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樂推了推窗戶,趴到窗縫裡看了看,窗戶是從裡面用木銷絆上的。丁樂想這屋子裡或許能找到與“怪老頭”相關的線索,可這不告而入,合適嗎?
他掃了掃四周,沒有村民經過,又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潛龍。潛龍不等丁樂開口就默契地指着他說道:“下不爲例哦,我什麼都沒看見。”又撇了丁鐺一眼,丁鐺笑了一下也轉過頭去。
丁樂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控制強烈的好奇心,他掏出腰間的藏刀,伸進窗縫輕輕撥開木銷,翻窗而入。
屋子不大,擺設和昨天一樣,只是桌子上多了他們帶來的油和米。打開桌子下面的櫃門,裡面放着四個靈牌,分別寫着“嚴父趙尚德”,“慈母溫素玲”,“愛妻簡香草”,“連副嶽明倫”。
“連副”是舊軍隊中,協助連長管理連隊的軍官,相當於現在的副連長。聯想到小警察口中怪老頭標準的軍禮,昨夜石屋內低聲吟唱的《抗日歌》,敲門時迅速吹滅蠟燭的敏捷反應,還有這個“連副”的靈位,一切都說明這個“怪老頭”曾經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軍人。
爲何這個“連副”的牌位會與自己的父母和妻子放在一起?淘到的那頂M35鋼盔內刻的那個“嶽”字,會不會和這個叫嶽明倫的連副有什麼關聯?這些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果軍勁旅爲什麼會出現在個這偏僻至極的地方?是什麼原因能重要到讓這個曾經的軍人放棄一切,裝聾作啞、隱姓埋名,在這大山深處孤獨地堅守數十年?
丁樂的思維從混亂到清晰,又從清晰到混亂,腦海裡的問號越來越多。他定了定神,繼續搜尋,卻再也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怪老頭在刻意隱藏與自己身份相關的線索。於是便把靈牌照原樣放好,慢慢退出,輕輕合上窗戶,小心翼翼用刀尖把木銷撥回原位,一切恢復原狀,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潛龍和丁鐺並肩站在一起,正注視着通往村莊的小路,幫丁樂“望風”。丁樂躡手躡腳從後面猛地摟住了他們的肩膀,潛龍身子猛顫了一下,丁樂樂了,原來真的是“做賊心虛”呀。
躲過丁鐺踹過來的一腳,丁樂把剛纔在屋內看到的情況,還有自己的推理和猜測講給他們聽,兩人頻頻點頭表示贊同。至於丁樂的一籮筐爲什麼,成了他們繼續探索的強勁動力。
雨後的鐵掌山,陽光明媚,處處瀰漫着清新的氣息,葉更青,山更綠。山谷裡溪水潺潺,如鳴佩環,擡眼望去四座山峰的半腰處薄紗涌動、雲霧繚繞,彷彿圍上了一條白色的絲巾。
“好美呀!”丁鐺不由停下腳步,微閉雙眸,陶醉在這幅絕美的山水畫卷中,“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地方,沒有一家景區能比得上它。”
“旅行是讓你看一幅山水畫,而驢行是把你放在山水中,這就是驢友不走人路走驢路的原因。只有這樣你才能看到最美的風景,體會到最原始的自然之美。”沒想到潛龍還能說出這樣有深度的話。
“那我也算加入你們的隊伍了,新驢丁鐺前來報到!”丁鐺高舉右手,頑皮地衝着潛龍敬了一個少先隊隊禮。
潛龍傻乎乎樂呵呵地看着這個時而刁鑽刻薄,時而陽光靚麗,渾身散發着青春氣息的女孩,心中有種異樣的情愫生成。白日夢還沒做完,屁股上被丁樂踹了一腳,一個趔趄差點沒跌入水中,“傻看什麼呀,看路!”
丁樂接着向後面的丁鐺招招手說:“慢點過來,看着腳下,和風景比起來命更重要!”丁鐺卻一路蹦跳飛奔而來,看着從小就和自己對着幹的妹妹,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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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溪行,美景盡收,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水流湍急的獨木橋處,對岸就是高大挺拔的食指峰,前方則是一處斷崖,溪水像是被山谷吸走,消失的無影無蹤。
昨晚的暴雨讓本就處於汛期的溪流變得更寬更急,一根腰身粗十多米長的圓木橫跨在溪流上方,粗大的一頭在他們所處的西岸,另一頭應該搭在對岸,可這會圓木細小的一頭被掀翻在離岸邊三、四米遠的溪流中。
“這怎麼過去呀?!”丁樂在岸邊不停地來回踱步,臉上寫着焦急。丁鐺則悠閒地坐在樹樁上吃薯片,沒事人似的。
潛龍靜靜觀察了一會,把手放在水裡感受一下流速,接着說:“我試試。”說完就開始脫衣服,脫得只剩下一條平角內褲。陽光照射下,黝黑的皮膚泛着油光,身上肌肉勻稱、條理分明,這是經常鍛鍊的結果。潛龍炫耀似的擺了個pose,丁鐺不屑地瞄了一眼,繼續往嘴裡塞零食。
潛龍從包裡摸出一根安全繩,一頭系在岸邊的大樹上,一頭系在自己的腰裡,然後把繩交到丁樂手裡,淡然地說:“我要是被沖走了,你就使勁往回拽。”丁樂知道潛龍是游泳高手,得過市裡的亞軍,可那都是在泳池裡,這裡湍急的流速還是讓他有些擔心。
“我潛龍這個名號豈是白叫的,放看我的!”潛龍拍拍丁樂的肩向圓木走去。走到圓木的入水處,潛龍一個漂亮的魚躍扎向東岸,在離岸邊一臂之遠的地方剛露了一下頭就被強勁的水流沖走了。
此刻,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丁鐺目瞪口呆,拿着薯片的手停在半空中。丁樂心頭一緊,正要收繩,潛龍卻順勢游到東岸站起身來,離斷崖處只有幾米遠。
潛龍抹了一把臉上的溪水,衝丁樂揮了揮手示意安全。丁樂鬆了一口氣,這小子,真不是蓋的!
“龍哥,你好棒!”丁鐺雙手伸出大拇指,兩腳離地挑起興奮地高喊着,沒人注意她這次叫的是“龍哥”而不是“皇上”。
潛龍解開腰間的安全繩正準備系在岸邊的樹上,卻發現這樹上竟然還繫着一根繩子,繩的另一頭淹沒在水裡,他試探性的拽了拽繩子,竟然拉動了溪水中間的圓木。
由於水的浮力,潛龍沒費多大勁就把圓木拉到了身邊石塊壘起的橋墩旁,他跳到水裡雙手抱起圓木,蹬腿、挺腰,使勁一擡,圓木牢牢地卡在橋墩上。直到一切完成,丁樂還在納悶這小子怎麼這麼輕易就把橋搭好了。
西岸,看到獨木橋可以通行了,丁鐺興奮地想上去先試試,被丁樂一把拽了回來。從腰包裡掏出手機,又掏出兩個紫色包裝的安全套,把其中一個遞給丁鐺。
丁鐺臉一紅,學醫的她當然知道這東西的主要功能,“不學好,拿這幹什麼?”她一臉的疑惑。
丁樂撕開包裝,把手機對準開口處,慢慢套上,輕柔地向下一推,手機被完全套入安全套內,再靈巧地打了個結。
“衣服溼了,可以曬乾,手機進水,就永垂不朽了。”丁樂一本正經地說。丁鐺完全沒想到這個還有防水功能可以開發,笨拙地裝好手機,塞進包裡。
丁樂解開這邊樹上的安全繩,系在丁鐺身上,讓潛龍拉着,自己在後面扶着,不停鼓勵着,丁鐺完全沒有了剛上獨木橋的興奮,在一陣狼哭鬼嚎般的尖叫聲中,總算把戰戰巍巍的丁鐺送到了對岸。丁樂又回去了一趟帶回潛龍的裝備。
三人疲憊地靠在岸邊的石頭上,丁鐺掏出手機撕掉“外包裝”,邊對着獨木橋狂照,邊不停嘟囔着“我是怎麼過來的?真欽佩我自己。”
丁樂雖然身體在休息,大腦卻不停地在思索着。盯着圓木上繫着的繩子,丁樂意識到看似被水沖毀的獨木橋其實是人爲破壞造成的,目的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止步於此。
這個隱藏在背後的人事先過河,繫上繩子,掀翻獨木橋,等他們退去後再拉起圓木,恢復原狀。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經驗和智慧缺一不可。會是誰呢?丁樂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影子,卻還不能確定。
過了獨木橋,由於人跡罕至,小路變得模糊難尋,幸好有戶外經驗豐富的潛龍在前面帶路,纔不至於誤入歧途。小道是下山飲水的動物多年踩踏出來的,動物對危險的感知遠遠超過人類,所以順着動物踩出的路線走相對還是更安全的,小道盤旋上升,繞到食指峰的背面。
山高林密,穿行其中,悶熱難耐,如蒸了桑拿一般,再加上枝葉上昨夜雨水未乾,不一會三人便汗流浹背,全身溼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露水。
潛龍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手拿一根樹枝不時地搗向地面被落葉覆蓋的地方,確認安全才小心通過。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打草驚蛇”,動物對人類的恐懼更甚,只要不是飢不擇食,動物一般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
丁鐺拖着痠疼的雙腿走在中間,氣喘吁吁,白皙的臉上汗珠密佈,不時用手腕上纏着的頭巾擦汗。丁樂走在最後,背上沉重的登山包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他還要時刻注意丁鐺的安全,這個比什麼都重要。
已經連續走了一個多小時,體力在慢慢透支,三個人誰都不說話,硬着頭皮向前走。終於他們繞過了食指峰,中指峰雋秀挺拔的身姿出現在眼前,他們身處山腰,已可清晰地看見下方兩座山峰之間的指縫處,那就是他們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