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逢君
“你到底哪來的人啊?滿口胡言亂語,如果不是我救你,只怕你已經被人浸豬籠沉塘了,麻煩你,從哪來回哪去!”直勾勾的看着面前形若豬頭的臉,努力在黑紫中勾勒着他之前的樣子。
我比任何人都急於知道他的來歷,究竟是我猜測中的人,還只是巧合的相貌相同?若是猜測中的人,那我勢必不能放他隨意亂走,留在身邊知道他的動向是最好的選擇。
睜開只餘一條細縫的眼睛,銀色的雙瞳中盡是無奈,“這是什麼世界啊。”話中的感慨心酸我倒是能體味幾分,畢竟,當初來之時,即使擁有這身體以前的記憶,即使我是女兒身,還是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更別提他堂堂男兒,又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你要尋找的人有眉目了嗎?”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似乎對這的民風民俗一點都不瞭解呢。”
默默的搖了搖頭,眼瞳無神的看向一邊,這無聲的一個動作,竟然讓我感覺到了他的可憐,也許是在他身上聽到的熟悉語言,也讓我不忍丟下他一個人在這個地方,無論什麼選擇,我只怕暫時,是拋不下他了。
“咕嚕~”他肚子傳來的大聲呻吟終於讓我想起來,這個傢伙似乎一直身上都沒錢,自然也沒東西吃,“我去給你叫店家送些吃的來。”
即使能看出來餓了不少時日,他優雅的吃象還是能證明這傢伙應該受過良好的餐桌禮儀教育,啜飲着白粥,沒有一點聲響,讓一旁的我心中暗自點着頭。
“如果你暫時對你要找的人沒有一點眉目的話,不妨還是先前那個提議,先跟着我,若是有任何線索,你可以隨時離去。”
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碗,他探索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我,上上下下,無數眼後,終於沉聲問道:“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失笑出聲,“不過看你可憐,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兩日救你兩次,也算是有緣,我行走江湖,對奇人異事也好奇非常,看你象是個異鄉之客,想聽聽你家鄉的趣事罷了。”
把他送我的無數打量眼光全部還給他,一番掃視之後,我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你認爲就你這樣,有什麼是值得我覬覦的,如果你說你那張臉的話,我家中夫君個個都不比你醜,還對我情深意重,對你,我實在沒什麼興趣。”
興趣大了,他來自哪個時代?比我早還是比我晚?若是那個總經理,究竟他是來找誰的,是不是我?如果是,他想要幹什麼?這都是我急切想知道的,可惜,什麼都不能問,不過,來日方長。
於是,我與靈蕭的二人世界中多了一條尾巴,如果他不是偶爾那麼多事的話,我會非常樂意自己當初的決定。
“在我家鄉,是一夫一妻制的,女人不可以有很多丈夫。”在聽說我家中愛人一堆後,此人如是感慨,而我,居然在靈蕭眼中看見了一絲嚮往。
“在我家鄉,家庭暴力是不允許的,你可以告,呃,告官府的。”
“官府受理男子告妻?”天哪,讓我昏死吧,從來不與外人打交道,冷淡對人的碧靈蕭居然會主動開口問他話。
“靈蕭啊,你今天這身衣服真襯你的皮膚,看上去修長挺拔,玉樹臨風。”滿臉的笑容,試圖拉回靈蕭被燃起的好奇心。
“我哪天不是這樣的衣服?”沒好氣的看我一眼,再次將注意力放回那眉飛色舞的人身上,挑眉示意着他繼續。
“那當然,男女平等啊。”我非常不幸的又一次在靈蕭眼中看到了嚮往。
“婚配也不是父母做主,而是自己選擇,男女雙方先接觸,若是喜歡,願意一輩子在一起,就自己決定是否成婚。”這小子居然一點沒發現我越拉越長的臉,還口沫橫飛的說的起勁,不知是憋的太久,還是終於有人肯聽他的‘無稽之談’,在發現靈蕭的興趣後,他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雖然我承認,他說的全對,但是,我就是不高興,很不高興。
“比如說吧,她。”伸手一指我的方向,“她有了其他男人,背叛了與你的婚姻,你就能要求和她分開!”
我終於明白了,這小子不止是不懂得看人臉色,還欠揍的很,現在我非常懷疑,他是不是在報復我那日砸昏他的行爲。
清清的笑聲從靈蕭震動的胸膛中傳出,一剎那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一剎那,梅綻枝頭,笑傲羣芳。
冰冷的小手被握進掌中,我撅着嘴,沒好氣的看他一眼,看見他的笑容又放大了幾分,氣悶了。
“很令人嚮往的地方。”靈蕭的聲音都溫暖了,我卻更鬱結了。
“不過,不適合我們。”一句話,我感覺自己兩隻眼睛都放出了精光,驚喜的轉頭看着他,眼中,只有他絕世無雙的俊容。
“若是一夫一妻制,只怕我與顏顏今生無緣了。”低低的一聲感慨,我在旁邊拼命的點頭配合,這話倒不假,從時間上算,第一個是御雪。
“家庭暴力?呵呵。。”笑聲更大,伸手刮下我的鼻子,“就她這樣,能對我暴力?”說的也是,放眼整個武林,也沒幾個打得過他的,更別提我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驕皇上。
“婚配自由做主麼?”低頭沉吟,再轉頭看看我,眼中是難得的溫柔如水,“她本就是我挑的,亦是自主了。”
說的太對了,真想飛撲到他身上,再狠狠的親上他幾口,都是我的錯,怎麼也不該懷疑靈蕭就因爲他那幾句話就改變了心態。
“可是。。”冷玄卿還欲說什麼,在看見我和靈蕭的深情對望後終於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本來好好的行程就因爲這個小子的出現而破壞了溫馨的旅途,而且嚴重的影響了我們行進的速度,因爲這個傢伙嗜睡,嚴重的嗜睡,每天不睡夠五個時辰是怎麼也叫不醒的,如果非要強行叫他,下場就是他體內的暴力因子會在不清醒時完全爆發,摸着什麼丟什麼,抓着什麼砸什麼,直到把你砸出門外,他還能倒頭繼續呼呼大睡。
就在這大部分時間休息,小部分時間遊山玩水中,我們終於到達了‘舞月門’。
望着前方若隱若現的林間小路,還有那半山腰中的一幢小木屋,我感覺到心都飛揚了起來,不受控制的飛跳起來,如此近的距離,似乎連空氣中都傳來了他的氣息,我的隨青,我來接你了。
“姐姐!!!”一聲歡快的叫聲,一道身影若乳燕投林從半山中直衝而下,定定的站在我面前,激動的小臉泛着潮紅,大眼中的水氣開始聚集,漸漸凝結,長長的睫毛輕輕的一眨,帶出晶瑩一串。
攤開雙手,對着她示意着,滿臉的笑容等待着小丫頭衝進我的懷抱,卻看見她先是一楞,眼中掠過掙扎,慢慢的靠近,給了我一個淺的不能再淺的擁抱。
一把擰上她嫩嘟嘟的臉蛋,用力的往兩邊拉扯,請原諒我的手賤,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對別人從來都不會這樣,只有她,那粉嫩的肌膚勾起我潛在的凌虐感,扯起來的手感實在太舒服了。
“你似乎很不願意我來啊,抱一下都這麼敷衍。”一隻手抱上她的細腰,一隻手繼續揪着她可愛的臉,我玩的不亦樂乎,看着她在自己懷裡揮舞着四肢掙扎,我就咧嘴直樂。
直到自己擰夠了,才滿意的放開手,看着她縮在一旁用力的搓着被我揪變形的臉蛋,睫毛上還掛着半顆珍珠眼淚,可憐兮兮的望着我。
“師傅呢?”牽起她的手,感覺到她一瞬間的瑟縮,終究還是安然的放進了我的掌心,奇怪的望了她一眼,今天的小丫頭,有點奇怪。
“在山上。”低低的說了三個字,臉紅的更厲害,讓我狐疑感又重了幾分,這丫頭,沒病吧?
“你這個好色沒品的女人,幹什麼來這麼快?急什麼急?”響亮的聲音剛剛傳進我的耳朵,褐色的衣衫已經在我面前閃動,滿頭白髮閃着銀光,面容紅潤,精神矍鑠,只是那大嗓門中,依然透露的是對我的不喜。
還快?我都耽誤了半個月,她是不是希望我不要來啊?
擠出笑容,恭敬的一揖,對她,我是打心眼裡尊敬的,沒有她,就不會有我和月月的重逢,也不可能有影的再世爲人,只是她對我的厭惡,只怕我這輩子是沒能力消除了,“凌師傅,半載未見,還是這麼神清氣爽啊。”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看見你,我什麼都不好。”直言不諱的讓我都無法接嘴。
“你是不是虐待我徒兒了?”突然甩出來的話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用詢問的眼神望着她。
“爲什麼他不來看我?是不是你不准他出門?”
“他,他說下月就是祭祀大典,實在抽不開身!”聽着她的指責,感覺自己解釋和不解釋其實根本沒什麼差別,她分明就是看我不順眼。
“他身子弱,你還讓他勞累,分明就是虐待我徒兒,我說怎麼這麼久肚子還沒消息,一定是你乾的好事。”這老人太精神了,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看着面前如跳蝦般的凌笑言,我只能陪着乾笑。
“月月說了,待這一年,放下國師的身份,就安心在宮中,那時候,一定給你養個白白胖胖的孫女。”這番解釋依舊只換來一聲重哼,不過終於沒再跳起來,應該是接受了我的說法。
“俊徒弟採藥去了,一會回來,你去他房中等吧。”心不甘情不願的從鼻子裡甕聲甕氣的哼出幾個字,冷冷的拋給我。
展顏一笑,我再次有禮的一揖,在挑開門簾的一刻,又似乎聽到了她精力充沛的聲音,“冷傲的小子,你來了呀,還有這個俊俏的小子,你叫什麼?願意不願意做我徒弟啊?”
無奈的低頭一笑,我伸手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的,是熟悉的味道,屬於他質樸卻真實的味道,閉上眼,深深的呼吸着,才發現,原來嗅覺也是一種記憶,會讓人頓時回到曾經的過去中,彷彿還置身於他的懷抱中,只消一個味道,就讓我有無邊的安全感,似乎有一雙能擋風遮雨的手,始終爲自己張開。
慢慢的睜開眼,手指撫摩過一件件房中的物品,簡陋的房中,不過幾件傢俱,我卻能不停的看上好久,眼前,彷彿浮現出他坐在桌前,臨窗習字的身影,又彷彿看見他攬鏡梳髮,又似見他鋪牀疊被。
胸口彷彿被堵住了,鼻頭酸酸的,眼眶也漲的厲害,仰起頭,不讓淚水掉下來,卻發現,等待竟是如此的漫長,這一年的錐心煎熬,就快要過去了。
“屬下參見皇上!”背後突然響起沉穩的男聲,一如記憶中平靜自持的語調,我的淚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