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旗餉

1843 黑手高懸霸主鞭 23 旗餉

9月8日旗餉

紫禁城裡,一片愁雲慘淡。

黃梅戰役大勝轉進的消息在五天前就有四百里加急送來了,隨後,髮匪攻佔江寧的急報也送到了。道光苦思,卻對前線情形一團迷霧,便召集御前問對。

現在處在殿中的,除了道光皇帝,一共有十二個人。

道光的第四子奕詝和第六子奕?並排坐在道光的左下方。道光自感身體欠佳,但還沒有下決心選定儲君。現在奕詝和奕?都已經懂事,滿朝上下都已明白皇位非他二人莫屬。這一段時間以來,道光讓這兩個孩子隨殿聽講,熟悉政務。

再往下,是道光的親信太監曹蕉。

今天,六位軍機大臣都到了:

年齡最大的領班軍機大臣,大學士,吏部尚書,潘世恩。

軍機大臣,兼領八旗神機軍全國總領袖,穆彰阿。

軍機上行走,工部尚書,何汝霖。

軍機上行走,刑部尚書,祁俞藻。

軍機上學習行走,總理萬國事務衙門總辦大臣,耆英。

軍機上學習行走,兵部尚書,八旗神機軍副總指揮,塞尚阿。

奕詝的老師,禮部尚書杜授田,和奕?的老師,戶部尚書卓秉恬雖然不是軍機大臣,但作爲朝廷重臣也在列。

神機軍正黃旗地區領袖,怡親王載垣,作爲神機軍的實際指揮者,也是在場唯一對軍事情況有所瞭解的人,也被道光叫了來。

道光早發了話,但沒人接腔,誰也不想觸這個黴頭。

“平時就看你們左一張表,右一本奏,不亦樂乎。現在怎麼都不說話了?穆彰阿,你先說說,肅順在湖北到底打的怎麼樣?”

“回皇上,”穆彰阿出列,“肅順軍在湖北江西,追着髮匪打,眼看就要把髮匪剿滅了,皇上早就知道的,可萬沒想到楚逆會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匪共以十八個步兵營、四個炮兵營、一個騎兵營18000餘衆、火炮72門來犯。我軍止12000餘,火炮才36門,且與髮匪酣戰數月,馬不停蹄,疲憊異常。我軍仍舊頑強奮戰,斃匪僞平東將軍翟逆曉琳以下數千,繳獲無算。無奈匪共人數太多,肅順不得不轉進河南,繳獲也都丟光了。”

“楚逆在廣東,三年前就造了反,神機軍就沒一點防備?”祁俞藻質問。

這時候,就見怡親王載垣站出來說道:“楚逆精通兵事,李賊擅長貨殖,廣東反賊軍備精良,糧草充實。就說一個吧,人家匪共訓練,槍打壞了立刻換新的,每個兵的開槍飛快,都是子彈喂出來的。可我們神機軍呢,每人就一杆槍,平時就不敢多用,怕把槍膛磨壞了,沒地換去。”

“小王爺,你這話說得就不講良心。”名義上負責神機軍供給的塞尚阿急了,“神機軍每個旗,每月耗銀十萬兩,每年接近千萬兩,就砸在神機軍身上,可你們每次還向我哭窮,要槍要炮,要錢要糧。朝廷不僅要負擔神機軍,連兵丁的家屬,都要擔負起來。那開銷能不大嗎?”

“誰叫咱們是八旗呢。”怡親王載垣的先祖是康熙的十三子,雍正即位有擁立之功。對於塞尚阿這個蒙古上官,他可一點不放在眼裡,“神機軍成軍的時候,招了不少綠營和外間的漢兵,他們入了神機軍,就是擡籍入旗了,鐵桿莊稼,也有他們一份。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

載垣先把祖宗擡出來,壓住塞尚阿的氣勢,接着說:“再說了,神機軍將士在前面流血流汗,他們的家人卻衣食無着,這像話嗎?”

載垣越說越激動:“我看吶,朝廷虛耗軍餉,倒是不假,不過虛耗的,另有其人。本朝鐵桿莊稼,供養着百萬旗人,神機軍卻只能拿出不到五萬人來。”

啪,一聲脆響,卻是道光將案上的鎮紙摔了下來:“載垣,你好大膽!”

載垣當即跪下,他豁出去了:“皇爺爺,有件事我早就想跟您提了。”他按輩分是道光的侄孫。

“說!”

“楚劍功當年在京城時,獻了一策‘旗餉入營’。現在雖然楚劍功反了,可這法子卻是不錯。以後,咱們的鐵桿莊稼,不再養吃閒飯的了,只有在神機軍裡當差,家裡才能領鐵桿莊稼。”

“大膽,來呀,把這孽障拖出去。”道光大怒,“孽障,這百萬旗人,是咱們大清的根本。”

卓秉恬悄悄擡頭,看見自己的學生奕?躍躍欲試,正望着自己。卓秉恬便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個下跪的手勢。

奕?會意,從座位上衝下來,高叫着:“皇阿瑪息怒,皇阿瑪息怒。”他和載垣跪倒一起,“怡親王一心指望着咱們大清好,又素來和孩兒們極熟識的,沒有什麼忌諱,這才口無遮攔。”

道光看見心愛的小兒子,臉一板,口氣卻緩和下來:“你瞎攪和什麼,回位子上坐好。”

穆彰阿在一旁勸導:“小王爺,你米粉吃多了糊了心吧。那楚劍功是個反賊,他的獻策,能安什麼好心。”

“這話倒是不確。”杜授田站出來說,“是李穎修造反,把楚劍功拉下了水。而李穎修,又是被徐一帆逼反的。我看楚李二人未必真心想造反。他們二人起事之後,饒去了數萬旗人的性命,又不稱皇帝……”

“杜大人,你是說楚劍功還可以招安?”穆彰阿嘲諷的問。

“覆水難收,招什麼安?”載垣跪在地上,氣勢一點不輸。

“混賬,出去,好生反省。這軍機會議,你本來就沒有資格來。”道光訓斥道。

太監曹蕉走下來,攙起載垣:“怡親王,您就別在這惹皇上生氣啦。”

載垣站直了身子,一把推開曹蕉,撣了撣袍子,衝道光行了個禮,大步走出宮去。

怡親王載垣從皇宮裡慢慢走出來,他今天沒帶儀仗,一個家人牽着馬,侯在宮門口。

載垣跳上馬,任由家人牽着馬,往家去,他自己心不在焉的想事情。走了一路,載垣突然開口問他的家人:“福來,什麼叫忠誠?”

“主子,您問我?”家人嚇了一跳,“我哪知道啊。關二爺那樣的,就是忠臣吧。”

“關二爺那叫忠義。忠臣就是……,算了,你也不懂。”

“對,主子,我就是不懂。您還是去問文大人,文大人懂得多。”他說的文大人,就是正紅旗地區領袖文祥。

“好了,把馬繮給我。”載垣一帶馬頭,打馬便走。

“主子,您去哪啊?”

載垣的馬已經到了三丈之外,就聽見他叫道:“去保定大營巡視!”

“那您今天還趕得回來嗎?府裡要給您備飯嗎?”家人說完自己搖搖頭,“文大人會管飯的。”

載垣已經一騎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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