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夜幕降臨的時候,前一晚被安置在船上的移民也終於得以上岸過夜,雖然居所只是簡易的竹木棚屋,但對於這些曾經對生活前景幾乎感到絕望的人來說,卻無疑是非常難得的好地方了。逃脫戰爭陰影的人們在這個世外之地開闢出了新的家園,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來說,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將他們帶離了困境的海漢人幾乎就等同於救世主一樣的存在。海漢人在這短短几天中所展示出來的實力,也讓他們對於這些神秘的海上來客的統治者地位生不出太多的反抗之心。
天黑之前,移民們被民兵趕回棚屋,所有人都要限制外出。這樣做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便於管理,同樣也是想要避免刑事案件的再度發生。整個營地中,只有穿越衆所居住的幾個帳篷亮着燈,其他地方只在棚屋中間特地留出的空地裡生着幾個火堆。
勘察道路的聯合行動小組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纔剛剛回到營地。如果不是王湯姆等人一再強調入夜之後的野外極不安全,劉山夏和他工程隊的小夥伴們恐怕要打着電筒連夜幹完線路勘察的活。
今天晚飯比起昨天又豐盛了不少,從海防漁村遷過來的那些漁民已經開始下海捕魚了。下龍灣這地方的漁業資源非常豐富,加之這裡在漫長的歷史當中幾乎一直都是屬於無人區,魚羣完全處於自然狀態,隨隨便便一網下去就能拉到不少大魚。另外羅傑帶出去打獵的人馬也小有斬獲,僅僅一下午時間就獵到了三隻水鹿和十多隻錦雞以及幾隻兔子。炊事班按照指揮部的要求,特別做了幾隻叫化雞給在山林裡辛苦了一天的聯合行動小組加餐。幾個傢伙每人手裡提着半隻雞,啃得不亦樂乎。
顧凱最先解決戰鬥,意猶未盡地擦淨嘴角之後,清了清喉嚨開始了今天的例會:“今天大家去實地看了情況,大家有什麼想法、意見,現在都說說……工程隊先開頭吧?”
劉山夏依依不捨地放下手裡的雞爪子,用毛巾擦了擦嘴,然後開口道:“關於修建運煤軌道的事,其實在家裡的時候我們建設部就已經根據上次考察隊帶回來的資料做了施工方案,今天去實地看了一下,我覺得問題不大,上次考察隊的工作做得很細緻,今天測繪的結果和他們當時給出的資料誤差並不大,基本可以照原方案直接進行施工。”
劉山夏說完之後,特地朝着喬志亞比劃了一下大拇指。經過今天的溝通,他也清楚上次考察隊來勘測這段道路選址的時候,基本都是喬志亞這個前工程兵在打主力。今天的勘察工作能這麼順利,的確得多謝喬志亞他們當時的用心工作。
“工程進度有把握嗎?”顧凱還是多問了一句。
“當然有!當初修水電站的時候我給執委會打過包票的,最後按時完工了吧?”劉山夏時刻不忘把田獨河水電站這個得意之作掛在嘴邊。
顧凱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回答,開始了下一個議題:“我們到這裡兩天了,拓殖隊的指揮部模式應該轉化成本地管理模式了,我建議按照執委會的安排,立刻成立黑土港管理委員會。”
指揮部模式是執委會當初在勝利港登陸時率先採用的一種管理模式,這種模式的特點就是由相關部門來暫時性地統管全局,比如航行過程中由海運部進行指揮,而登陸時則由各部門組成臨時指揮部來協調工作。而登陸之後,指揮部的作用會越來越小,存在時間一般就不會太長了,顧凱的提議也算是恰到好處。
黑土港管委會的人選基本是出發前就已經確定好的。總負責人是這裡官階最高的顧凱,同時將兼任後勤主官,其他人有民政主官周恆行、軍事主官錢天敦、礦業主官田葉友、港口及海運主官謝春。
原本還有一個分管本地基建工程和未來礦山開發的建設主官,但劉山夏和工程隊的人只能在這裡待一個月,之後基本都得撤回到大本營去,因爲那邊還有更多更重要的建設項目在等着他們。於是這個職務也只有讓負責礦業開發的田葉友先兼任起來了。好在劉山夏已經表了態,一個月的時間裡基本可以完成營地、道路和港區碼頭三個主要項目的建設任務,臨走之前還會在這裡建一個石灰窯和水泥窯的小型連鎖作坊,以便黑土港能夠在本土生產出水泥這個重要的建築材料,省下從大本營跨海運來的麻煩。後續要搭建船型屋,修整一下營地外的防禦工事,倒也不用再麻煩工程隊了,只要穿越衆指揮本地這些勞工就可以完成。
這幾個部門要說起來,軍警這邊反而是最輕鬆的。這些新移民在這幾天的不斷洗腦和強力手段的雙重教育之下,已經變得比較容易管理,只要是穿越衆定下的規章制度都能比較順暢的執行下去。而黑土港這個地方又幾乎不會面臨外在的威脅,方圓上百里都是無人區,就算是在南海打劫的海盜也不會想到這麼一個偏僻的小海灣裡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個聚居地。這樣一來,軍警這邊的壓力相對就減小了很多,甚至連上次考察隊提出“在港灣進出航道兩邊的山地上修建岸防炮工事”的提議也被無限期延後了——當然,這個決定的背後還隱藏着火炮、火藥、水泥等關鍵性物資產能不足,以及炮手數量根本不夠等等客觀原因。
但錢天敦可不是那麼閒的住的人。在此之前錢天敦已經在勝利港閒了有三個月,既然執委會這次決定要啓用自己,錢天敦就打算要在黑土港這地方好好做點成績出來。出發之前他就已經向軍警部提交了一份訓練計劃,內容是在黑土港試建立第一個山地作戰部隊的編制。
錢天敦的目的還是屬於一種軍事訓練方向上的嘗試,軍警部肯定是樂見其成的。至於說這個編制的大小就有待高層商榷了,畢竟派往黑土港的民兵就這麼幾十人,一個連隊都湊不齊,最後錢天敦的訓練結果能有幾個人合格還真是不好預測。最後軍警部拍了板,還是給了錢天敦一個“山地連”的預備編制,並且授權他可以在黑土港當地自由吸納新血——當然了,有鑑於目前其他部門都死死盯着軍警部的下半年度財政預算,這部分新血的開支暫時得黑土港這邊自己想辦法解決,軍警部頂多就是在方便的時候解決一下裝備問題。
這種撒手不管的方式對於錢天敦來說既是機遇,也是挑戰。做得好了,可能爲軍警部今後的部隊編制和新兵招收走出一條新路,做得不好,到最後捅了漏子,軍警部可能就會因爲外界的壓力而不得不將他從現在的位子上撤下去。
從功能設置上來說,執委會從頭到尾都沒有將黑土港這地方當作軍港去設想過,頂多就是考慮一下當地地形對軍事防禦的有利性。但錢天敦來到這裡之後,卻發現這裡其實也有供自己大展拳腳的天地。
這地方的移民引進比勝利港那邊容易得多,而且執委會對於引進移民的數量並沒有作出明確的限制,也就是說這邊只要能有足夠的糧食養活得起人口,那黑土港管委會甚至可以在這裡重現後世錦普市的人口規模。而衆多的人口,正是錢天敦對黑土港軍事構想的切入點。
如果是建立內部貨幣流通體制之前,錢天敦的這套方案鐵定是行不通的,因爲這裡的糧食需要靠外來輸入,而所有的之處都只能靠執委會的物資撥發或者是財政撥款,想要養一支計劃外的部隊根本就沒有資本來實現。但現在穿越集團內部已經開始建立起內部結算體制,這就意味着作爲獨立結算單位的黑土港,有了跟駐崖辦一樣的創收能力。當然創收的這一部分也同樣屬於集體,對穿越衆個人來說目前還尚處於吃大鍋飯的階段,創收得再多也只能通過每年一次的分紅來體現。
但獨立結算單位就意味着黑土港也有權力自行支配一部分收入,就如同駐崖辦在崖州花銷了一部分收入自行招收人手,或是通過各種手段建立起人脈網絡等等。只要執委會覺得合情合理的開支,得到批准並不算難。
不過相比駐崖辦,黑土港有一個明顯的劣勢,這裡的一切都是來自於穿越集團,運回勝利港的煤是沒有多少利潤可言的,創收的對象肯定只能從外部找,而附近顯然沒有崖州這樣穩定的消費市場存在——最近的地方也在百里之外。錢天敦想要通過創收來養一支試驗性質的部隊,那麼就得先好好琢磨琢磨,怎麼能從這個只產煤的地方生出錢來。
錢天敦對於做生意並不是太在行,所以他必須得找個人商量一下。而執委會顯然沒有考慮過把這地方發展爲商埠,連一個商務部的人都沒派來。錢天敦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在會上把這個話題拋了出來——當然,他並沒有直接說明創收的目的是爲了建立一支部隊,那樣很可能會被顧凱這個和平主義者直接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