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宿舍樓側面牆角的瘦削女生,頭髮也是潮溼的。藉着電線杆上燈罩撒下來的光,認真的抱着中午那本書閱讀着。我靠在牆角的另一側說:“看到哪了?”
小蕊似乎也早就發現我在看不見的牆角另一側,並不意外的說:“看到丸子跟三上打架了。”
我有些調皮地說:“那我勸你還是別往下繼續看了。省的跟我似的看完細琢磨搖頭嘆氣的總想哭。”
小蕊似乎笑着說:“我纔不像你那樣的笨蛋呢!看個小說也那麼投入。”
不甘示弱回道:“是啊!只有笨蛋才中午抱着小說看,還偷偷抹眼淚呢!”
小蕊從牆角另一側跳出來,紅着臉說:“討厭!”
兩個人相對無語,緊接着相視而笑後,我主動的承認錯誤道:“對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好,我就是脾氣太急了,都是隨我老媽的!”
小蕊一臉茫然的說:“哪天?什麼事兒啊?”壞笑着繼續說:“一會兒把胖子給你的威化分一些給我就好了。剛纔吃飯跟打仗似的,我吃飯本來就慢,下手晚了,還真沒吃飽。”
大方地說:“小意思,一會兒回宿舍,我給你拿去。”盯着書下胸口的位置說:“要不,你還是少吃點吧?剛纔洗澡時都看到了,負擔多大啊?不過看起來手感不錯,跟今天桌子上的大饅頭似的。”
小蕊雙手把書抱的更緊了一些說:“我看你纔是應該少跟胖子他們接觸,嘴巴學的越來越壞的。早晚成個小太妹。”嘆息了一下說:“你以爲我想它長這麼快啊?煩死了。上體育課就發愁。可是我也控制不了啊!就跟你說的似的,隨我媽!”
收斂了一下玩笑的神情,假正經的說:“小蕊同學,我可得好好的批評一下你了!我們地下黨,一定要學會時刻保護自己的安全,向你這麼明目張膽的出來活動,也不怕傳到老師和家長耳朵裡嗎?”
小蕊有些臉紅的看着我說:“不就上次讓你撞見了嗎?”
我反駁道:“有天晚上,我媽下班回家都看到了!回家吃飯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提醒一下你們家長,注意你的個人問題呢!要不是我聰明機靈的編了個找你畫板報的藉口,把我老媽壓下來了,估計你早就被隔離審查了。你是想寫檢查,還是想寫保證啊?”
小蕊一臉感激地說:“還有這樣的事兒啊?我都不知道。回頭你跟男孩出去,我作陪,幫你在老媽那邊打掩護。”
聽他這麼說,弄得我臉一紅說:“說你的問題呢!怎麼往我身上扯啊?我可沒關係好的男孩可約。”說的時候,腦子裡有個隱約的形象,手上還彷彿能感到那種緊握的力度。心裡告訴自己:“不對,我應該是有想約的人,不過他身邊有個白雪一樣的優秀女孩,根本不可能再跟我出去玩的。”不停加速的心跳,才彷彿自行車捏閘一樣逐漸的減速了。
小蕊看看有些發愣的我,似乎決定了什麼似地說:“既然你幫了我一次,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當交換吧!”
聽到秘密兩個字,自然的勾起了我的興趣,追問道:“什麼秘密啊?關於什麼的?”
小蕊拖着長音說:“當然是關於你的!笨蛋。”露出傑瑞一樣賊賊的笑說:“那天我開你跟他的玩笑,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我會那麼說嘛?”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話,隨口說:“什麼意思?”
小蕊仰起頭,伸手摸摸我的頭說:“真是個豬頭!光長個子不長心。你不是之前問我誰往你桌洞裡放的糖果嗎?就你這麼遲鈍,我都替你着急!”
把前後兩句話聯繫在一起,得出了讓我不敢相信的潛臺詞,隨口說:“你是說,我桌洞裡的糖果,是那個討厭鬼放的?所以你以爲他喜歡我,才故意開那種玩笑的?”
小蕊像看野比一樣瞅着我說:“你以爲呢?不過你的反應讓我有點吃驚,好像你根本一點都沒意識到。我還以爲你們只是故意遮遮掩掩呢。”
腦子裡有點亂,只會向撥浪鼓似的搖頭說:“不可能是他的!我們沒遮掩什麼!根本沒有這麼八宗事兒!他不可能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你別瞎猜了!”
小蕊不以爲然地說:“那就是他自作多情的單戀一枝花唄?那天咱兩吵架,好像馬副幫主看到了,下午找我談了談,說同學之間難免有摩擦,凡事不要往心裡去,都是好朋友,而且還是一個小學出來的。住的還挺近,過兩天找個臺階主動聊兩句就沒事了。他平常都不太正經,有事了還挺像樣的。我還說找個什麼話題跟你先說話呢!”
過去的幾天裡,胖子可隻字未提看到我們吵架的一幕,也沒有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心裡七上八下的,也沒有考慮到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兩人的交談停頓了一瞬間,想起了一個問題,隨口問道:“對了,那個小樹林裡跟你對面站着的男孩是誰啊?我着急回家做飯,只看了個模糊的側面背影,感覺應該認識,不過也沒看出具體是誰!”
小蕊也能露出那種我看不懂的笑容,隨口敷衍道:“沒看清算了,以後在告訴你。也沒確定呢,免得你知道了,大家尷尬。”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肯定是我認識的人,他們都那樣過了,怎麼還能算沒確定啊?小蕊看着那麼單純,怎麼越來越讓我覺得看不懂了!我只能點點頭說:“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別把事兒鬧大了就行。回頭想好了告訴到底走窗戶的那個傢伙是誰?”
小蕊有些不解的問我:“什麼走窗戶的傢伙啊?”
學着老師的口氣說:“繆塞在《少女做的是什麼夢》那首詩劇裡,有句妙語,略謂父親開了門,請進了物質上的丈夫,但是理想的愛人,總是從窗子進出的。要不沙老爺子怎麼創作羅密歐與朱麗葉時,特別讓那主角走窗戶呢!從而可以看出,走窗戶傢伙纔是自己喜歡的人。”
小蕊真心的誇獎我說:“你懂的可真多。繆塞的什麼少女夢我都沒看過。羅密歐的故事大概其知道,不過也沒看過。”
不假思索的解釋道:“繆塞那麼冷門的書都沒有地方買,我也沒看過啊!都是聽老師說的。可惜了,當時你不在我們班,要不能學到很多書本外的知識。比如外星一定存在生命,那些地球外的物種跟教科書上寫的不一樣,根本不用呼吸氧氣什麼的就能生存。甚至天演論,也就是達爾文的進化論也有很多漏洞,我們人類不一定是猴變的。雖然我也聽不懂,但是感覺很有意思。”
小蕊嘆息着搖頭說:“真羨慕你。我們班主任你也知道,整天就是抄寫背,留作業倒是全年級第一多。回家還得拉着家長一起配合默寫,檢查,簽字。我爸總說,小學等於他又上了一遍。要是以後都這樣,就跟我一起考大學去。也算圓了自己的大學夢了!”
開心的迴應道:“你爸真有意思!”
小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尷尬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很清楚她在想什麼,她是擔心我家的特殊情況,這樣的話題會刺激到我。不過我也早就習慣了兩口之家的事實了,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憐憫。除了一些特殊的時刻,基本不會有所感傷。
小蕊想起了我剛纔的話,着急的問:“你剛纔爲什麼勸我不要繼續看啊?”
腦子裡閃回着各種劇情片段,以及師母給我講解的內容,隨口說:“其實也不是悲劇,不會跟窮搖阿姨的小說似的,最後讓你痛哭一場。不過這書看完了,心裡特別不是滋味,越琢磨越難受,但是又找不到一個讓你哭的理由。反正感覺憋的難受。電視劇和小說我都看過了,還有一套漫畫也剛看完。雖然會感覺看完不舒服,但是還是很喜歡。電視版演的也真好,我特喜歡鈴木,真的笑起來眼睛像個彎彎的下月牙。太可愛了!有次做夢,長大了去東京,真的在街頭會遇到那樣一個女孩。”
小蕊用書敲打着我的頭說:“醒醒吧!白癡!只是個故事,都是假的!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吐了吐舌頭說:“我也知道自己再做夢呢!不過老師說,未必不可能存在。也許書裡就是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所有人都存在,都是活着的,過着他們的生活;也許我們存在的這個世界,也是一本別人的故事書,只是我們不能察覺而已;也許還存在着另一個差不多同樣的世界,所有小說和神話裡的人都在那裡生活。反正我們人類的智慧太渺小了,現在已知的所謂科學知識也太狹隘了,還不足以讓我們瞭解的更多。”
小蕊搖着頭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是頭一次聽!不過感覺很神奇,如果那樣也挺有意思的。”
發神經的衝着空曠的天空說:“我是倪惠,有我存在的這本書的作者,你是個笨蛋。你憑什麼去把我的生活寫的這麼平淡。我想要個跌宕起伏的人生,我不要碌碌無爲的活着。我不想要個簡單的喜劇或悲劇結尾,我要在我的世界裡活出自己獨有的顏色。我還要老師和師母那樣的愛情。”
小蕊也學着我的樣子說:“我沒有倪惠那麼大的夢想,笨蛋作者,你能給我一個平凡幸福的生活就好,有幾個好友,有個人愛我,有個完整的家,到老了能安安穩穩的退休養花,養貓就好。”看着女孩恬靜的側臉,發現他就是生活裡的里美,而我剛纔的樣子跟莉香有什麼不同。
彷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頭頂上對我說:“你們兩個的請求,我都會答應!我會努力的幫你們去創造想要的人生。”
以爲是自己腦子的幻覺,側頭看看小蕊那張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臉,顫抖的聲音對我說:“你聽到有人說話嗎?”下意識的點點頭回應。
瞬間那個聲音又響起:“你們說的很好實現,在世界各地散落着七個帶有星星的球,湊齊他們,就可以召喚神龍許願,這樣你們就能心想事成了。”
這種說話的方式,說多了還是能聽出一些原聲,讓我不禁想起了一張熟悉的大臉,脫口而出:“死胖子!你在哪偷聽我們講話呢!裝神弄鬼的嚇我一跳。”下意識的左右張望,最後才恍然大悟的擡頭向上看。
二樓牆角窗戶裡,探出跟印象裡完全相同賤笑的臉。對着他脫口而出:“討厭!爲什麼偷聽我們講話啊?”
胖子一臉無辜地說:“我可沒偷聽。剛洗完澡,來雜物間找雙膠鞋,鞋有點小,腳腫了穿着太擠腳。你們說那麼大聲,我就順便聽兩句。”
想到剛纔跟小蕊討論了一些女孩的話題,尤其是生理變化方面的,臉上一紅厲聲問道:“你從哪開始偷聽的?老實說,不然要你好看。我跟小蕊可以聯合去告訴老師,你偷看女生洗澡。”
胖子有些急的說:“別啊!你這不是誣陷我嗎?我就是想想,又沒真去看!”
被我抓到了軟肋,不依不饒地說:“反正我們兩個人去告狀,可以相互作證。你一個人,也沒法有人給你證明。看到時候老師相信誰!”
胖子垂頭喪氣地求饒說:“小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行不行!我服了。以後可真不敢沒事招惹你,這瞎話張嘴就來,比我都溜!我看渣滓洞集中營,要是早有你這樣的人物,地下黨早就招了。”
有些不耐煩的說:“別廢話,你從哪開始偷聽的,老實交代!”
胖子回憶着說:“大概是從你說喜歡的人都是走窗戶開始吧?這麼有意思的理論,我怎麼可能不趴在窗戶上聽聽呢?多應景啊!後來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就是世界,我也沒聽懂,不過感覺挺有道理的。後來就看你們兩個發神經,對着作者要求改寫自己的人生。我才探頭跟你們開個玩笑的。”
心裡鬆了口氣,還好之前的一些話沒有被他聽到。看着胖子也擡頭看着星空,似乎預感到他也要學着我的樣子抽風,聽着他不很大的聲音說:“笨蛋作者,我當夠了配角了,配角只配露半個臉,我也想正面給觀衆!能不能讓咱也當回主角,給我點光環,也讓我那啥閃閃放光輝一次!”
胖子說正經話的時候,也都是那麼不正經,也許這就是他自嘲的生活方式。作爲生活裡的配角,經常被當做透明人的存在,似乎我也理解了他話裡的一些隱痛。有人天生就是主角,原來我們小學,有個家裡特別有錢的小朋友,他們家的狗都穿帶口袋的衣服,裡面還揣着大哥大,而且還是一邊兜裡一個。全校的人包括老師,都是屬於他世界裡的配角。而哪個人又甘心當一輩子配角呢?胖子也許只是說出了我們不敢說出來的心聲。
以前天真的喜歡靖哥哥的故事,完全是白手起家的典範,特別感動黃蓉能從開始就跟着他。也許師母是受了老師詭辯的影響,抹着我的頭對我說:“人家郭靖能騎着汗血寶馬到處溜達,隨隨便便能請他吃酒席,黃蓉是多聰明的姑娘啊!一試探就知道最少是個小資產階級,纔有了後續故事的。郭靖才依靠着黃蓉帶來的各種勢力走上了人生的巔峰。真要是個普通人,拉着耕田種地的馬,你以爲黃蓉會看得上啊!大家就是看看熱鬧,很多文學作品還是要細琢磨,才覺得又味道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也許是師母話裡的現實太殘酷了。所以從那以後,很少跟胖子一樣敢於去奢望自己變成人生的主角。對我來說,活出自己的樣子就可以了,主角配角並不重要,哪怕是一個鏡頭能讓所有人記住的配角,也好過當一個看完就忘的臉譜化主角。
回過神來望着那張大臉詐道:“你就聽到這麼多?沒聽到別的?比如我們說男生壞話什麼的?”
胖子茫然地搖搖頭說:“沒聽到!有說過嗎?你們說什麼壞話了?”
有些安心的說:“沒聽到算了!以後不經我允許,離我十米外呆着。看見你就討厭。看着挺忠厚老實的,還喜歡聽賊話。”
胖子縮回頭說:“是是是,以後我離您遠點!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又沒聽到什麼重要的。什麼看完了難受,想哭還哭不出來啊;什麼饅頭那麼大個啊;我全都沒聽到。”
剛要拉着小蕊往宿舍走,才反應過來被這個傢伙聽到了不少。還沒等我想出什麼對策,身邊的小蕊“啊”的一聲低呼,面紅耳赤地衝上面小聲喊道:“死馬鑫!你要是敢把剛纔聽到的傳出去半個字,我回頭肯定告訴虹伶姐,讓他轉告你爸,說你軍訓時偷看女生洗澡。看你爸不打斷你的狗腿。”
胖子探出半個腦袋說:“用不用這麼趕盡殺絕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證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放心吧!大饅頭!”又瞥了一眼我,撓撓頭說:“旺仔小饅頭,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看法,我都不知道怎麼跟別人說。”迅速的縮回了頭,瞟下來一個摺好的紙,在窗戶裡說:“茅頓給班長道歉的,你們幫忙悄悄的傳一下紙條吧。明天請您們吃冰棍。回去睡覺嘍。”
我下意識的伸手撿起紙條,拿在手裡。兩個臉上微紅的女孩對視了一下,都有些尷尬。忽然想起一個女孩的樣子,對小蕊問道:“你說的是郭虹伶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小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們兩家是遠親,而且爸爸都在一個單位工作。所以就認識了,很早去他們家玩的時候,遇到過對門的馬胖子,才知道他們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發小。兩家關係非常好。胖子的老爸是退伍兵,平常很嚴厲的,胖子很怕他爸。所以我才那麼說的。你也認識虹伶姐嗎?”
搖搖頭說:“不太熟,上次看茅頓他們踢球的時候,在場邊見過一面。挺漂亮的女孩。”邊說邊走回了宿舍。
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跟小蕊說:“你先回去吧,我去一下廁所。”
小蕊看看我說:“要不一起去吧?我陪你。”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走廊的盡頭說:“就那麼幾步,還需要人陪啊!我可沒那麼膽小,要是熄燈了,你不陪我都要拉你下牀陪我去。”在門口就分開獨自朝前走去。
到了廁所,關上隔斷門後,猶豫了一秒鐘,還是迅速打開手裡捏着的紙條。裡面用漫畫的方式,敘述了一個女孩生氣,男孩求饒的過程。核心亮點是最後畫了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回頭便知,我心只有你。”心裡面唸叨着:“真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畫畫的天賦都沒有,畫的真醜,還是簡筆畫的!玩的這麼洋,下次手機廣告讓你去拍吧!討厭!”本想直接扔廁所沖掉,不過想想小蕊也知道這件事,也只能原封不動的傳紙條給筱蕾了。
走到下鋪自己的牀時,敲敲上鋪的鐵架子,隨手把紙條放在牀沿說:“胖子讓我轉交給你的,還跟小學生似的傳紙條啊?”聲音不大,剛好讓屋裡人能聽到。
筱蕾放下手裡的書,有些不解的接過紙條,嘴裡說:“什麼呀?”展開紙條的內容,臉上出現了比考了滿分還甜蜜的笑容說:“我還以爲是什麼呢!是他……們寫來道歉的。”
假裝不解地追問:“他們?什麼事兒啊。”
筱蕾臉一紅,支支吾吾的說:“就剛纔那事。”用口型比劃了“偷看女生洗澡”幾個字。
我才恍然大悟似地說:“這事啊!我都沒反應過來,不是開玩笑嗎?還至於道歉!寫的什麼啊?讓我看看他們怎麼道歉的。”隨手就要去拿紙條。
筱蕾匆忙的把紙條揉成一團說:“哎呀,就是說他們錯了,不應該有這樣的錯誤念頭。對了,我還等着你回來洗衣服去呢!估計現在洗衣機沒人用了。我們趕緊去,明天穿着一身臭汗的衣服,我可受不了!”紙團被她順手塞到了枕頭下,自己順着梯子爬下牀。拿着牀下的兩個盆子和衣服,就往外走。
抄起水池邊的共用洗衣粉,到在盆子裡,搓揉這厚實的迷彩服。非常喜歡這種淡淡的香味,心情平靜了很多,隨口問道:“是茅頓給你道歉的紙條把?至於這麼興師動衆的嗎?也沒吵架什麼的。我跟小學同桌都是過了三八線吵架後,纔會賠禮道歉呢!”
筱蕾似乎也沒有避諱什麼,隨口跟我說:“他啊!神經兮兮的,有時候生氣了都不知道,有時候小事反而很主動。就好像上次,約好了要去看電影,都開場半天了,人家才姍姍來遲,問了之後,才知道去遊戲機廳打越南戰爭二了,一幣差點通關,所以纔來晚了。本來就生氣,人家還眉飛色舞的說什麼第二關可以變殭屍,第三關可以變胖,氣的我都不理他了,人家還跟沒事人似的,比劃什麼抓奶龍爪手!你說這人是不是沒心沒肺的!”
嘴上應付的迴應說:“這人還真是心大!要是換我,就氣死了!”不過心裡有些酸酸的想:“我都沒跟人去電影院看過,這個電影還是暑假沒事在隔壁哥哥家用錄像帶補看的。要不是婷婷姐覺得無聊,提議看錄像,估計還不知道誤抓龍雞是怎麼回事呢!要是有機會在門口等他,我保證不會生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的衣服都洗完了,才發現筱蕾還在賣力的搓揉着。開始還以爲她有潔癖,必須洗多幹淨,後來才注意到衣服的數量比我多,似乎號碼尺寸也要大一些。不用故意開口問,也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打消了一起甩乾的念頭,端着衣服走到雙缸洗衣機面前說:“我先甩幹了啊!一起甩容易弄混了,咱兩的尺碼還一樣,就分不出來了!”潑了一盆水去沖洗甩幹桶內側,慢慢的把衣服螺旋的盤繞在桶壁上,擰動電源開關到三分鐘的位置,聽着“咣噹咣噹”的聲音加速漸短,取而代之的是“嗡嗡”均勻旋轉聲。特別手欠的想打開蓋子,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景。
筱蕾加緊手上的動作說:“恩,你先甩吧!我也快洗完了,正好你甩幹了我用。”閒聊着等她也甩幹了衣服,才一起端着盆子走到了宿舍外的晾衣繩下,搭好潮溼的迷彩服。
回到宿舍,本來想看會書。不過嘰嘰喳喳的女生閒聊,勾起了我旁聽的興趣。最後歸納總結了一個特點,無論聊電影電視劇,還是同學老師,或者是明星歌手,最後總會落到誰誰好帥上。
班裡的小喇叭問:“小惠,你再看的是什麼書啊?男女主角的故事感人嗎?”
腦子裡拼命地想:“到現在爲止,印象最深的兩個人是謝頓和丹莫茨爾,他兩能算一對嗎?故事確實特別有意思,不過怎麼跟他們解釋啊?看這麼偏門的書,會不會被他們當做怪癖啊?”嘴上不自覺的回答說:“剛開始看,從鄰居家借來的,等我看完了再告訴你。”
小喇叭又不停歇的問道:“那你覺得哪個明星比較帥啊?你喜歡誰?”
本來要脫口而出的“江口洋介,織田裕二,豐川悅司”等名字,到嘴邊就變成了“張國榮,郭富城,周潤發”等耳熟能詳的名字。我也沒有說謊,這些人也挺喜歡的,好像說這些大家更有的聊,也免得說了另外那些人的名字,被追問他是誰、演過什麼、長什麼樣?難不成我還認真的回答:“豐川悅司演個高高帥帥的啞巴,跟常盤貴子談戀愛的故事。”招出來啞巴怎麼談戀愛的問題,就很難用語言描述清楚了。
跟我想的也差不多,熟悉的幾個人名說出去後,幾個能聊的女生都在背誦他們生平,腦子裡想起一句經典的臺詞:“她們誰最怕空調?誰最怕電扇?誰最愛吃甜?誰最愛吃酸?還有他們上廁所的時候,誰最愛看報?誰最愛抽菸?這你都知道嗎?”不禁歪頭笑了出來,對面的小蕊賊賊的眼神看着我,指指手裡的書封面,似乎在說:“你說謊了,明明喜歡織田裕二,我全都知道。”我也只能會意的眨眨眼睛。兩人相視而笑。
熄燈號響起,沒有了人造的光源,柔和的夜風把白紗似的月光撲在房間裡,教官說過的規定在耳邊盤旋着,沒人有再說話,靜靜地夜只聽到呼吸聲伴隨着蟲鳴鳥叫。回想着今天發生的各種事情,心中五味雜陳,最後下定決定想:“明天我一定要去問問他到底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