾具屍體,應該是想過橋不能,被當場殺死的。
遇見這種事,程大雷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天下大亂,這種攔路劫匪層出不窮,程大雷一路過來,也遇見過幾波,避不過的,程大雷也就亮出匹夫劍,超脫了他們性命。
程大雷掃了他們一眼,沒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高手。五六十人,也沒辦法對自己構成威脅。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是顧忌現場太多人,怕暴露了行蹤。
“諸位好漢,在下乃是兗州黃土鎮的人。這裡有一份薄禮,送給諸位好漢買酒喝。”一個商人模樣的年輕公子靠前,捧上一口裝滿銀子的小箱子。
“呔,當我們黑河九鬼是要飯的麼。我們不是向你借一分,不是向你借兩分,我們是全要。”獨角鬼大聲道,一腳將這年輕商人踹倒在地,碎銀子散落一地。
被堵在橋頭的人叫苦不迭,有些是辛苦拼搏一年,才掙了些餬口的錢糧。若被這水賊劫走,全家老小都得喝東北風去。
程大雷搜尋着腦海中的信息,喜字隊收集情報,對於江湖上有本事有勢力的人物,也有一份名冊。然而關於這黑河九鬼……程大雷從來沒有聽說過。
大概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蟊賊,喜字隊覺得不值得被程大雷看在眼裡。
當然,程大雷如今已經今非昔比,在帝國皇帝的書桌上都掛着號呢。論當賊,他已是賊這一行祖師爺級別的人物,自然不必在意這幾個蟊賊。
“哈哈哈!”
萬不得已,程大雷已經打算出手,正這時候,一陣洪亮的聲音響起。
“幾個小蟊賊,便敢劫本當家的路,嘖嘖,本大家免不了今天要路見不平,替天行道。”
獨角鬼斜睨起眼睛,道:“是那條路上的兄弟,報個名字吧?在這條河上,我們兄弟還真沒怕過誰。”
“呃……哈哈哈!提起本當家的名字,你還要洗耳聽真,這天下那個不知,誰人不曉,我怕說出來,嚇破你的狗膽!”
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大家都回過頭去看。程大雷心中也有些好奇,這是誰吶,口氣這麼大。如果真的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自己不會沒聽說過。
回過頭,只見一條大漢,騎着一條猙獰黑牛,身披大氅,手中攥着一柄宣花大斧,距離程大雷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程大雷張大了嘴巴,很久沒辦法合攏……
“本當家……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