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你的名字,罪人。”羅德神色平靜,平靜的不帶一絲感情雜質,好似真如掌握公正審判直尺的不動神祗!
不過被審判的對象,那正自垂頭不語,衣襟沾滿同袍鮮血的青年就不那麼平靜了。或許他也想平靜,也想視死如歸什麼的,但看着身旁倒下的無頭屍體,感受着身後斧芒的鋒銳,身軀卻是不自覺微微顫抖起來。
羅德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些許戲謔,伸手拍了拍青年肩膀:“我問……你的名字?”
一個哆嗦,青年舔了舔乾澀嘴脣:“堤、堤姆。”
暴怒大吼,“幹!堤姆你他娘……啊……”排在隊伍末尾的壯碩青年忽然大怒衝出,就要當面質問這恐懼怕死的同伴,但沒等他一步落地,站在後方的大漢倒握斧柄,踏步揮下,咚,沉悶敲擊,雜夾着骨骼斷裂聲,瞬間將那壯碩青年砸倒在地,悶哼慘嚎。
“我……我就說個名字……”看着地上那憤怒欲狂的眼神,青年不自覺退後一步,喃喃辯解。
羅德神色不動,擡手摸了摸哆嗦青年的頭髮,語調溫和:“不要緊張,恐懼本就是人的本能。更何況,生死間確實有大恐怖!恩,告訴我你們的老大是誰。”
好似從這話語中得到了安心的理由,青年遲疑了下,還是說道:“唐……唐恩大人。”
“哦。”再次拍了拍青年肩膀,羅德神色竟是有些遺憾,搖搖頭,不再問詢,徑直走開。
下一瞬,唰……刃光再現,血液沖天。剛纔那血腥一幕再次上演。
譁……依然是混亂喧譁聲,不過這次聲勢要小上許多,因爲更多的少男少女已然步入暈厥後塵。勉強沒暈的,也死死轉身低頭。抹着眼睛低聲哭泣,不敢再看。
避開四濺血液,羅德擡頭看着那大好頭顱不斷在空中旋轉,劃出一道血腥拋物線,墜地,骨碌碌……一直滾落幾丈開外,無力歪斜靜止不動。臉龐正好面向這邊。雙眼空洞,但可以從中看到強烈的茫然疑惑之意。
撇了撇嘴,“對於你的誠實,我很欣賞。真的。不過,我更討厭沒義氣的軟骨頭……所以,你有罪!”
隨意解釋了句,羅德視線落在那倒的倒、哭的哭,就是沒有一道視線看向這邊的千餘學生身上。不由皺了皺眉頭,失望搖頭:“唉,現在的孩子啊,心理素質太差!本來還以爲能堅持多殺幾個,真是……”
“你們是光明神殿的人!”一道肯定聲音驀地響起。羅德聞言微愣。轉頭,是個有着亞麻色捲髮,略帶點文藝氣質的中年男子,也是捆在鎖鏈上的第三個人。
“果然……”羅德的反應無疑堅定了這中年男子的猜測,激動踏步,指着羅德滿臉壓抑不住的狂怒,急聲吼道,“你你你、你們這樣做,對得起心中的信仰,神明的信任嗎?你們都是罪人,靈魂徹底污濁,該墜進地獄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這番話宛若燜鍋炒豆子一般,說得又急又快。再加上中年男子滿臉怒其不爭,好似神殿高層般訓斥得很是理所應當,順口無比。饒是瘋癲如羅德,此時也不禁摸了摸耳垂,神情怔怔,“呃……你是?”
“我是雷蒙德,以前是神殿清教徒,不過我早已與現在的神殿勢不兩立,專黑你們十幾年……這不是重點,我告訴你!神殿就是毀在你們這些無恥之徒手裡,噁心……”
偌大的馬場,只聞這亞麻色捲髮好似發怒雄獅一般的中年人大聲咆哮,其音隆隆,罵得那叫個酣暢淋漓。
或許,這也就是所謂的理直——氣壯!
羅德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危險動作,只是時不時擡手抹去臉上不斷沾上的口水。提斧大漢也沒有任何動靜,神情發怔,愣愣站在原地。
不遠處的拜倫等主教見狀則有些傻眼,不過隨即神色竟有些詭異的放鬆。
從以前做得事情來看,他們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人,至少不是個合格的神明代言人。但誰也不會如羅德做的這般過分,這般天怒人怨!所以……不容易啊,且不說這中年人會有什麼下場。重要的是,終於有人站出來罵這瘋子了……
沒有人打斷,也沒有人干擾。整整十餘分鐘,就聽這中氣十足的怒罵不斷迴盪馬場,場面一時有些詭異。
“呼哧……你他娘不是能說呢嘛,怎麼不還口,呼哧……還是想殺我,來啊……”
雷蒙德不是專職演說家,也不是一張嘴就口若懸河,直接能將人說睡過去的帝國官員。更何況人之氣息終究有窮盡,所以十餘分鐘後,雷蒙德終於是說不下去了。
最後抹了把臉上吐沫星子,啪啪……羅德面無表情的拍拍手掌,點頭讚道:“罵得好!罵得有道理!”
“恩?”
“雷……蒙德?我總是覺得,真正有內涵的人,從不屑於將堅守表露在外。有膽量就是有膽量,沒有就是沒有。真正無畏的戰士,從不需要做出正氣凜然、英勇就義狀來矯情噁心別人。當然,畏畏縮縮、背叛賣主的軟骨頭,更是讓人看不起。”
稍頓,誇張攤手,“再比如信仰神殿,我向來不覺得會唱幾句讚歌,劃幾個手勢,就是真正的神殿信徒!拜託,大家又不是小孩子,需要用這些形式來堅定心中印象嗎?可笑……”聳了聳肩,羅德伸手拍拍雷蒙德的肩膀,好似找到知己一般,讚不絕口,“所以,我欣賞你,我欣賞有勇氣的你,更欣賞真正的信徒。”
愣了愣,雷蒙德下意識拍掉肩上手臂,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惡之色:“可我討厭你,你讓我反胃作嘔!”
“哈,看,這就是你的勇氣!”大笑了聲,羅德絲毫不以爲意,掃了眼一旁或憤恨或畏懼的青年,撇了撇嘴,“他們應該感謝你!”
“呃……”雷蒙德徹底傻眼了,他又不是什麼視死如歸的戰士,對於死亡自然也是怕的。剛纔也就是一時激憤衝出來罵個痛快,本想着不管罵完沒罵完,自己都應該會死得很慘無懸念。但沒曾想,衝動罵完之後,竟是得到了對方的認同,現在那羅德更是揮手讓提斧大漢將他們帶回去,大腦不禁處於當機狀態。
這傢伙……莫不是傳說中的傻.逼吧?
……
好吧,傻不傻暫且不說。看着雷蒙德幾人重新被帶回去關押,拜倫幾人面面相覷,不禁都是木然無言。他們不贊成羅德先前的做法,但現在這結束方式……果然,瘋子的思維你永遠猜不透啊,猜不透……
少了‘罪人’,審判自然也就進行不下去。所以與雷蒙德幾人一起被帶回的,還有馬場上那千餘學生。不過事情雖然告一段落,但看着那些學生滿臉驚悸淚水,三三兩兩抱着暈厥同學蹣跚走回的身影。即可知這一幕,必然會伴隨他們很久、很久……
當然,這些與羅德沒什麼關係,似乎是因爲找到了知己,他心情很不錯,一路哼唱着走出馬場。不過就在與拜倫等人擦肩而過時,腳步驀地一頓,霍然轉頭。
“怎麼了?”拜倫見狀下意識順着羅德視線,看向學院正門處。
輕笑幾聲,“呵呵,沒什麼……那裡有個高手,恩,很不友好。”似乎沒能鎖定目標,羅德很快收回視線,無所謂的攤攤手。
拜倫一愣,隨即迅速反應過來,知道武者對於殺意氣機這類東西很是敏感,不由身軀緊繃,有些緊張的問道:“是那唐恩來了?”
羅德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拜託,我又不是神。對方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就算帶着殺意,我又怎能確定來者肯定是那唐恩?”
拜倫聞言當即無語,事實也就是如此,就以羅德剛纔的舉動,門外哪個人不恨他入骨?別說是那唐恩,就算是路過的高手,想來也會對羅德很是不滿,帶着殺意瞥來一眼再正常不過。
“啊……”伸了個懶腰,羅德揉揉散亂碎髮,徑直離去:“好了,我去補個覺,三個時辰後再來叫醒我。”
拜倫愕然:“叫、叫醒你……做什麼?”
“唉……”長嘆了聲,羅德轉過身來,一臉敗給你的表情,“大哥,就算是幫派混混,也知道出來混,說話要算數啊!我既然說了每隔一段時間就弄死一些人,當然要信守承諾啊!對了,到時再將那些沒暈的學生帶出來,難得做回老師,這面子總是要給的吧……打住,別再問些拉低智商的問題。真是夠了,不要再來煩我!”
張了張嘴,看着羅德迅速消失的身影,拜倫等主教面面相覷,作聲不得。片刻後由那白鬚老者長嘆說道,“這雜碎……審判院那幫傢伙真是瞎了眼了,才讓他活到現在!”
很顯然,在衆主教心中,瘋子已經不足以用來形容羅德了。不過現在的實際情況卻是,他們想要保命就必須要依靠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
無奈搖頭,衆主教在商議一陣後各自散開。羅德可以不在乎剛纔釋放殺意的人是誰,但他們自然不行,爲了小命安危,他們必須要再去檢查下學院各處的防禦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