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菸袋和屁猴去鎮上購置補給的這兩天071也沒有閒着。金鐵吾和嶽明倫帶着樹根和趙興邦隱蔽在遠處的大石頭後,用望遠鏡對河谷裡的日軍司令部進行了長時間的觀察。摸清了日軍的巡邏路線和間隔時間,每個崗哨的位置,火力點的分佈,根據高聳的天線確定了偵測電臺的位置,並繪製了詳細的草圖。
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谷裡的日軍司令部了,卻忽視了對面的山坡。一個小時前,河谷司令部的後山坡上,陽光播撒着一片溫暖,不仔細觀察是不會發現有一塊灰白色的石頭竟然微微抖動着。別說無風,就是有風也不至於颳得石頭亂晃呀。
“學長,我想……去……方便一下。”更奇怪的是石頭下竟然傳出了說話的聲音,還是日語。
“忍着!明知道出來執行潛伏任務,還吃那麼多!一年多的狙擊訓練課程白學了。”一個冷酷的聲音斥責道。
剛安靜了五分鐘,石頭再次微微抖動起來,這次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學長,我……實在……忍……不住了……”
“大的還是小的?小的原地解決!”
“大……大……的……”
“慢慢退出去,大石頭後面,三分鐘時間!”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
“嗨!謝謝……學長!”話音剛落,灰色的石頭裡先是退出了一隻腳,接着是腿,然後是身子,最後是頭。一名穿日軍少尉軍服稚氣未除的軍官像蛇一樣緩緩蛻了出來,匍匐前進到一塊大石頭後纔敢慢慢直起身子。飛快褪下褲子,隨着一聲怪響,剛纔還痛苦萬分扭曲變形的臉上瞬間綻開的全是舒暢。
原來他們躲在一塊灰白色的山地僞裝佈下面,幾乎和山上的石頭混爲一體,別說離遠看了,就是走到跟前裡面的人要是不動的話也不可能被發現。
這個被稱做學長的正是陸軍士官學校狙擊特訓班班長柴田少尉,也是渡邊教官的大弟子和最得意的學生。此次派來中國戰場實習的六名學員已經有三名命喪黃泉,倒在了同一支98K狙擊步槍下,不僅渡邊教官顏面掃地,就連他這個學長也憋了一肚子火,在學弟面前擡不起頭來。
此次他接到渡邊教官的命令帶領剩餘的兩名學弟配合“獵人特搜隊”的行動,注意並發現這個危險的中國狙擊手。臨行前亦師亦父的渡邊教官用少有的嚴厲的口氣警告他,發現那名中國狙擊手後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之正面交手,迅速與他聯繫,他會放下手頭戰場狙擊短訓班的工作立即趕來。可這些話柴田根本沒有聽到心裡去,熊熊的復仇之火和強烈的虛榮好勝填滿了他的胸腔。
凌晨五點,天不亮柴田就喊醒了蒼井學弟隨他一起上山潛伏,並安排另一名白川學弟白天跟隨搜山部隊行動。這已經是柴田和倉井潛伏的第三天了,每天十幾個小時只帶一塊乾糧一壺水,太陽落山後才撤離。
他有一種預感,那名中國狙擊手就離自己不遠,只要自己一直堅持下去,一定可以等到他的到來。他要爲日軍狙擊手,爲待他如子的渡邊教官,爲曾朝夕相處如今卻陰陽兩隔的幾名學弟報一箭之仇。
“學長,四個人,攜帶武器,正前方十一點方向,距離一千五百米。”端着德國蔡司8*30望遠鏡擔任觀察手的蒼井少尉興奮地說。從方便回來以後,蒼井就老實多了,靜靜趴了十幾分鍾後終於有了發現,對面山脊上出現了幾條人影正順着山坡慢慢下滑。
“我從狙擊鏡裡也看到了,他們應該是來偵查地形的,繼續觀察。”一個冷峻的聲音答道。柴田臉緊貼着97式狙擊步槍的槍托,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瞄準鏡。
“學長說得是,最後一個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背的是觀測儀器嗎?。”蒼井似乎又有了新發現,用胳膊碰了碰旁邊的柴田。
聽到這裡柴田似乎打了雞血,完全沒有了剛纔的冷靜,還沒等遞過來便一把奪過了蒼井手中的望遠鏡。無論是視野還是清晰度,德國8*30蔡司雙筒望遠鏡都遠遠高於柴田97式狙擊步槍上視野狹窄的2.5倍光學瞄準鏡。
透過望遠鏡看去,前方山坡上四個人影正在緩緩移動,前面兩個脖子裡挎着的像是衝鋒槍,第三個空着手帶的應該是短槍,走在最後一個平頭穿着灰色褲子黑色風衣的人揹着一個黑色的皮匣子。看到這個人柴田舉着望遠鏡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發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呦西,終於把他等來了,天皇保佑!”柴田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前面兩個探路的是偵察兵,第三個空着手的應該是軍事主官,最後一個左顧右盼四處張望的是狙擊手,他身後背的正是那把德式98k狙擊步槍。”
“你怎麼確定他背的就是狙擊步槍?而不是觀測設備或者樂器?”蒼井不解地問。
柴田微微一笑向學弟解釋道:“還樂器,你覺得他們會在這裡給我們演奏一曲《君之代》嗎?而且這麼近的距離根本用不到觀測設備。”
說話間,對面山坡的四個人已經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開始對山坡下河谷裡的獵人特搜隊司令部進行觀察。
“他們偵查地形幹什麼,是要突襲這裡嗎?”蒼井抓起身旁的97式狙擊步槍緊張地問,眼睛瞪得溜圓,“學長,能不能開槍?”
“別費勁了,這麼遠的距離,別說你,就是我,就是渡邊老師也不可能擊中目標,而且還會暴露我們的潛伏位置。”柴田不屑地說。
“我的意思就是一擊不中,起碼可以起到鳴槍示警的作用,這麼近的距離,相信我們的憲兵隊可以捕獲他們。”蒼井解釋道。
“不,不能開槍,即使回到司令部也不能把我們看到的情況告訴任何人。明白了嗎?蒼井學弟!”柴田板着臉嚴肅地說。
“我不明白,我們這樣做會害了大家的。如果司令部遇到突襲我們知情不報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蒼井的臉上露出一絲膽怯。
“好吧蒼井,我知道你害怕了。可你想想看,如果他們發現我們加強了戒備,還會再給來嗎?我們或許將永遠失去抓住那個中國狙擊手的機會。你還想爲學弟們報仇,爲渡邊老師掙回顏面嗎?再說即使司令部遭到突襲,我們可以在這個位置進行狙擊,提供火力支援。我們的增援部隊也會很快趕到把他們包圍起來,然後一網打盡。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
柴田的一席話讓蒼井陷入了沉默。
“蒼井君,別想了,就按我說的做,我會向渡邊老師彙報的。”柴田使勁拍了拍蒼井的肩膀。
一個小時後,對面的偵查分隊原路退回,柴田和蒼井也隨後撤離了潛伏陣地。
金鐵吾和嶽明倫偵查完地形後,從警衛連精挑細選了三十名身體素質好、作戰經驗豐富、非獨子的老兵爲骨幹組成了一支突擊隊。主要任務是負責襲擾日軍“獵人特搜隊”拖延搜山進度,並伺機偷襲河谷司令部,破壞日夜運轉不停的日軍偵測電臺。
突擊隊員依照各自的特長和任務的不同被分爲了三個組。一個突擊組,一個支援組,一個爆破組。
突擊組組長由突擊隊長金鐵吾親任,擔任突擊和攻堅任務,成員全部裝備清一色的MP18衝鋒槍和毛瑟手槍。
支援組組長由突擊隊副隊長嶽明倫擔任,負責掩護和支援突擊組的進攻,由狙擊手和兩名神射手還有兩挺捷克輕機槍組成。
爆破組組長由突擊隊副隊長傅中華擔任,負責破壞和清除敵目標設施,成員除裝備長短兩支槍外還攜帶**包和少量德制反步兵地雷。
晚上,警衛連連部內,一支由五個蠟頭焊接而成的寶塔豎立在倒扣的陶瓷茶缸底子上,努力地發着光。桌子上擺着一張手繪的河谷司令部地形草圖,周圍簇擁着幾個穿着便裝的人,只是他們的眉目之間都透着軍人特有的精明和幹練。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對鬼子的搜山部隊進行襲擾,我們地形熟悉便於撤退,他們不敢深入追擊。而且,這比直接偷襲日軍司令部風險要小很多,傷亡也可降到最低,也可以儘可能的長時間和鬼子進行拖延。”傅中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在德國受訓的這幾年他知道軍人應該勇敢地提出自己的建議,而不是盲目地服從。
“我也是這樣想的,鬼子也絕不會因爲我們對司令部的一兩次偷襲而撤出鐵掌山,放棄他們的搜山行動。偷襲河谷司令部的風險和損失都將是巨大的,難以承受的。但是我們先襲擾搜山部隊的作戰計劃已經被姚主任和虞主任否定了。他們的命令是先偷襲河谷司令部,破壞敵偵測電臺,理由是先偷襲司令部可以達到一定的突然性。”金鐵吾攤開雙手無奈地說。
接着他把頭轉向嶽明倫,問道:“明倫,你怎麼看?”
嶽明倫微微一笑,“我覺得從我們的角度來看自然襲擾搜山部隊風險更小也更穩妥一些。但既然姚主任和虞主任都讓我們先偷襲河谷司令部破壞電臺,那一定有他們的理由,這可能和他們所說的大行動息息相關,而現在又不是告訴我們的時候,我想我們還是應該站在大局的角度去考慮。我的意見是執行命令,偷襲河谷司令部。”
“嗯,明倫說得有道理,我們所站的高度不一樣,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方式也會不一樣。他們一定也知道偷襲司令部的風險比較大,卻執意讓我們去做,那一定有他們的道理。大敵當前,作爲軍人,我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金鐵吾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
“如果這次偷襲行動還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那就另當別論了。”傅中華顯然心裡有些不爽,但他也知道不該問的不能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嶽明倫豪氣沖天。
“好,看來我們真要去摸一把老虎屁股了。幹!”金鐵吾伸出自己的拳頭。
“幹!”嶽明倫也伸出右拳狠狠砸在了上面。
“幹!”傅中華也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三個鐵拳有力地碰撞在一起。
“我們摸了老虎屁股,老虎也一定會回過頭反咬一口,所以我們要做好長期的最壞的打算。金連長,除了我們警衛連的突擊隊員,我想我們還需要幾個專業人員提供輔助支援。”傅中華建議道,在德國受訓的時候他在實習中有幸見識過德軍的特種分隊戰術。
“參加突擊隊有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隨時都有可能爲國捐軀,我們警衛連的弟兄們自然義不容辭。至於其他人員,我想除了要報姚主任批准外,還要徵求他們個人的意見。”金鐵吾面露難色。
“只要是軍人,在保家衛國的責任面前就無從逃避。作爲一支執行特殊任務的特戰分隊,我們的士兵除了衛生員還需要專業的戰地醫生提供醫療救助,需要隨時可以和上級聯絡的通訊兵,另外在敵後作戰還需要一名翻譯人員,我這也是爲全體突擊隊員的生命負責。”傅中華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很認真地說。
嶽明倫點了點頭附和道:“中華說的很對,抗戰不僅僅是你我,是警衛連的事情,保家衛國,匹夫有責。翻譯、通訊兵、戰地醫生的加入能讓我們突擊隊聽得更清、看得更遠、堅持得更久。”
“好吧,看來是我想的太狹隘了,我這就向姚主任彙報,選調人員。”說着金鐵吾這就起身要走。
“這樣吧,醫生的事情你找蓋醫官協調,翻譯的事情我跟虞主任彙報,通訊兵讓中華去找通訊隊俞隊長指派,定好人選後再找姚主任批准。我們分頭行動,會快些,怎麼樣?”嶽明倫攔住了起身要走的金鐵吾,調皮的擠了擠眼。
這是幹嘛呢?嶽明倫這小子得病了吧,提個建議至於擠眉弄眼嗎?金鐵吾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點了點頭,“好,那大家各自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