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兒跟壞事兒是對孿生兄弟,還總喜歡結伴而至,生日剛過去兩天,肖冉就又開始頭疼了。
無他,徐岸琛又找上門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專挑只有肖冉一個人在的時候上門,看着那張完全無害滿是和藹的面容,肖冉就算心裡再有不滿,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不止是長輩,還是市長,表面上的面子也得給的。
禮貌地爲他倒了杯茶後,肖冉坐在他的對面,掛着有禮而疏離的微笑問道:“徐市長,您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沒想到徐岸琛竟然站了起來,帶着歉意朝她微微點頭道:“我今天來是跟你道歉的。”
市長親自道歉她怎麼敢當?肖冉連忙站起來,擺手道:“徐市長,您這真是折煞我了,何況您也沒對我做什麼需要道歉的事兒啊!”
“我是替雯雯道歉的,前幾天她來你這兒鬧了吧?抱歉,我這個女兒太過嬌生慣養,而且有些任性,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竟然是來替徐雯道歉的?肖冉的眼睛眯了起來,腦子裡第一個反應就是她跟徐雯的事情徐岸琛知道多少,這個道歉是真的道歉還是另有目的?
徐岸琛見她不說話,眼裡劃過一抹黯然,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這事兒我也有錯,雯雯本來是個很聽話的孩子,自從她初中時無意間聽到我跟她媽吵架就變了,上學時她沒少找你的麻煩吧?”
“徐市長,您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難怪初中起徐雯就老針對她,不過你們兩口子吵架關她這個外人什麼事兒?爲什麼就爲這個來找她麻煩?肖冉疑惑了。
徐岸琛重新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深深地看了肖冉一眼,說道:“這事兒說來話長,都是快三十年的舊事了……”
原來徐岸琛當年是下鄉的知青,被分到鄰省一個小村子裡,而肖冉的母親孟慧蘭也是下鄉知青,兩人碰巧被分到了一個生產大隊。
那時候的徐岸琛因爲家庭原因被衆人排擠,只有孟慧蘭對他一視同仁,而且總偷偷地幫他留些吃的,時間久了,兩個年輕人便有了感情。
原先徐岸琛以爲這輩子都只能在農村回不去了,於是拼命努力幹活,準備跟孟慧蘭一起紮根農村好好的生活下去,後來他不但評上了先進工作者,還當上了生產大隊的小組長。
就在兩個年輕人開始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城裡來了文件,說會選擇一批知青回城。這個消息對兩人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好消息,雖然在農村裡生活得很平靜,但是怎麼也比不上城市,而且徐岸琛是個有抱負的人,他並不想把自己的才華埋沒在鄉村裡。
剛好這時他家裡來信,說父母已經平反,不但重回了工作單位,還得到一個讓孩子回城的機會。
徐岸琛接到信很激動,馬上告訴了孟慧蘭,讓她趕緊給家裡寫信,想辦法再弄一個回城的名額,然後兩人一起回城。
可是孟慧蘭的父母只是普通人,哪有那麼大的能力,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一個回城的名額足以讓人去冒風險犯罪,實在是太過金貴了。
徐岸琛捨不得她,便給自己父母寫信,說了兩人戀愛的事情,希望父母能幫忙再弄一個回城的名額。
誰知道,這就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徐岸琛的母親表面上答應了他,但是根本就看不上孟慧蘭,她早就爲自己兒子選了個門當戶對,而且能幫助他事業更進一步的妻子,也就是徐雯的母親。
她哄騙徐岸琛說現在名額卡得太嚴,讓他一個人先回來,等他工作一穩定,就立刻把孟慧蘭弄回來。
徐岸琛相信了母親的話,跟孟慧蘭說明一切後依依不捨的踏上了回城的火車,誰知道他剛落實了工作,就接到孟慧蘭的親筆信,說她愛上了別人,讓他忘了她。
徐岸琛根本就不相信,不顧父母的勸阻,回到村子裡找孟慧蘭,卻看見她跟另一個男人親密的在一起,而且兩人已經向上級申請了結婚。
不過短短兩個月,深愛的女人便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這個打擊讓徐岸琛差點崩潰,他忍痛離開了村子回家,把自己關在房裡足足一個星期才重新走出來,接着便聽從家裡的安排娶了徐雯的母親。
在他看來,最愛的女人已經嫁給別人了,他娶誰也都無所謂了。
本來兩人的故事到這裡也就結束了,可沒想到在徐雯剛出生時,他無意間聽到母親和父親說話,這才知道當年母親竟然偷偷給孟慧蘭寫了信,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懇求她爲了徐岸琛的前程放棄他。
爲了不拖累自己愛的人,孟慧蘭含淚同意了徐岸琛母親的請求,正好肖冉的父親也是下鄉知青的一員,而且他一直喜歡她,她便接受了肖冉的父親,並且很快跟他結婚,斬斷了這段情緣。
知道這一切後,徐岸琛感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沒想到自己一向慈愛的母親竟然揹着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更沒想到孟慧蘭是爲了他才放棄這段感情。
他跟母親大吵一架後便衝出了家門,發動自己的所有關係找孟慧蘭的下落,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查到在他回城的第二年,孟慧蘭也回城了,就在H市。
他一得到確切地址,便連夜坐火車到了H市,當時他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挽回這段感情,哪怕離婚也在所不惜!
可是當他看到孟慧蘭的時候,才知道一切已經不一樣了,她已經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愛她疼她的老公,一個可愛的女兒,雖然生活清苦一點,但是她臉上一直掛着幸福的微笑。
看着這幸福的一家三口,徐岸琛退卻了。
他是很不甘,可是當年他明明有機會問清楚真相的,卻相信了眼前看見的就是事實,是他先不信任孟慧蘭的,是他先放棄的,那麼現在他還有什麼資格來挽回呢?他又怎麼能去破壞這個幸福的家庭呢?
愛一個人不是佔有,而是要讓她幸福,現在的孟慧蘭很幸福,他……也該放手了。
他沒有出現在孟慧蘭面前,而是在肖冉的父親單獨抱着她出門的時候,以一個善意的陌生人的身份跟他打了個招呼,又抱了抱年幼的肖冉,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H市。
回到家後,他改變了心態,開始認真經營自己的家庭,但是跟母親之間的那道裂痕卻再也無法補救,直到現在,兩母子的關係還是很僵。
就這樣平靜了過了十多年,他被調到H市市委工作,徐雯初中時,他去她班上開家長會,沒想到竟然再次看見了孟慧蘭,這才知道她的女兒跟自己女兒是同班同學。
時過境遷,當年那濃烈的感情早已經趨於平淡,兩個人也只不過淺淺打了個招呼便各走各路。
回家後,他不由又想起當年那段感情,心情沉悶之下喝多了,拿出藏在抽屜裡多年的孟慧蘭照片看,沒想到被徐雯的母親撞見,她當即問這個女人是誰並要搶奪照片,徐岸琛怎麼可能給她,便藉着酒勁大罵了她一頓。
因爲當時徐岸琛的母親是跟他們一起住的,於是跑來勸架,當看到照片裡的人是孟慧蘭時,她失口說出這女子是徐岸琛以前女友的事情,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徐雯的母親大哭大鬧,說徐岸琛是陳世美。
徐岸琛也真的喝多了,吵架中把孟慧蘭是肖冉母親,而且肖冉跟徐雯還同班的事情說了出來,結果被躲在門後的徐雯聽到。
年幼的她不清楚當年的內情,看見奶奶和母親都說自己父親難忘舊愛,而且一向和睦的父母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大吵大鬧,下意識便以爲孟慧蘭是破壞她家庭的狐狸精,於是開始故意針對肖冉。
說完了當年的事情,徐岸琛長嘆了一口氣,滿是歉意的看着肖冉,說道:“小冉,我怕給你母親惹來麻煩,答應了徐雯的母親不再見你媽媽,甚至連家長會也沒有再去開過。要不是那天雯雯回來跟我吵,我還不知道當年她竟然因爲這件事記恨上了你,叔叔對不起你媽媽,也對不起你。”
肖冉沒有回話,她現在心情極其複雜,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跟徐岸琛有過一段感情,最後爲了深愛男人的前程不得不忍痛放棄了,選擇了另一個愛自己的男人結婚。
爲了心愛男人的前途放棄愛情,呵呵,跟她的遭遇何其相似,該說不愧是母女嗎?連對待感情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她一直以爲自己父母都是深愛對方的,但是徐岸琛的話卻破壞了這個美好,明明愛這個男人愛得願意爲他犧牲一切,怎麼會那麼輕易接受另一段感情和婚姻?
難道說母親在這段婚姻里根本就不快樂嗎?所以她才那麼早就病逝?
不!不會是這樣的!父母相處她全都看在眼裡,兩人相互之間那濃濃的感情和羈絆是騙不了人的!
肖冉不覺揉了揉眉心,她現在心裡很亂。
“徐市長,抱歉,您說的這些事情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我就不陪您了,您自便吧。”丟下一句話,肖冉匆匆離開了房間,她需要找個地方靜下來想一想。
身後,徐岸琛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裡流光閃爍,接着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