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綺芳連忙拉住了他,急急道:“翰流師兄!”
“放心,我不是某些衝動的小鬼,最少他也是在努力。”汪翰流很快就灑然一笑,爽朗的臉顯得很大度。
“不是,翰流師兄,你打不過他的,你會受傷的……”杜綺芳好心的叮囑道,她對陸歡幾次出手都印象深刻,只是一個普通醫生的汪翰流根本不是陸歡的對手。
她是好心,聽到這些話的汪翰流臉卻瞬間扭曲了,一臉不服氣的看着陸歡。
杜綺芳沒有再管他,只是專注地看着陸歡的動作,上次沒有看見陸歡出手,這次她不想再錯過了。
汪翰流好像是被杜綺芳嚇住了,也安靜了下來等着陸歡完成。
陸歡和麻醉師同時工作,對比着X光片子一根根銀針扎進了徐志強體內,幾乎把他變成了一隻刺蝟。
麻醉的作用讓兩個人都昏迷了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徐志強身上,陸歡正將一根又一根的超長銀針刺入他的身體。
因爲身前和潘文婷抱在一起,所以陸歡只能從背後和肩膀進針,動作的角度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搞得一幅很專業的樣子。”汪翰流撇了撇嘴。
沒有人回答他,在場的都是一院的醫生,就算對陸歡印象不好的,這個時候也不滿一個二院的醫生屢次詆譭自己的同事。
杜綺芳橫了汪翰流一眼,沒有說話,汪翰流感覺到自討沒趣,再次沉默下來。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顫動,和陸歡下針的動作有着同樣的頻率。
大概十分鐘之後,陸歡用上臂的袖子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虛弱的退後一步:“你們開始吧,將他取下來的動作一定要快,一直向後,不要有上下的震動。”
幾個負責將徐志強抱下來的醫生點點頭,陸歡迅速退開一步,急診科主任接過指揮,很快手術室就忙碌了起來。
兩個男醫生扶住了潘美婷一側的鋼筋尾巴,保證一會拔出來的時候不會震動。一組醫生將徐志強搬了起來,順着鋼筋的方向將他的身體擡起來,又快又穩的向後移動。
“吡啦”的尖厲聲音響起來,骨科主任扶着電鋸落在露出來的染血鋼筋上,火花四濺,潘美婷的身體被迅速的搬走,放在另一張手術檯上。
陸歡指揮着一羣醫生一邊止血一邊將徐志強放倒,他後背上的銀針已經全部用陸歡用大力折起,把針尾沒有進入人體的部分橫起緊貼着皮膚,讓徐志強可以仰躺在手術檯上。
爲了將百餘根針全部折起,陸歡的拇指指甲都翻了起來,不過他已經沉默的將所有動作完成的一絲不苟,這個時候的每一秒,都是在死神的威脅下拼盡全力!
徐志強的胸口已經下了引魂九針,陸歡不斷的刺激着他的肌肉閉合壓住血管,將失血量控制到了最少。
“我看到了主動脈!”汪翰流檢查了徐志強的創口,不敢置信的道,擡起頭深深看了陸歡一眼。
“雖然不喜歡你,但是你千萬不要失敗。”陸歡死死的盯住汪翰流,“否則鼻子一定會開花!”
“可以進行手術,護士,抽吸!我要胸骨鋸!”
汪翰流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抿緊了嘴脣,用最快的速度進了自己的角色,開始了主動脈的修復工作。
最難的工作陸歡已經做到了,如果這種情況都不能將徐志強的主動脈修好,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給杜綺芳當師兄了。
“病人情況穩定,血壓正常。”潘文婷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杜綺芳站在助手位上,負責給汪翰流拉勾子,陸歡在短暫的休息後,重新刷手也回到了手術臺前。
大約二十分鐘後,潘文婷被推出了手術室送到了ICU,兩個小時後,一臉疲憊的汪翰流完成了最後的縫合,杜綺芳用剪刀留下了最後拆線用的線頭。
徐志強的心跳規律而有力的跳動着。
“還有力氣的醫生,馬上去第二、第二手術室,那邊需要人!”
手術室的護士長終於等到了這邊的手術結束,立刻喊了起來,這邊佔用的太多人數已經讓人感覺到了其他地方人手不夠。
陸歡沒有說話,摘掉手套去刷手,準備下一場手術。
杜綺芳也是一樣的動作。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這是他們的責任。
一院的其他醫生也跟在後面,只留下必要的人手照看着徐志強。
汪翰流一愣,也摘掉了手套,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跟着杜綺芳進入第二手術室,而是換好衣服去了院長室,本應在手術室指揮大局的王承同坐在椅子上,看到汪翰流進來終於一笑:“記住了沒?”
“當然,我過目不忘的。”汪翰流坐在了王承同對面,不屑的一撇嘴,“那小子果然夠狂,只不過好像還很嫩啊,連激將法都不用,就把本事都露出來了。不過他的醫術,也是夠神奇!”
“以後就是我們的了,你快寫下來,我知道這種強記之術間隔時間越短效果越好。”王承同將一個速記本和一批削好的鉛筆放在了汪翰流面前。
汪翰流閉目思索了片刻,拿起筆在紙上沙沙做畫,一個又一個手部動作躍然紙上。
赫然是陸歡施展引魂九針的每一個動作!
原來杜綺芳被打斷的那句“師兄有過……”不是在炫耀汪翰流曾經的功績,而是他師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
……
連續手術,讓所有人都勞累異常,陸歡記得這已經是自己第四臺手術,午飯都是護士們帶來的盒飯,還沒吃上幾口就馬上又回到了手術室。
在手術的間歇陸歡也能看見杜綺芳,這個美麗的女醫生一臉的疲憊,他已經是幾次催促她去吃飯了,但是似乎她並沒有聽他話的意思,執着的摘掉手套,刷手,然後又鑽進手術室。
“你有低血糖,不吃東西熬不住的!”陸歡語氣不善,看着杜綺芳口罩後面的蒼白皮膚莫名心疼。
“我知道,做完這一臺就去,傷者脾臟破裂,很嚴重!”杜綺芳貌似輕鬆的道,六步洗手法一絲不苟。
陸歡這樣的懶人在她的影響下,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嚴肅自己的動作。
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卻挑起了那麼沉重的責任,陸歡也咬牙再一次的鑽進手術室。
這裡的外傷都並不複雜,只是止血,縫合,或者骨折復位。陸歡的高深醫術和精妙手法除了打結比別人快一些,下刀比別人準一些,在這樣爭分奪秒的手術中體現不出太大的優勢。
此時一個優秀、配合默契、持續作戰力強大的手術隊伍,遠比陸歡一個人拼命趕時間更有用。
他最大的閃光,就是在這些病人進入手術室之前穩定了他們的病情,爲他們爭取到了可以通過手術挽救生命的機會。這個功勞除了他和杜綺芳清楚外,連那些被他救下來的病人都不會記得有一個小醫生在瞬間展現的神奇。
陸歡漸漸明白爲什麼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對於一個真正的優秀醫生來說,似乎也是這樣。
第五臺手術,是一個腿骨骨折的成年男人,體形肥胖,腿上的皮膚切開後是足有四指厚的脂肪。
這麼一條大象腿,需要擡起來在進行腿骨復位,然後釘上鋼筋固定的動作,實在是需要太多的力氣。
但是所有骨科的男醫生都已經被之前的手術折騰的沒有一點力氣了,完全是陸歡一個人獨立承擔的。
超強的體質,和普通人相比幾乎無限的體力,這個時候似乎比一肚子的醫學知識更像成爲一個優秀醫生的天賦。
所有的醫生只能是麻木的處理眼前的情況,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更多問題,骨科的主任一臉慶幸的說幸好有他這個壯勞力過來幫忙,否則他們都支撐不下去了。
“這麼多的傷者,我二十年沒遇見過了,實在是太慘了。”主任搖搖頭,這次的車禍是高速上疲勞架勢了一夜的大貨車直接和橫向拐彎的滿載客車相撞,已經睡着的司機沒有一點減速的動作直接撞上,同時車上滿載的鋼筋也飆射出來,就像一把把捕鯨槍將玻璃撞碎,然後把客人釘在地上。
車上五十多人全部有輕重不一的傷勢,大貨車司機當場死亡,被貨車直接撞上的車尾部位也有二人當場死亡。
“骨科已經沒有病人了。”
手術室值班的護士看了一眼外面的黑板,進來之後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
其他的醫生聽到她的話,幾乎瞬間都是一樣的動作,連最在乎風度的主任都是靠在牆上休息,對年輕貌美的值班護士道:“小胡,過來給我當個枕頭。”
“滾,你個老不正經。”值班護士也是一個潑辣的性子,主任嘿嘿的笑了起來。
陸歡和他們打了一個招呼,就出了手術室。看向外面,天已經完成的黑了,他們從上午一直到現在,已經十個小時。
這是“單純”的外傷手術,很多大手術甚至比這個累積時間還有長。外科醫生一直到老,體力都非常好,五十多歲的老主任打兩個小時羽毛球都不需要怎麼休息,很多年輕實習生都吃過輕敵的虧,被一直打到在球場上站不起來,只有一個字,“服!”。
杜綺芳和外科的醫生還在旁邊的手術室忙碌,不過已經到了縫合階段,應該沒有多久了。
陸歡等在外面,卻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有些失神的看着手術室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