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發生就像個可怕的噩夢,爐子裡燃燒地炭塊崩落開來,在地上一片片燒起來,旁邊還有哀嚎的人羣,此情此景,宛如噩夢。
這樣的打擊讓杜若兒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腦中一片轟轟,眼前發黑。
怎麼會爆炸?
這些材料也並非什麼會產生爆炸的東西,爐體的設計也是這時代常用的,並沒有什麼問題。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但就是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情,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怎麼辦?
杜若兒一時間心中混亂不已,直到旁邊傳來男子的聲音,帶着幾分擔心:“若兒姑娘,你沒事吧?”
杜若兒這纔回過神來,眸光一轉,看到身邊的一身泥灰的趙彥,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在緊急時分將她撲倒救了她的居然是他!
看他一臉擔心,頭髮都被火苗燎去了些,杜若兒心中一陣感激,“我沒事,剛剛多謝三公子相救。”
要不是他,她方纔真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只怕心中已經遭遇火吻了!
“公子!”李沛慌忙過來把趙彥扶起來,“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快點讓人把火撲滅,先滅火救人!”趙彥很是冷靜地吩咐下去,李沛這才心神穩定下來,忙叫人去救人滅火。
“彥兒!”趙德方本來離得遠,沒受什麼波及,但受了不小地驚嚇,見兒子沒事才微微鬆了口氣,看向旁邊的杜若兒,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杜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你不是說沒問題嗎?”
趙德方臉色很是不好,畢竟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高爐倒塌,還發生了爆炸,傷了人,可算是大事故了。
杜若兒被趙德方如此質問,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難當,畢竟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是她來主導的,出了事她自然要擔責任。
“對不起,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有責任,材料方面配方不可能有問題,我自己就試過多次,爐體上剛剛也檢查過,我想待會再檢查一下爐膛看看是什麼情況。”
趙德方哼了一聲,“你這意思是今天的問題是出在爐子上,是我們的錯?”
“不,趙員外,我並非是這個意思,但現在出了問題自然需要排查,包括我之前用的材料,也需要排查,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我負責,損壞的高爐修復錢我來出。”
杜若兒沉聲道。
趙德方臉色不太好看,畢竟今日就是想看杜若兒煉出第一爐磷肥的,但是結果卻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故,這讓趙德方開始懷疑杜若兒之前說的是不是都是大話,都是騙人的。
“父親,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談責任還早,先救人處理下現在的情況再說吧。”趙彥開口道。
趙德方這才板着臉哼了一聲,擡腳過去,叫人趕緊把受傷的人擡過去,另一邊請大夫過來。
趙彥看向杜若兒,溫聲道:“杜姑娘,我信你肯定是有把握纔會這麼做,也許之前哪裡出了問題,現在先善後,待會我們再查是怎麼回事。”
杜若兒心中一暖,忍不住心生感動,出了這樣的事情,趙彥沒怪罪她,反倒還安慰她,心中不由得愧疚,低頭啞聲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出問題,還讓那麼多人受傷了,都是我之前沒有做好——”
“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想,別太介懷,先救人吧,待會再說這些事。”
趙彥安慰了她幾句,杜若兒點頭,這才振作起精神來,到一邊安排救人。
發生了這樣的事,附近的村民都嚇得不輕,幸好受傷的人不多,杜若兒上前幫忙,沒想到三嬸王貴娥也似乎受了傷,坐在那邊捂着腿哀嚎。
杜若兒上前,蹙眉問道:“三嬸傷着哪兒了?”
“傷着哪兒,你說我傷哪兒了,還不都是因爲你,你能耐啊,上躥下跳,一個丫頭片子你懂個屁,現在出了事兒我看你怎麼辦,這回把杜家賠上都賠不起!”王貴娥張開血盆大口,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杜若兒臉色陰沉起來,這王貴娥分明是在沒事找事。
“三嬸,出了事是我負責,你放心,不會牽扯到杜家,更不會牽扯到你了。”杜若兒冷聲道。
“你還敢跟我頂嘴,我看你這次怎麼辦!”王貴娥嚷嚷着,把自己腿上剮蹭的一點小傷也伸出來,“賠,賠藥費!”
看她又在撒潑,這邊杜長明也過來了,夫妻二人一起開始指責起了杜若兒。
“死丫頭,你能耐啊,成天不敬長輩,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現在得意了吧,你爹要知道還不被你氣死!”杜長明橫着眼,吐沫橫飛地指責着她。
看起來,這是要報之前她沒答應他們來幹活兒的仇了。
旁邊也有不少人指指點點,聽了他們的話,都覺得這事兒是因爲杜若兒引起的。
“聽說這事兒是這個丫頭負責的,嘖嘖,她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這不,出事了吧,差點出人命!”一個婆子誇張地說道。
“可不是,剛剛真是嚇死人了,我可從沒見過這種情形,那跟打雷似的,震得我耳朵都聽不見了,幸虧沒再炸了,要不然咱們不都得賠命。”
“就是啊,趙家怎麼敢用個丫頭幫忙,膽兒也太大了吧,真不怕出事麼?我看這事兒就不靠譜,他們這開的啥礦啊——”
一羣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還有人因爲受傷對杜若兒冷眼相對,顯然他們都覺得今天的事情都是因爲杜若兒年幼無知,或者說是狂妄自大,趙家也傻纔會導致。
杜若兒咬了咬牙,今天的事情是她的錯,她也不想跟他們辯解,不管是高爐的錯還是她的錯,總之之前沒有仔細檢查,太過自信,纔會導致事情的發生。
不想辯解,她便轉身想離開,去看看高爐到底是怎麼回事,咬牙忍下這些指責。
“無德無才的長輩用得着尊敬麼,我看該學學怎麼愛護小輩纔是,整日污言穢語,莫非剛剛吃了什麼髒東西?”一道熟悉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蓋住了那些聒噪的吵鬧。
杜若兒一怔,回眸看去,便看到蕭景瑄從遠處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那個高個兒悶葫蘆鐵奴,他擡腳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額上還微微冒着汗,顯然是急忙趕過來的。
“若兒,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蕭景瑄伸出手拂過她凌亂地髮絲,深幽的鳳目帶着幾分憐愛之色,手指輕輕地撣去了她身上的灰塵。
杜若兒鼻子猛然一酸,心中激盪,男人一句話就彷彿戳中了她軟弱地地方,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明明上輩子也算見慣場面,怎麼會如此簡單就被他一句話打動?
她本來以爲自己的心腸夠硬了,不會隨便被人感動,偏偏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出現了。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原來並沒有那麼堅強。
她咬了咬嘴脣,低聲道:“我沒事的,今天的事本就是我的錯——”
蕭景瑄搖頭,“不,這件事或許你有錯誤,或許是別人的錯誤,不要太早把責任都攬到你自己身上。而且,這不代表你應該承受某些人的污言穢語!”
說罷,他的眸光看向王貴娥和杜長明,這二人剛剛已經反應過來被罵了,這會兒正跳腳呢。
“你個臭小子敢罵俺們?呸,小白臉,不過是個贅婿,吃軟飯的也敢說話!”王貴娥立刻跳腳罵了起來。
杜若兒眸光一沉,此刻,她忽然一點也不能忍受蕭景瑄被這樣的一個詞給侮辱。
哪怕明知道他們的婚約是假的,明知道這個男人遲早要走,哪怕他不在意這種話,但她卻要站出來維護他的尊嚴!
不待蕭景瑄開口,她忽然走到蕭景瑄面前,對着王貴娥高聲道:“他不是什麼贅婿,他是我杜若兒的未婚夫!辱罵他就等於辱罵我,我不想跟長輩爭吵不過是出於禮貌,若是有人一定要仗着我的禮貌鬧事,那就別怪我不給臉面!”
他就是要維護她,她杜若兒就是護短,哪又如何。
不是礙着長輩身份,她早就上去揍這對讓她看着不順眼的夫妻了!
惹惱了她,等着瞧!
杜若兒的話頓時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之前雖然一直以來杜若兒跟蕭景瑄的事情在外面有所傳言,但是一方面大家覺得蕭景瑄這樣的人不太像是能答應做贅婿的,另一方面,杜若兒也從來沒有公開承認過。
這次,卻是她第一次承認,而且還是承認他們是未婚夫妻關係,且並非什麼贅婿。
這一來,就坐實了他們的關係,而不是像之前那樣的模糊其事。
蕭景瑄心中一震,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那麼嬌嬌小小的女子,就那麼護在他面前,倔強的背影像鳥兒纖細,卻又透着狠勁。
這樣的情形,莫名讓他想起曾經也有個慈愛的身影擋在他面前過,只不過經年之後再也沒有遇到那樣讓他爲之震動的人了。
那麼,溫暖,澄澈,美好,不帶任何目的,乾淨得像皎潔的露珠,讓他恨不得把她揉進懷中,禁錮起來。
傻丫頭——
他心中喟嘆,走上前來,問道:“這樣說,你再沒退路了。”
他知道她之前一直迴避着這件事,甚至根本不想在外面承認,總之,兩人的關係其實一直是明明接近但又很疏離的奇怪。
可是,她今天說了這樣的話,真的定下名分,回頭他離開,無論退婚與否,他跟杜若兒長期住在一個屋檐下,以後哪個男人還敢娶她?
杜若兒看着他,“世界上哪會沒路,我自己選什麼也從不後悔!”
身爲現代女性,她沒有什麼三從四德的是非觀,若是將來蕭景瑄離開了,沒人願意娶她,難道她就要要死要活的?
“好,不後悔麼,記住你說的話。”蕭景瑄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我也不後悔!”
四周的人都驚呆了。
站在遠處的趙彥眸光微變。
怎麼可能,一個是薊縣大族,一個是農女,哪怕杜若兒再能幹,也抵消不了身份的天差地別,如何可能嫁給對方做正妻?
她到底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是不是被他給騙了,真以爲他是什麼窮書生?
“杜姑娘。”趙彥走了過來,眸光掃過二人牽着的手,擔心道:“怎麼了,是有人爲難你麼?”
說罷,他看向杜長明等人,冷聲道:“杜姑娘是我請的顧問,侮辱杜姑娘就等同侮辱我趙家,出了什麼事,都是由我趙家負責,諸位有什麼異議直接衝着趙家來就是!”
他一番話說出來,再沒人敢非議什麼,一個個噤若寒蟬,嚇了一跳,沒想到趙家肯爲杜若兒做到如此地步,今天都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要護着她。
那目光讓王貴娥瑟縮了一下,小聲嘀咕幾句:“哼,也不知道給趙家吃了什麼*湯,難不成勾搭上了趙家公子哥兒?”
“三公子,你何必——”杜若兒心中也很是驚訝,沒想到趙彥在出了事之後能如此表態,替她撐腰。
他就不怕真的是她有問題,最後失敗了血本無歸麼?
“杜姑娘,你是趙家的顧問,我們趙家從來不會讓自己人受委屈,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今天不過是小小的事故,改天我們再來。”趙彥溫聲安慰着她,讓杜若兒很是感動。
“謝謝你相信我,三公子,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杜若兒認真地點頭說道。
旁邊蕭景瑄眸光微凝,他握住杜若兒的手,看着面前一副重情重義模樣的趙彥,哼了一聲。
不過是上位者的心術罷了,何必裝得義正言辭?在這種時候打擊杜若兒纔會顯得涼薄無情,何況,對方怎麼會不知道杜若兒的能耐!
也就是這個丫頭平時像是挺精明,可受不得別人對她好,心太軟。
他銳利的眸光對上趙彥的,趙彥笑吟吟地看着他,禮貌地問道:“吳兄,我正要請杜姑娘去看看高爐,能不能借我一用?”
“我陪她一起過去。”蕭景瑄卻不肯把杜若兒讓給他,不肯放開手。
杜若兒卻是這會兒見周圍人偷看過來,覺得有些羞赧,忙掙開來:“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蕭景瑄蹙眉,頓時不悅起來,“嗯?”俊臉冷了下來,威逼的氣勢頓時讓杜若兒有些喘不過氣來。
“咳咳,你剛剛跑過來,身體纔好,在這邊休息吧。”杜若兒乾笑了一聲,轉身往高爐跑了過去。
趙彥微笑着點了點頭致意,轉身朝杜若兒走了過去。
蕭景瑄冷笑了起來,不屑一顧地擡腳走了過去。
趙彥想爭什麼,憑什麼跟他爭,還是他覺得能跟他搶杜若兒?
高爐倒塌在地,之前附近散落的煤炭已經被清理了,蓋子掀開,裡面還可以見到放進去的一些材料礦石。
杜若兒跟負責安裝操作高爐的周師傅檢查了一遍,爐體都很正常,雖然摔了下來,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而那些材料則全都焦黑了,杜若兒讓人取了出來,不知道爲什麼聞到一個奇怪的味道,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是什麼。
看着礦石焦黑的程度,也不像是煅燒造成的,真的像是爆炸造成的。
“這怎麼可能呢,這些礦石在一起無論如何也不會產生爆炸的化學反應纔對。”杜若兒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這法子不行,那前世這法子怎麼可能推廣起來?
“姑娘怎麼敢肯定就不會爆炸?這可說不準吧,你這什麼石塊誰也不知道是啥玩意。”旁邊周師傅嘀咕了一句。
趙德方也在旁邊看着,聞言道:“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危險?”
杜若兒昂頭,目光熠熠道:“若是不信,我可以再用他們試驗一次,若真有問題便炸死我。”
幾人頓時驚愕起來,“這怎麼行,姑娘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我相信這些礦石不可能有問題。我可以再試驗一次,不用這個高爐,換小點的工具少量試驗。”
趙彥蹙眉道:“不行,杜姑娘,這樣太危險了。”
“她願意就讓她試試。”旁邊蕭景瑄說道:“她既然說了可行,我相信就是能行。”
杜若兒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竟然如此相信她的能力,若是她到時候失敗了,那豈不是太讓他失望了?
她放下大話,若是不行,哪還有臉見人?
既然如此,她絕對不能失敗,她也自信自己不可能失敗!
趙彥看了眼蕭景瑄,斂眉,想了想,嘆道:“這次少量用些,看下效果即可,我相信姑娘肯定能行,不必如此下注,若是出什麼問題,傷了就不好了。”
“放心,只是少量試驗一次,不會有問題的。”
趙彥點點頭,“那就等我讓人準備下。”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你都不擔心我失敗麼?對我這麼有信心?”杜若兒轉頭問蕭景瑄,有些好奇。
“娘子說行就行,不行也行。”蕭景瑄打趣道。
杜若兒啐了一口,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原來你就是哄我開心的,我還以爲你真對我那麼有信心呢,還有我不是你娘子。”
蕭景瑄好整以暇道:“我自然信你,你這性子倔強,跟毛驢似的,既然你拿定注意了,說不讓你做肯定不行。既然如此,不如順着你的意好了。”
杜若兒正想吐槽,便見到趙彥過來告知東西已經備好了,安排在山窩試驗一次。
“好,我這就過去,還有另外一種法子可以使用,我已經讓人回去取工具了。”
杜若兒話音才落,那邊鐵奴那高個兒便冒了頭,提着杜若兒之前爲了提取磷肥自己在家做的簡易鐵皮桶工具來了。
“待會一起試驗。”杜若兒雙目散發着灼熱的光芒,她叫人把東西都帶上,到了試驗的窩子。
這兒便是山窩處,到處都是亂石,在這試驗不用擔心會傷到什麼人。
工具準備好,試驗的不過是普通的小爐子,杜若兒把隨身攜帶的炭筆和本子拿出來一項項認真地記載下來,過稱,量重,專業而穩定,精確到釐。
這樣專業的態度也莫名讓本來心存懷疑的人多了幾分信心。
衆人緊緊地盯着,炭火燃起,杜若兒把粉碎了的礦石等東西放進去蓋好,加大溫度開始煅燒。
眼看火焰燃起,衆人頓時都遠遠地避開了,深懷戒備,生怕真的再發生爆炸,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讓人驚恐了。
只是這次等了半天,杜若兒中間甚至還攪拌了幾次,卻沒有發生任何問題,這一顆提着的心才終於放到肚子裡去。
衆人面面相覷,走了過來,看杜若兒停了火,把蓋子打開,取了些黑色的顆粒出來檢查了下,剛剛一直緊繃的臉龐終於露出了笑容。
“煉成了。”杜若兒懸着的心終於放下,鬆了口氣,目光自信地掃過衆人:“你們可以過來看下。”
旁邊趙老爺,趙彥都查看了一番,果然跟之前見過的一樣,的確是磷肥。
“這麼說,並非是材料的問題?”趙彥點頭,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那應該是爐子的問題吧。”
“那爐子也沒甚問題,總之這事兒很是危險,杜姑娘,你不是說還有別的法子,能否試一試?”趙老爺現在對煅燒的法子顯然心有餘悸,生怕出事。
“您等等,這種法子其實倒也簡單。”杜若兒便把之前自己使用的鐵皮桶取來,用磷礦石和石灰一起中和,製取了磷肥,效果也還不錯。
“這種法子不用火燒,倒是安全得多。”趙老爺滿意道,“那高爐還是暫且不用,就用這個吧。”
杜若兒搖頭道:“這法子並不能完全得到純淨的磷肥,因爲不能完全中和,很是浪費。”
“浪費就浪費吧,那些沒中和的再煅燒不就行了。”趙德方聞言不以爲然。
杜若兒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說什麼,除非她能解決高爐的安全問題,否則顯然無法說服他人。
既然如此,也不必囉嗦。
既然試驗成功,證明杜若兒的確不是忽悠人,趙德方臉色也好看了些,高爐倒在那裡,還要安排人過來修理。
礦上一片平靜,只有水車那裡因爲杜若兒的強烈要求繼續施工,但是衆人情緒都不甚高,顯然都因爲上午的失敗蒙上了陰影。
杜若兒心中也頗不是滋味,暗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一雪前恥,把高爐煅燒的方法完成!
“杜姑娘,現下還沒找到問題,等高爐修理過再試一次吧,若是還不行——”趙彥話沒說完,杜若兒開口打斷他的話。
“趙公子,我想試着把爐體改造一下,增加下防護,還有增加火力,現在的溫度還不夠高。”
趙彥一愣,看她一臉認真冷靜,似乎並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一般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不該是自暴自棄麼,她這麼快就能從打擊中清醒過來,真是讓人驚訝。
“你確定爐子沒有問題麼?”
“爐子的問題是火力還不夠大,但這些不會是造成爆炸的原因,我想應該有別的原因。等重新改造過後我想再試一下。”
趙彥勸了幾句,但杜若兒主意已定,她回家吃了點飯,就又到礦上來了。
“那杜姑娘行不行啊,之前弄的水車看着也不行,師父還說這趙家不靠譜,找個姑娘來做什麼。”
幾個錢木匠的徒弟在一邊議論。
“可不是,在家繡繡花帶帶孩子就是了,跑來摻和老爺們的事——”
杜若兒眸光微凝,斂眉站住,帶孩子繡花?
她杜若兒上輩子在天工實驗室是首席科學家,這輩子也不願意呆在家裡當個繡花撲蝶的女人,男人的事又怎麼樣,她要跟他們證明,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強!
杜若兒冷哼一聲,擡腳從幾個學徒跟前走了過去,脊背挺直,自信,驕傲,帶着不服輸的倔強。
她從來就不服輸,試驗失敗常用,難道就爲此一蹶不振了,她要跟他們證明她做的沒錯!
幾個學徒見她居然出現了,頓時嚇了一跳,臉色頓時緊張起來,但杜若兒什麼也沒說,直接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目不直視。
幾人張了張嘴,看杜若兒轉身到了倒塌的高爐面前,自己拿東西量了尺寸,在紙上畫好了立體平面圖,然後去了搭建好的草屋裡,坐在桌子邊改建。
正好趙家安排的鐵匠過來,杜若兒過來討論如何改建,增加防護,提出了一些建議。
把高爐裡面東西清理乾淨,在外面加上銅皮穩固住,底下加上防火圈,外面再加建個進風箱,杜若兒在圖紙上設計了一番,一直忙活到天色將黑,還沒畫完圖。
趙彥下午去了趟隔壁鎮處理事情,回來時路過,見礦上還點着燈火,停下車下去看看。
錢木匠等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吃飯,見趙彥來了忙過來迎接。
“錢師傅,水車造得如何了?”
“自然是沒問題,這都是我拿手的活兒。”錢木匠臉膛上一片自信,“不過,三公子,俺也不知道這水車還用不用得着,那位杜姑娘下午折騰到現在,又要改那高爐,她一個女娃懂啥,再出什麼事怎麼辦?”
“杜姑娘還在?”趙彥訝異道。
“可不是,還在那屋裡畫什麼鬼圖呢,公子你可要三思,女人能幹什麼事——”
趙彥回眸一看,見那草屋裡果然亮着燈,便擡腳走了過去。
草屋裡堆放着一些雜物,杜若兒正坐在擺在角落的桌子面前低頭畫着什麼,桌面上擺放着一些紙張,杜若兒埋頭寫着什麼,昏黃的燈光下,她目光專注,哪怕他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趙彥身後跟着黑臉膛侍衛正是黑雄,間的杜若兒,剛張口要喊人,蕭景瑄擡手示意他安靜,邁步走了過去。
桌面上擺放着一張圖紙,畫着進風箱的草圖,杜若兒正在繪製,心無旁騖,並沒有發現他的靠近。
趙彥低頭凝視着面前的少女,白淨的臉龐在燈光下靜謐如斯,她那雙烏黑的眼睛此刻專注熱烈,工作中的她,帶着一股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美,知性,自信,像整個世界都掌握在掌心。
她還沒放棄麼?
趙彥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要改造那個高爐,本來以爲她會一蹶不振,沒想到這女子卻越挫越勇,沒有半點氣餒。
真是個奇女子,他所見過的女子中竟沒有她這樣的人。
傍晚時分溫度有些低,趙彥見她穿得單薄,伸手把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她身上,頓時把杜若兒驚醒了。
“啊,三公子,你什麼時候來的?不好意思,我剛沒注意。”杜若兒驚訝地問道,回眸看到自己身上披着披風,忙伸手想還給他。
“傍晚天涼,披着吧,我剛剛從趙家鎮回來,路過聽說你還在,就過來看看。”趙彥在旁邊坐了下來。
“妹子,俺聽說今天的事了,俺相信你有能耐,肯定能行的!”身後的黑雄也走了過來,豪爽地給她鼓勁兒。
“謝謝三公子,謝謝黑大哥。”杜若兒笑了起來,她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這會兒的確覺得冷,便披着披風了,披風上還帶着男子的體溫,很是溫暖。
“若兒姑娘,我聽人說,你下午一直忙到現在,這件事不急,你不必太過辛苦了,這圖明日再畫便是。”
“沒事的,就剩一點就畫完了。”杜若兒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笑道:“這不算什麼的,時間就是生命,還是早點畫完把那個高爐改造好再說,不然我心裡放不下,都要睡不好覺了。”
趙彥拿起上面的草圖,問道:“那姑娘是打算怎麼改造?”
“這裡加上銅皮防護,爐子溫度不算高,我想在外面加個進風口,先在這裡讓外面的風加熱,吹進去溫度就會高很多,這些都很簡單。”杜若兒指着上面的圖紙給他一一解釋。
趙彥問了幾個問題,點頭笑道:“感覺不錯,既然如此,明天就開始改造,給你找最好的工匠,不然姑娘睡不好覺,我可就罪過了。”
杜若兒忍俊不禁,低笑道:“這事兒說到底也是我的疏忽,害公子你出了這許多錢,公子怎麼這麼相信我,不怕血本無歸麼?”
“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只要冒風險能夠得到收益,那麼便沒什麼不好的。當然總有賠本的時候,只要賺的比賠得多那就值了。”
杜若兒一怔,沒想到趙彥是個冒險主義者,怪不得他肯跟杜若兒合作,若是換個人,只怕沒他那麼大膽子敢放手讓她去做。
她心中也不無慶幸遇見趙彥,否則換做別人,還不知道多少曲折。
“看來我真是好運氣才碰見公子。”
趙彥輕笑着調侃道:“我也覺得碰見姑娘是運氣呢,大抵我上輩子做了好事罷。”
“我們這算是互相吹捧麼?”杜若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趙彥也笑了起來,看了看外面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正好我也要回鎮上,一道送姑娘回去,還是回去再畫圖吧。”
“就是啊,俺再當車把式送妹子回去。”旁邊黑雄也跟着熱情地邀請。
杜若兒這才注意外面天黑了下來,從這兒到村中並不算近,便點頭道:“那好,我就順路回去吧。”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便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若兒,我來接你了。”
蕭景瑄站在門前,手上提着燈籠,俊美的臉龐籠罩在燈光下,嘴角帶着笑容,越發迷人。
“你怎麼來了?”杜若兒驚訝地問道。
“來接你啊,我不是說了麼,以後你回來晚了都來接你。”蕭景瑄理所當然地道。
杜若兒一愣,想起那天他說的話,本以爲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真的來接她了。
杜若兒心中一暖,嗔道:“這村裡熟得很,能有什麼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放心。”蕭景瑄擡腳走了過來,目光瞥見杜若兒身上竟然披着一件男子的披風,頓時瞳眸微縮。
他看向旁邊的趙彥,鳳目微眯:“趙兄,就不麻煩你了,我接若兒回去就行。”
趙彥的好心情頓時被破壞殆盡,他輕笑一聲,黑眸波光流轉,挑眉道:“何必麻煩,我正要回鎮上,同行便是,杜姑娘,你說呢?”
“這個——”杜若兒也覺得坐馬車回去就好,可旁邊的蕭景瑄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得杜若兒寒氣直冒,好像她答應了就要吃了她似的。
“這個,就不用了,反正也不遠,我權當鍛鍊身體了。”杜若兒乾笑了一聲,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還給趙彥。
“謝謝公子的披風,有他送我就好。”
蕭景瑄脣角揚起,伸出手把桌上的圖紙收了起來,拉住杜若兒的手,眸光溫柔:“走吧,我們回家。”
“趙公子,告辭了!”杜若兒回頭喊了一聲。
“路上小心。”趙彥臉上笑容淡了下來,看着蕭景瑄像佔有者一般牽着杜若兒的手離開,心中莫名覺得刺眼。
披風還了回來,上面還帶着溫度,落在趙彥手中,彷彿還有女子淡淡的香氣。
離開了身體的溫度,披風漸漸涼了下來,身邊沒了那個女子,一瞬間變得空落落,好像心裡空了一塊。
他凝眉看着暮色中漸漸遠去的兩人,第一次,心中嫉妒起來,嫉妒那個男人光明正大地牽着她的手。
一顆草種在心底滋生,蔓延開來,似乎要破土而出。
“公子,咱們是不是也回去?”黑雄總覺得氣氛有點古怪,看自家公子站在那裡發呆,半天了終於忍不住提醒。
“嗯,回去吧。”趙彥斂眉收起情緒,淡淡道:“走吧。”
兩人走出草屋,上了馬車,駕車離開。
這邊廂杜若兒跟蕭景瑄兩人走在路上,走了小道往村裡走去。
天上掛着一輪彎月,星子低垂,村莊中傳來些狗吠,荒野裡一片安靜,蟲鳴蛙鳴陣陣。
蕭景瑄提着燈籠,杜若兒跟在身邊,亦步亦趨,腦子裡還在想着圖紙的事兒。
“以後不準披別的男人的衣服。”蕭景瑄忽然霸道地要求。
杜若兒一愣,詫異得瞪大眼睛看向他,“什麼?”
“要披只能是我的衣服。”蕭景瑄冷哼了一聲,俊臉俯下,“聽明白了沒有?”
杜若兒心中好笑,翻了個白眼,“你管得真寬,人家趙公子是禮貌,又不是有什麼歪心思。”
蕭景瑄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麼,反正以後少跟他來往。”
身爲男人他很能看懂對方的眼神,顯然趙彥對杜若兒很有好感,可這丫頭卻懵然不知,她的神經是有多大?
杜若兒蹙眉看着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嘻嘻地打量着他。
“喂,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不然幹嘛一副死盯趙彥的樣子,不過這真的可能嗎,這傢伙會因爲她吃醋?
蕭景瑄臉上頓時有些異樣,他撇過頭,冷哼一聲,俊臉揚起,自傲道:“一貫只有別人吃我的醋,本公子還用不着吃醋!”
“嘖嘖。”杜若兒見他一副自信傲然的樣子,忍不住想笑,“那你幹嘛針對人家趙彥?”
“看他不順眼不行麼?”蕭景瑄冷哼一聲。
“好吧,那我無話可說了,但我不想因爲你的私人情緒影響我的工作。你我現在是有婚約沒錯,不過你早晚還是要走的,就不要管得太寬了。”
杜若兒說着,想起這個男人終究還是要離開,低頭踢了踢石子,石子飛起,落在旁邊的水塘裡,濺起一陣水花。
蕭景瑄對她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她從來都看不明白,說他在意,可他早晚是要走的人,說他不在意,偏偏屢屢糾纏。
她不喜歡玩曖昧,既然如此,倒還不如早些說清楚。
蕭景瑄一怔,眸光微動,也停了下來。
“你今天公開了我們的關係,你我朝夕相處,將來難道還能再嫁給別人?”
杜若兒嗤笑一聲,挑眉驕傲地道:“你要走走就是了,婚約解除了我怎麼不能嫁人了?如果對方介意這點,那他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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