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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羞愧自己現在居然這麼怕事認慫。躺在蚊帳裡他又想到自己到這地方來究竟來幹嗎?在蟋蟀這個圈子裡,小院裡和市場上那些人大概算是個人物。可蟋蟀畢竟只是個玩耍的遊戲,或者說是賭博的一個形式。他混到這裡來到底想幹嗎?
這些玩蟲的人裡,相當部分是剛波人,可以說是絕大多數都是。歲數大的幾個甚至桑海話都說的不咋地,有明顯口音。從小到大就生活在剛波人聚集區,鄰里和家裡之間交流更多的是用剛波話,在這裡也是如此,桑海話說的極少。那個老法師帶的幾個徒弟,他們之間都是剛波話交流。傅雪冬的師傅寶寶例外,大概祖籍是哲江的。
這些人穿着最最廉價的那種面料極差的睡衣出去擺攤收蟲,邋遢的一塌糊塗。也就是在這麼個特定的地方,蒲素纔有和他們接觸的可能。他們的人生意義也確實在這邊得到了體現,展示了自我價值。只是放眼博大的社會體系,這又算的了什麼呢?
蟋蟀當做愛好的人畢竟是少數,在不接觸的人看來,這個技能有多大價值?而且仔細想想,這些人普遍社會地位不高,學歷低下。高知分子玩蟋蟀的也不少,但是囿於時間和精力,能那麼投入去玩的絕對鳳毛麟角,畢竟還要承擔其他社會責任。蒲素後來認識一個有名的桑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老導演就很喜歡蟋蟀,他的朋友當時搞了個動畫工作室想行賄老導演,打聽打老導演喜歡蟋蟀,就託蒲素幫忙。蒲素去收了幾個古董盆和一條蟋蟀讓朋友送了過去,後來事情辦成了,和新加坡合作的這個系列動畫作品在央視播出,關於生肖的。人家哪有功夫那麼投入的去搞蟋蟀,業餘時間逗弄幾下,到了季節在家裡聽聽叫就夠了。
南宋時蒙古入侵,襄陽危急時,作爲宰相的賈似道,卻在和他那些三妻四妾們大斗其蟋蟀,還戲稱鬥蟋蟀爲“軍國重事”,何其可笑;國難當頭之際,賈似道還悠閒地寫出了一部《促織經》,對養蟋蟀、玩蟋蟀進行了詳盡的論述,是世界上研究蟋蟀最深入而系統的專著,何其荒唐!對蟋蟀感情如此“深厚”的賈似道,在精神層面又何嘗不是一隻貪玩的蟋蟀呢?如果說宋徽宗因愛好奇石、珍寶、書畫、女人而玩垮了北宋王朝,那麼賈似道同樣是因縱情聲色犬馬而葬送了南宋最後半壁江山。這就不是玩物喪志了,而是喪權辱國,國破家亡的後果了。
以傅雪冬爲例,他現在蟋蟀算是玩出了點名堂。但是以他當年大學生的知識儲備和智商,而且趕上了那個年代,其實是大有可爲的。他還是第一批從事證券業的紅馬甲,雖然涉嫌經濟犯罪被處理過,但是他如果把精力和興趣投入到其他方向,應該比現在要成功的多。那個冠以“國際蟋蟀”名頭的所謂大賽,不用想也成色可疑,全世界想不出還有哪個國家的人玩蛐蛐,怎麼就國際了?大概是有幾個有着國外身份的人蔘與,組辦方爲了提高名氣,提振地方經濟就這麼一拍大腿,決定了就叫國際大賽。
當然,這是個人興趣,自己喜歡就好。玩出了名堂,也真心爲他高興,但總覺得不對頭,當年漸行漸遠並不是沒有道理。工作應該是工作,愛好是愛好。根據蒲素對傅雪冬的瞭解,他的這個興趣絕對是後天培養的,也就是認識蒲素以後那一兩年突然就癡迷了。實際上就是玩物喪志的典型。
如果把蟋蟀作爲營生,其實是非常可悲的。社會上可以賺錢的門道多了,作爲城市人,把蟋蟀產業化看待,無非是走見不得光的非法道路。山東本地人可以合法抓蟋蟀賣,城裡人去哪抓?想靠這個吃飯,買賣蟋蟀賺錢差價之外,只能涉嫌賭博。這種地方舉辦的比賽,說白了就是當地政府拿錢出來作爲賭注,讓大家合法比鬥。每年也就這麼一兩次,過關斬將拿到獎金真的不容易。
而業餘隨便玩玩,只能是當做興趣,進場比鬥這些就算了,絕對是捧着鈔票進去送人。假如大家都是業內人士,比拼時還講點運氣輸贏不好說。而業餘對內行,絕對是有輸無贏。
經過一個賽季蒲素才明白一些道理。比如千兒八百輸贏的比鬥,他根本無所謂就當做是遊戲。而對絕大部分老傢伙來說,上了兩百一場的比鬥都值得拼命。人家就指着這個過日子,收蟋蟀以及各種費用都要算進成本里的,他當做是愛好,人家是當做營收項目。大多數專注於蟋蟀的人,日子過的都不怎麼樣。稍微想想就有數了,一年裡半年的時間都用在蟋蟀上了,哪有功夫去幹好其他的?就算打工也是等於是打短工,像傅雪冬那樣,到了時候就辭職走人下鄉了。
那天中午蒲素沒吃飯,下午從蚊帳裡爬出來以後和傅雪冬說明天準備回去了。傅雪冬對他的去留不在意,他的心思除了蟋蟀眼裡也沒其他的。按照計劃傅雪冬在這邊要待到白露以後,然後帶着蟋蟀和三尾子回來。陰陽要調和,孤陽不生,所以養蟋蟀對三尾的需求很大,本着家鄉精神,山東蟋蟀自然要配本地媳婦,三尾一帶就帶上千只,裝在一個大竹簍裡帶回來。
事實上傅雪冬一直在那邊待到快到中秋,他大概是聽了那些老法師的,一方水土養一方蛐蛐,在本地養最好。不得已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塑料桶的本地水,幾百斤的水也不知道他怎麼弄上火車的。蒲素讓陳誠帶着保安開着依維柯去接站的,直接拉到蒲園裡。
其實想想都搞笑,水放在塑料桶裡時間長了也不新鮮,對蟋蟀能有什麼好處?桑海到處有賣礦泉水,而且蒲素抓蛐蛐的時候,臭水溝邊上經常抓,那些蛐蛐無疑只能喝那裡的水,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