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蟋蟀收得少還好,到中期上百盆的蟋蟀,別的不說光是每天打着手電換水餵食就要蹲着搞幾個小時。不能開燈喂,必須要打着手電,而當時沒有頭戴式頭燈,那玩意制式的只有礦工有。所以基本操作都是電筒含在嘴裡,解放雙手去進行。不說蹲時間長了,腿麻屁股酸,嘴巴也吃不消。而且蟋蟀是活躍的昆蟲,並不都是一動不動,雙腿彈跳力驚人,一蹦出來還要抓捕回去,還不能傷到,蟋蟀角角落落都能藏身,投鼠忌器之下也是很麻煩的。
而且不光如此,伺候這個小祖宗麻煩事很多,早秋還要洗澡,中秋以後還要保暖。洗澡其實也簡單,臉盆裡的水順着一個方向攪動成漩渦狀後,按壓網罩,逼着裡面的蟋蟀跳出去,轉幾圈就把它提回來。只不過說來簡單,數量多了,任務就繁重了。總而言之,不光吃喝拉撒,包括三妻四妾以及房事安排都要照顧到。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操碎了心。
雖然傅雪冬是樂在其中,但是付出確實是不小的。他原本就和他奶奶住亭子間上搭出來的一個牀鋪,沒什麼條件養,只能是小打小鬧。所以兩人在來之前已經商定了,原本小寧住的那間作爲專門的蟋蟀房,已經在房間裡擺了一溜的架子放蟋蟀盆,傅雪冬也可以住在裡面。那邊遠離廚房不受油煙侵襲,而且在院子裡非常接地氣,傅雪冬非常非常的滿意,可以說是眉開眼笑。
第一天忙完了晚上喝了酒,聽他們講故事(蟋蟀趣事)大多數其實都是鬥場上發生的事情,然後都早早歇息了。昨晚的夜車,到了後又忙着收拾,大家都累了。
第二天睡到七點多,爬起來壓井水洗漱,然後吃那邊做的像大餃子一樣的包子和冰涼的油條喝稀飯。那邊油條不是城市裡有固定攤位現炸現賣,都是炸好了以後騎着自行車一個個村子到處遊走販賣。
吃完以後大多數人都沒動靜,只有蒲素興奮的要出去收蟋蟀。沒來之前,蒲素還準備自己抓,結果傅雪冬說到了地方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確實,這邊的蟋蟀大多是在玉米地裡抓,那種玉米大概有一人高密密麻麻不透風,地裡有水而那個季節又是暴曬天氣,蒲素是沒鑽進去,光是看看就知道那裡面他根本待不住,就算待得住,以他的本事也抓不到蛐蛐,蛐蛐一跳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來這邊的都是收蟋蟀。所謂收蟋蟀,就是在村子裡搬個小桌子或者乾脆一個小方凳,然後自己坐在馬紮上等着,自然會有當地人湊上來拿蟋蟀給你看。上午每天高峰期都是絡繹不絕的人,排隊一樣一個接一個的拿出蟋蟀給你看,一兩個小時不停。
不光在本村收,他們也主動出擊,包出租車到田間地頭,早上四點多就出發,幾個老法師帶隊根據往年經驗去幾個地方等着,當地人從地裡沾着一身露水出來,大家可以第一時間就看蟲,有看中的就算是第一手第一時間直接拿下了。有的蟋蟀在他們手裡時間長了,好蟲都給弄費了,蟋蟀在愛好者眼裡是寶貝,在當地人眼裡就是鈔票而已,只要不死,怎麼都行。
經常他們也到幾個大市口去收,騎車過去,再遠點的包車,或者叫房東的兒子摩托車送過去,到點了再接回來。從早上到下午,每天不停的起碼要看成百上千只蟋蟀。
眼光再好的老法師,這種全憑肉眼的觀察,尤其是一天要看那麼多蟋蟀,都會有走眼的時候。這時候損失的不僅是錢,還有感情。
興沖沖的回去以後發現印象裡自己收的這條蟲,當時怎麼看怎麼好,怎麼一回到院子房間裡入盆後再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且只比蒼蠅大不到哪去?還會以爲自己是弄錯了,或者是被掉包了。
其實陽光下,哪怕不同時段瞳孔都會做出相應調整,所以眼見都不能爲實,自己的眼睛都可以欺騙自己,所以特定的情況下把潘長江看成姚明也不奇怪。也就是說看的時候蟋蟀的比例是對的,但是主觀上把整體放大了很多,相當於把16比1的模型看成了4比1,這種情況也只能怪自己。
蒲素雖然知道有這麼個情況,有一天坐摩托車收蟋蟀回來,在半路上遇到剛從地裡出來抓蟋蟀的本地人,主動上去看了蟋蟀後還是被自己眼睛騙了,當場收了六條而且是重金,回去一看全部只比蒼蠅略大。
這種蟋蟀品相再好也沒用,根本就沒有這個級別的賽事。哪怕拳擊比賽裡輕量級這個級別,也需要61公斤,而50公斤以下這個級別的正式比賽,估計根本不會有。
其實蒲素出攤第一天就遇到這個問題了,對於蟋蟀的體重計量單位各個地方不同。這麼小的一個蟲子,用兩和斤爲單位顯然是鬧笑話。所以天津(北方代表)使用釐、上海用斟(南方代表)。一般來說,蟋蟀只有起碼大於2斟(5.6釐、122點、0.521克)纔有收的必要,其實低於2.5斟基本都沒用,都要最後看配不配的上,或者乾脆實在沒辦法就差不多體型的就算了,直接罐子劃上粉筆記好配對成功將就了。
剛開始很難一眼看出蟋蟀的大小和重量,不可能在現場拿個小稱出來稱。當時確實是拿稱稱重的,那種精緻的紅木小稱很有些味道,現在估計都換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電子秤了。
這時候就體現出老法師的作用了。他們先收個垃圾蟋蟀,肯定是沒用的廢品,但是就把它當做模型,起一個標尺作用,比如3斟2的收一個帶在身上裝在罐子裡,收蟲的時候看到吃不準大小的蟋蟀,看一眼它就有數了,按照它的體型毛估估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種都是經驗,蒲素在那邊有點好,他年輕,所以拉的下臉皮去請教。而且他這個年紀玩蟲的人很少,就算有也是業餘愛好,能玩到山東來的幾乎沒有,所以他和傅雪冬在這邊很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