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35節:左 耳(35)
十二月到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適應北京的天氣。
偶爾上網,信箱總是空着。只有一次,收到李珥的信,她只是簡單的問候,我回了信,還是那句老話,讓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她久不回信,估計是高三,上網的時候也不多。
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會再見到黑人。
那天我到一家寫字樓去找工作,那裡有家網絡公司招人,我想去碰碰運氣。那是一幢很氣派的大樓,我剛到樓下就看到黑人,他穿了保安的制服,戴着白手套,看上去人模狗樣,正在指揮人停車。我把帽沿一拉,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
網絡公司的人很客氣,接待我的是一個矮個子的小鬍子,他很客氣地告訴我,要招的人昨天全招齊了,讓我下次動作快一些。
“好的,下次我一定坐火箭來。”我說。
小鬍子樂呵呵地跟我說再見,我坐電梯下樓來,經過大門口的時候,被人攔住了。
“小子,”他說,“我一直在北京等你,你果然送上門來了。”
“你想幹什麼?”我說,“打架我未必怕你。”
“不打。”黑人說,“打架是粗人乾的事,我想請你喝酒,你敢去麼?”
我問他:“誰買單?”
他牛氣沖天地說:“當然是我。”
“現在去嗎?”我問他。
“當然不,我晚上六點半才下班,晚上十點整,我們三里屯見。”
“好。”我跟他擺擺手往前走,他在我的身後喊道:“不見不散啊,你要是不敢來,我就當你怕了!”
呵,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晚上十點,我結束了當晚的家教。準時到達三里屯。黑人已經站在那裡等我,他換下了制服,還是光頭,黑色的皮夾克,黑色的皮褲子,黑色的手套,戴副黑眼鏡,把自己搞得像蝙蝠俠。
“我沒想到你會來,我以前沒說錯,天中就數你像個男人。”
我冷冷地說:“我不喜歡欠人,如果你覺得我欠着你什麼,最好今晚把它全算清,一了百了。”
“你不欠我什麼,你欠的是她,但你永遠還不了她。所以,我要替她還一個公道。”
“行。”我說,“你說怎麼還?”
“你喝二十瓶啤酒,不許吐。這筆賬就算還了。”
“這麼簡單?”我說。
“簡單不簡單你喝完了再說。” “那好吧,”我說,“去哪家?”
“你跟我來。”黑人說。
他走在我前面,趾高氣昂的樣子。把我帶到一個酒吧的門口,彎腰說:“請。”
我進去,酒吧不大,人也不算很多。黑人在我身後問:“怎麼樣,你是不是覺得這裡挺眼熟的?”
我沒覺得。
“你不覺得這裡很像‘算了’嗎?”
我看他是腦子短路了。
我們找了個位子坐下來,黑人很快拎來了二十瓶啤酒,往我面前一放。舞臺上的歌手開始在唱歌,是個女歌手,頭髮很長,看不清楚她的臉,她在唱:我是你的香奈兒,你是我的模特兒……
“你注意到了嗎?你看那個歌手,她塗綠色的眼影。”黑人一面說一面把酒一一打開說:“喝,我要看你醉!”
他戴着手套在開酒瓶,看不去很不方便,但他不願意除掉它。
“我來吧。”我說。
結果那晚我沒醉,黑人把該給我喝的酒差不多都倒到了他自己的肚子裡。他坐在那裡翻着眼睛說:“我有錢的時候就來這裡,我在北京沒朋友,張漾,跟你說句實話,我今天看到你,其實我很高興,我覺得我不是那麼恨你了。”
“那你爲什麼不回去?”我說。
黑人笑着,當着我的面慢慢除下他的手套,兩隻手,左和右,都少掉了一根小姆指。看上去觸目驚心。
“誰幹的?”我儘量用鎮定的語氣問他。
“還用問嗎?”黑人說,“他們讓我永遠都不要回去,要是敢回去,就殺了我。”
“蔣皎的父親?”
“不知道。”黑人說,“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不敢確定。”
我覺得心裡堵得慌,像無法呼吸一樣。
“有煙嗎?”黑人問我。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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