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胖子在艙室外面等待了將近半分鐘。
他看過了這件艙室主人的船票記錄,知道他的名字叫“鬥鷹”,確切的說,他知道這只是個綽號。他很有耐心,他想近距離和這位僱傭兵接觸,證實一下心中的猜想,他隱隱覺得,這個絡腮鬍子,頭髮遮眼的年輕人,到底是不是他那位闊別已久的朋友。
半分鐘後,艙門緩緩開啓,姚胖子看到了這位客人。
在貨輪四樓的時候,姚胖子遠遠看見元青,有一抹頭髮遮住右側臉頰,還有頗爲濃密的絡腮鬍須,對他的相貌並不清楚。現在近距離觀察,心裡暗暗有些失望——先前顯然猜的不對,這位客人的臉型和元青有四五成相似,眼神更是無比接近,可怎麼看都不是元青。
“你這件艙室,以前我一位朋友住過。”姚胖子看着陌生的“元青”,臉上掛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微笑道:“看來,你們很有緣分。”
自從當初和姚胖子結識,至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再次見到這位老朋友,元青心頭有些溫熱,用不屬於自己的低沉男中音輕聲道:“是有些巧,不過,這艘船在海上往來,住這間艙室的人很多,不能每一個都和您那位朋友有緣,我說的對不對?”
聽到這位住客的聲音,姚胖子臉上表情不變,心裡甚至有些高興——相貌不是,聲音也不像,然而直覺卻不會有錯,這就是元青!
“我那位朋友啊,以前坐我這艘船,在船上打架,在酒吧喝酒,熱鬧着呢……”姚胖子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眯着眼睛瞧着元青,臉上笑容不減:“怎麼,不邀請我進去坐坐?”
元青心裡微微皺眉。
姚胖子這是怎麼回事兒,以前不是這麼囉嗦的人啊,婷已經把面部肌肉調整,聲帶也做了處理,姚胖子不應該發現纔對。賴在這兒不走,究竟發現了什麼?
“這是姚老闆的船,當然可以進。”元青把艙室門完全敞開,露出裡面的小房間——和以前的佈置一樣,只有一間小桌子和一張柔軟的簡易摺疊牀,連衛生間都沒有,要上廁所,只能到船艙盡頭的共用衛生間。
不過現在進入六階,體內能量非常精純,攝取的食物,熱量,水分,都能夠徹底轉化成生命力,凝聚到心臟生命海中心的靈能原核。除非一次性吃太多垃圾食品,否則根本不需要排泄。
姚胖子進入艙室,坐在小桌子一側,表情友好,笑容親切:“客人怎麼稱呼,哦,我看過客人的登船記錄,叫做鬥鷹對不對……鬥鷹先生,我好像沒有自我介紹,然而你知道我姓姚,這有點兒奇怪啊。”
“姚老闆是這艘船的主人,像我這樣的僱傭兵,提着腦袋在外面討生活,到了船上自然要多打聽一些。”元青不動聲色,把這事兒輕輕揭過,心裡卻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見到姚胖子,下意識的叫出姓氏稱呼,等計劃開始之後,萬一遇上熟人,這一點必須注意。
姚胖子似笑非笑,瞅了瞅元青的右胳膊,自己擼起袖子,露出胖乎乎的小手臂,熱情邀請道:“鬥鷹先生,你生命氣息不弱,是六階中期還是巔峰?恰好我也剛剛突破六階,咱們掰掰腕子,交個朋友如何?”
元青沉默一會兒,有些明白了——自從和智腦融合,右手臂上就出現了六芒星圖案,那是武淵星文明的典型標誌,也是星內遷躍需要搭建的能量結構。當初在酒吧和姚胖子喝酒,曾經被他看到過,笑着解釋說,是年輕時候的紋身。
現在姚胖子要掰手腕,顯然是起了疑心,要從這一點分辨,到底是不是他猜測的那樣……或者說,不需要分辨,他心裡已經有了結論。
“鬥鷹先生似乎不願意,那就算了。”姚胖子看着元青的眼睛,突然有些傷感,嘆口氣道:“我那位朋友坐船的時候,還有一位同船的妹子。可惜啊,當初發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我這位妹子重傷昏迷,後來我抽了點時間過去看她,結果沒能見到。後來打聽了一些消息,才知道,這妹子可了不得,暗中有人保護,像我這樣的身份,要去探視也沒那個資格。”
元青瞬間猜到姚胖子的意思——鷹派,他們暗中派人監視着楊清藍。他們認定,這是一條可靠線索,能夠以此爲突破口,只要自己去探視,一定會被鷹派發現!
“我那位朋友消失了三個多月,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姚胖子擺擺手,滿臉歉疚:“說多了,說多了,鬥鷹先生不要介意。我這人愛交朋友,一時沒忍住,說了這許多廢話。”
元青眼簾低垂,緩緩道:“姚老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想休息了。”
“那姚某人就告辭了。”姚胖子轉身走出船艙,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聲音壓得很低:“我們酒瓶幫也算有些門路,如果鬥鷹先生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聯繫,別的不敢說,爲鬥鷹先生幫一些小忙應該問題不大。”
元青目送姚胖子走遠,關上艙門,回到牀上默默坐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良久之後,婷溫軟柔和的聲音在元青腦海深處響起:“元青,他好像認出你了,爲什麼不乾脆挑明身份?”
“我的朋友不多,姚胖子算一個,我不想害了他。”元青在心底迴應,心情有些沉重:“鷹派的勢力太大,連西伯利亞王,華夏三大家族,都要忌憚鷹派背後的恐怖人物,我這次行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婷使用元靈一族的秘法和元青完美融合,自然知道元青所說的“行動”,柔聲安慰道:“元青,你現在的實力很強,比我以前所知曉的,許多宇宙高等文明的同等級進化者都強,你的計劃一定會成功,鷹派首領肯定會被你找出來。”
“我和鷹派不共戴天!”元青雙拳緊緊一握,目光冰冷一片。
楊朝偉,楊清藍,特戰連的戰友們,還有無辜死去的數千名華夏戰士,他們的死都和鷹派脫不了干係;包括這三個月的非洲生涯,都是鷹派乾的好事,不管背後站着什麼人,必須找出來,跟他算一算總賬!
密閉艙室裡,元青回憶着曾經的一幕一幕,慢慢閉上眼睛,再次進入修煉狀態;而艙室外面,貨輪四樓酒吧裡,姚胖子端着一杯烈酒,猛地灌了一大口,喉嚨和臟腑火辣滾燙,肥碩的臉龐和眯起來的眼睛通紅一片。
“老姚。”一名身穿旗袍的豐滿中年婦女走到姚胖子身邊,臉上有些擔憂:“你今天怎麼回事兒,我聽船員說你去了一趟二樓,回來就一直在喝酒。有什麼煩心事兒,跟我說說。”
姚胖子看了看隨船遊玩的妻子,悶悶搖頭:“淑儀,你別管,管也管不了,我兄弟得罪了人,我什麼忙都幫不上,我兄弟怕連累我,故意避着我。老婆,我心裡堵得慌,你讓我喝,喝醉了舒服。”
“你應該高興纔對。”姚胖子的妻子“周淑怡”在旁邊坐下,壓住丈夫手裡的酒杯口,搖頭笑笑:“他不想連累你,那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當兄弟,這有什麼好難受?如果你真想幫他,可以去找酒老大,酒老大處理不了,還可以去求海藍王,不都是咱們的關係?”
姚胖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就是知道這事兒牽扯太深太廣,所以才犯愁,當初“華館事件”,海藍法盟也有年輕學員遇難,然而盟主“海藍王”同樣受到壓力,不再向軍方鷹派討還公道。能夠給海藍王施加壓力,鷹派的背景該有多大?想都不敢想!
“幾乎所有明眼人都知道,敢跟鷹派作對的人,現在只剩我兄弟自己。”姚胖子推開妻子的手,仰頭喝光,無力的擺了擺手:“孤膽英雄,孤膽英雄啊!能耐越大的人,越知道鷹派不能惹,哎,我兄弟難啊!”
周淑怡陪着丈夫喝了兩杯,隱有幾分感慨:“老姚,我們年紀不小,有些事情不能再犯糊塗。你說的朋友,兄弟,我猜也能猜到他是誰。既然不能幫,現在就不用多想,他需要幫助的時候,自然會跟你聯繫。”
“他不會找我幫忙的。”姚胖子仰躺在酒吧包廂大沙發上,垂頭喪氣:“我有多少能耐,自己心裡有數,我兄弟在非洲待了三個月,現在回來,肯定要做一些大事兒,我猜不到他要做什麼,總不會讓鷹派舒服……哎,我怕他把鷹派惹毛了,到時候死路一條啊!”
周淑怡幽幽一嘆,有些憐惜的看着丈夫,她瞭解姚胖子,朋友很多,講義氣,爲每一個朋友都願意兩肋插刀。這也是爲什麼,他本身實力不算多強,在酒瓶幫的地位卻不低。
只是,這位聰明賢惠的中年女性怎麼都想不通,以元青個人的力量,要和鷹派那個龐然大物對抗,究竟要怎麼做呢?
貨輪在茫茫大海上航行,足足半月時間,終於到達目的地,華夏沿海“溏沽基地”碼頭。
元青和所有的普通旅客一樣,辦完離船手續,走下貨輪,轉頭看了一眼四樓窗口,和姚胖子遠遠對視半秒,而後收回目光,轉身往東南方向走去——要對付鷹派,手頭掌握的資料不夠多,但有那麼一個勢力,和軍方鷹派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濟安基地,老仇人,鴻都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