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安然相處

急景流年轉瞬間, 夢裡前世旖旎一夜爾爾,夢外日月交替已然五次有餘。

夢境愈發清晰,夢中人物刻骨銘心, 每一個人, 每一件事, 都給她帶來揪心的震撼和痛楚, 恍若親臨。現實與夢境的交錯, 究竟是虛空還是真實;夢境預示着什麼;夢中的鳳翎兒,究竟想向她表達何等心境;爲何,以往令她輾轉脣邊梵的名字, 會在這次的夢中,轉變成……月?

悠悠琴聲附和波濤拍岸, 一縷幽香夾雜海風淡然撲鼻, 令她神清氣爽。睜開惺忪的睡眼, 身置精緻的乳白木舍,明窗不染塵, 藤木桌邊正坐着一名淡妝橘裳的美貌女子,她垂眸專注於手下的七絃琴,容顏恬靜。

“妙舞姊姊……”牀上的人兒虛弱的啓脣,琴聲驟歇,美人愕然轉眸, 四目相交時脣角漾起柔和的笑意。

妙舞揚聲喚道:“少爺, 妹妹她醒過來了!”一面急急走向牀邊, 按住欲待起身的人兒柔聲嗔斥:“別急!你昏迷了整整五天呢, 這身子骨可虛得緊, 還是先乖乖的再躺會罷。”

“五天?”安落雪四下顧盼,茫茫然道:“我這是在哪, 妙舞姊姊,焰他終於願意放你自由了麼?”

妙舞搖頭,低嘆一聲正待說話,門外卻已傳來急遽的腳步聲。外間一個混厚而有力的男聲打斷她們的對話,“妙妃且先退下,餘下的事交給少爺就好。”

喂!本姑娘還沒跟妙舞好好聊聊天呢,是哪個混蛋在趕人?怒!

卻見妙舞黯然斂眸,聽到那聲音急急撂下一句,“妹妹,我有機會還會來看你的,不要爲我擔心。”言罷,深瞅她一眼後擰身而出。

未見到始作俑者,門外一個小身影在妙舞消失後迅雷不及掩耳的奔入,徑直撲向兀自生悶氣的安落雪。

“小龍?”安落雪下意識將他摟入懷中,又習慣性地順了順他的額頭,奇道:“怎麼會是你,焰呢?”那晚後來可有發生什麼?她只記得自己被他強逼,緊要關頭未加細想就去咬舌,也不知古人的「咬舌自盡」是不是真的有效,不過眼下看來該是未死成。不過,她到底有沒有失身呢?

龍離神情羞怯,窘迫的閃爍着眼神不敢與她對視,縮在她懷中吶吶的答,“他,他知道你不願意見他,所以這些天都是我在陪你。”迅速瞟她一眼,斂眸又道:“抱歉落兒,都怪我不好,我不該任他如此欺你,我錯了落兒,要打要罰你請隨意吧。”說罷擡起身,將精緻粉嫩的小臉湊至她眼前。

安落雪頭一次聽到八歲的龍離說話,一個小小娃兒卻滿口成年男子的醇醇嗓音,動聽之餘又頗顯詭異。此時終於明白爲何在島上他會裝成啞子不敢出聲!想起島上的生活種種,又見眼前的他一副等着捱揍的可憐模樣,心不由得再度塌陷,原本對衛璃焰的熊熊怒火怎麼也發作不出來,只化作一聲長嘆撫上他的小臉,正色道:“必須承認,當時我確實怪你、怨你、甚至恨你不肯出來助我。小龍,你怎能放任他如此欺我?你可知道,即使我失身於他,也不會心甘情願留在此陪伴你們的。”

說這幾句話,方發覺身子虛得厲害,腹中肌餓嗓子乾渴,遂又道:“小龍,我餓了——”先吃飽喝足再慢慢算帳不遲!

龍離正等着她的濤天怒火,聽她話鋒一轉已扯到別的地方,錯愕之餘轉眸喚了聲,“忠叔,立即將準備好的膳食送過來!”

忠叔?安落雪醒覺方纔趕走妙舞之人原來正是救命恩人忠叔,難怪聲音頗爲熟悉,原來是他。心中盤旋一事,遂支吾着開口:“小龍,我那晚有沒有……咳,咳咳!那個……唔,就是……那個……”跟個八歲的孩子還真是說不出口啊!

見龍離紅着臉搖頭,頓時如釋負重的呼出一口長氣,壓抑在內底的大石立即掀離,柔下臉泛出一絲笑意,“還算他天良未抿,要是他敢……”姦屍,咳,敢強姦她,哼哼!磨牙道:“若他真敢做出那禽獸不如之事,本姑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龍離上前將她扶着坐起,讓她面對窗外的大海,湊上前幽幽的問道:“落兒,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們?”

擡眸凝視,他那湛藍的煙瞳與海水的顏色交相輝映,熠然而澄澈,美得觸目驚心。這孩子!究竟是單純還是複雜?他的心思還真是看不懂啊。心下暗歎,耐着性子柔聲道:“小龍,我很喜歡你,不過卻是姐姐對弟弟的喜歡!雖然焰解釋過你們之間的關係,可我還是隻能把你當成弟弟看待。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誒?你上哪去。”

眨眨眼龍離已躲至門扉,黯然的表情看起來就象個小怨婦,“我知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了!”說着揮袖抹一把眼淚,蹬蹬的就奔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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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的望向窗外大海發了會呆,她撫向空空唱響的癟肚皮惆悵嘆息,“誰說他不是小孩?那心智分明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嘛,唉!若軒、水水,你們什麼時候纔來救我出去?再不來,我可就要被這倆靈魂分裂的傢伙整死了……”

“你在說誰靈魂分裂?”消失的聲音沒到一盞茶功夫又再出現。

這傢伙的變身術堪比齊天大聖啊!張大嘴詫異地瞪向房門,方纔的精緻男娃已變成英俊挺拔、貴氣逼人的高大男子,安落雪迎視他高深莫測的兩汪幽潭,心臆間的怒火蹭地竄上,叱道:“衛璃焰!你還有臉來見我?”

衛璃焰將手中餐盤放於桌面,幾個大步跨到牀邊,狠狠攫過她的柔荑握入掌中,“我還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如今,能見到你安然無恙,真的很好。雪兒,能不能原諒我?我發誓,我衛璃焰絕不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此次所犯的錯,無論你如何處罰出氣都行,只求你能饒恕我這次的魯莽,可好?”

他眼底盛滿失而復得的柔情,他聲音微顫、語氣惶急,被他握住的手邊傳來陣陣顫慄。四目糾纏,他癡凝的深眸中竟而溢出眼淚!?從未示弱於人的他竟在她面前暴露如此軟弱的一面,看來——這次他真的是被嚇壞了吧?面對這樣的他,安落雪實在硬不下心腸,斂眸咬脣道:“焰,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其實,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嗯……”

“絕不會有下次!”他脣角漾出一絲狂喜,緊捏她的手急問:“雪兒要我如何做才肯饒恕我?”

“我要恢復原貌。”討厭死這張彆扭的臉。

“好!我立即着人向魔神教傳信,叫葉驚秋儘快趕來。”其實這副模樣他也不喜歡,反倒很懷念那張生動俏麗的小臉。

“我還要恢復內力,”條件一步步談,試下他的底線如何,“否則連琴絃都無法挑動,真是難受。”

“這個——”恢復內力就等於恢復了她的絕世輕功,她這是想逃離他麼?“能不能換個別的條件?愛妃,你即使打我罵我也可以的。”

丫的一點也不笨,不恢復內力她怎麼溜啊!“那就放妙舞自由。”罷了,先把姊姊的事解決掉也好。

“唔——”衛璃焰略爲沉吟,思慮良久後回道:“不如這樣,我先還她自由之身,但她暫時不能出府,就讓她留在府內陪你可好?”

自由之身,意思是休掉妙舞讓她不用再被側妃的身份所縛麼?不過,只要妙舞行動自由,下一步就好辦多了!“好,你可要說話算話。不過,她即不爲府中姬妾,亦不能作女婢下人,她的身份只能是我的姊姊。”

“如你所願!”衛璃焰美目輕揚,脣角勾起一抹似水柔情,“雪兒可還有什麼別的要求?”

放我走你會幹不?唉,還是來點現實的吧,“暫時沒有。等我吃飽了再想成不成?”

他猛拍一下額頭,“抱歉,是我的疏忽。”快步取過食盤放於側几上,內有一大碗百合杏仁粥和幾碟開味小菜。他舀起一勺粥放至脣邊,嘆道:“唔,好香!聞着我的餓意也上來了。”

她挑了挑眉,詫問:“你沒吃早飯?”

卻見他眸色黯沉一下,復坦然道:“你昏睡這五日以來,我一直陪着你,你喝藥湯我也喝,你吃不下東西我也不吃。這是本王對自己的懲罰。”

“噗嗤!”她忍俊不禁。焰和小龍不愧身爲一體,有時候他的性格也似個孩子般單純呵!橫嗔他一眼,笑道:“沒見過你這麼蠢的,要罰也不能罰自己的肚子呀。真不知道你這幾日是怎麼活過來的。”點向粥碗勾勾手指,“一塊吃吧,反正這碗粥這麼大,我一個人可吃不下。”

“好!”幸福的感覺溢滿胸膛,他忽然覺得自己不那麼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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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落雪享受爽爽海風拂面,這廂則有人一口接一口的喂下香噴噴的百合杏仁粥,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動。睨向眼前這個男人,忽然莞爾道:“喂!你把嘴角擦擦……”這傢伙餓成這樣還吃得如此尊雅,不過嘴巴沾的顆粒還真是有損形象呀,嘿嘿!

“怎麼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卻被她眼中漾出的甜美深深吸引,只知道癡癡的瞅着她,勺子也僵在半空。卻見她橫來一記眼刀,揚起手拂向他的脣畔,又將手指遞到他眼前。那白嫩細長的指尖上,赫然沾着一粒筍尖!

“呵呵!”見到眼前雪白的長指,他促狹的一笑,一把攫過送至前眼的柔荑,伸過舌在她指腹上吮呷一圈,笑吟吟地將那粒筍尖舔入脣內,滿足的眯起眼道:“嘖嘖,愛妃的手還真甜。”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這種情況還不忘調戲人。安落雪忿忿然抽回手,嘟起嘴對他的輕薄表示不滿,輕叨了聲:“登徒子!”

“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妃,我是你的夫君!何況我就對你一個人如此,怎麼能算是登徒子呢?雪兒分明還是對我有成見。”衛璃焰似笑非笑的表達不滿,卻絲毫不掩眸中那萬丈柔情。

安落雪揚眉冷笑:“哼,好個明媒正娶!夫君似乎忘了,你娶的人乃星迭山莊大小姐宇文雪,而非我這位身份不明的安落雪。”

衛璃焰的笑容立即僵在臉上,安落雪道出的這個事實,對他無異於重磅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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