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中的繁星眨着眼睛,卻依舊擋不住街市上燈籠發出的火紅光芒。雖是夜晚,但長興街上的人卻比白天還要多,因爲這是榮城最有名的夜市,也是最大的風月之地。長興街總共一公里,卻佇立這十幾家青樓,而徐家的二少爺平日裡總流連在這些風花雪月之中。
徐邵琦走在長興街寬闊的道路上,卻依舊撞上了不少人,所有人都以爲他喝醉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沒醉。他整天在喝酒,但是卻一直告誡自己不能醉,否則他就要一醉不醒了。
在這街上的人不認識他徐邵琦的很少,所以人們都在他經過時讓到一邊,免得自己被撞到。說實話,徐邵琦在人們心中的口碑不太好,想來也不奇怪,整日在這種地方鬼混的人名聲能有多好。但是徐邵琦不在乎,任憑別人怎麼議論他,他總是我行我素。
徐邵琦活到現在,喜歡了無數個女人,但是他明白,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他渴望擁有愛別人的權利,但是很不幸,誰讓他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讓他從小失去愛人和被愛的權利。
他是徐家二少爺,是多麼風光的一件事,在別人眼裡,他總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可又有誰知道,正是因爲這個身份,他才需要活的比任何人更小心。奈何他不是家裡的長子,他是庶出。父親是榮城第一家族老爺徐震海,而母親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
當年,他的父親和他母親相愛,可那時已經有了他的大哥徐邵英。母親生下他後因受不了大夫人的折磨,選擇了永遠離開自己。父親也因爲母親的離開,覺得對不起他們娘倆,所以才放任他,不想讓他受委屈。
但是他的大哥徐邵英卻看不慣父親如此偏袒他,於是就萌生了殺了他一了百了的念頭。這些年,爲了躲避徐邵英的殺害,他只好選擇僞裝自己,選擇看淡一切。
他看似自由,卻又極度的不自由,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裡,無法隱藏。爲了活命,他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有時候他一直在想,這樣做是否值得,若不值得,自己爲何還要堅持。奇蹟般的,他堅持了下來,而且一堅持就是12年。
徐邵琦告訴自己,這樣苟且偷生,並不只是爲了活命,還爲了幫母親報仇。這個想法在這十二年中從來沒有變過,哪怕是一絲一毫。
徐邵琦拖沓着看似凌亂的步子,來到了一處沒有人的地方,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後收了收腰板,徑直往前面的樹林深處走去。這時的徐邵琦已經褪去了之前的滿身酒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直的少年。此刻的他纔是真正的徐邵琦,他也只有在晚上的這片林子裡能短暫地做回一下自己。或許很多人知道這些的話,會可憐他,同情他,但是他不需要,因爲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徐邵琦來到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前,深深地嘆了口氣,這纔是他的家,他住了十八年的地方。雖然自己真正來的時間不多,但這是他母親生前的居所,他不得不懷念起兒時的情景。即使他有多麼不願意記起,可這段回憶卻是他永生難忘的。
其實,徐邵琦的心理還是恨他母親的,恨她當初爲何要拋棄自己,讓自己一個人忍氣吞聲,苟且偷生了十多年。當他知道母親自殺的那一刻,他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失去了最堅強的保護,就等於沒有了希望。那年他才六歲,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孩,但他卻清楚的明白失去母親意味着什麼。
母親走後,大娘和大哥開始變本加厲得虐待徐邵琦,由於沒有了母親的保護,他受盡了摧殘。於是他開始慢慢疏遠這個家庭,開始心存恨意,開始變得不像自己。而他一直覺得母親的死很蹊蹺,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卻被人發現自殺在自己房間,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於是,徐邵琦懷疑母親並非自殺,而是他殺,卻苦於找不到證據,這件事整整被埋藏在他心裡十二年。
知道今天,徐邵琦在草房的一角看見了正蹲在地上哭泣的木槿,他知道機會來了。這個他等了十二年的機會,終於在今天被他抓住了。他把木槿叫了進來,又給她倒了杯水。木槿還是止不住哭泣,而這哭聲依舊那麼恐怖。木槿已經很努力的減小自己的聲音,可還是被徐邵琦聽見了。不知爲何,徐邵琦從小就覺得自己和其他同齡人不一樣,比如他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比如他的血在日光的照耀下會變成金色,再比如他的傷口癒合的比任何人都快。
“你的聲音……”徐邵琦聽到這聲音後很震驚,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發出的聲音竟是如此的滄桑,恐怖。像是經歷過無數的災難,這聲音中包含了太多的苦難與悲痛。
木槿聽到徐邵琦這麼說,便哭得更厲害了,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聲響了。徐邵琦見此也覺得瘮的慌,便安慰道:“若你不想講話,你可以用寫的,但至少要讓我知道你的來歷吧。”說着就去拿來了筆墨紙硯。
木槿稍稍收了收哭聲,拿起筆就往紙上寫,她需要有人來安慰她,徐邵琦便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木槿從徐邵琦剛剛的舉動來看,他並沒有因爲自己的聲音而厭惡自己,反而還好心把自己帶回了家中,這一點是木槿萬萬沒想到的。她原本以爲這世上除了長生,已經沒有人對她好了,但是她卻親自趕走了長生。可現在看來她好像錯了,這世界不止一個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