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時間就到了九月底,麥迪遜廣場公園裡的那些高大的法國梧桐的樹葉開始變黃了,有一些甚至已經離開枝頭,悄悄飄落了下來。有一片黃葉在風的吹拂下,輕輕的掙脫了樹枝的羈絆,在天空中打着旋兒亂飄,最後一直飄落到一個坐在公共馬車車站長椅上的年輕人的腳邊。
年輕人彎腰撿起了葉子,把他夾在手上的筆記本里。這時候公共馬車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年輕人站了起來,上了這輛公共馬車。
馬車上已經有兩位乘客了,一男一女,都是很年輕的人,看起來像是要趁着週末到郊外去散散心的小兩口子。那位女士有一頭非常漂亮的長髮,秀髮潑撒在她的周圍,微波起伏,閃耀光芒,有如那褐色的瀑布。她的美髮長及膝下,彷彿是她的一件長袍。
這輛馬車的路線一直延伸到城市的邊緣,然後再向前走一點,就是無邊的蔚藍色的大海,還有在海邊的小山上隱隱的露出一角的鴨堡了。
嗯,是的,是鴨堡。反正就是有人把鴨堡這個名字給說出去了,然後滿紐約的人都覺得相比天鵝城堡,鴨堡這個名字更爲可愛,也更平民化,所以漸漸地,大家也都習慣於叫那個地方叫鴨堡了。
“你們是去郊遊的吧?”年輕人主動地打起了招呼。同時他也聞到了彌散在車廂裡的一股奶酪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氣味,這氣味大概是從那個女子身邊的籃子裡面飄出來的。
“是呀,我們到海邊去散散心。”那個男子回答說,“聽人說,那一帶的風景很不錯,尤其是鴨堡,非常的漂亮。”
“我聽人說,那座城堡叫天鵝城堡。”女子微笑着小聲說。
“反正大家都喜歡這麼叫。再說天鵝什麼的不就是醜小鴨嗎。”男人笑嘻嘻的迴應道。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錯。
“這麼說來,我們的目的地倒都是一樣的。”年輕人笑着說,“我也到鴨堡。”
“你也去郊遊?不對,哪有一個人跑去郊遊的。”那位男士笑了。
“沒辦法,我可沒有一位美麗的女伴。”年輕人笑了,“而且,我的確不是去郊遊的,我只是要到鴨堡裡面去一趟。”
“您能夠進入鴨堡,這麼說,你是位大人物了。”男士驚訝的說。
“啊,不。我可不是什麼大人物,”年輕人趕忙說,“一個大人物可不會屈尊來坐公共馬車。我只不過是個小記者而已。去年這個時候,我甚至還是個失業的流浪漢呢。今天我們報社突然接到了一封來自鴨堡的邀請函。那封信裡面邀請我們在今天晚上到鴨堡去見證一個奇蹟。編輯說反正我也沒有更多的事情,所以乾脆早點去吧。”
“什麼奇蹟?”那位女士非常的感興趣。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得見到了才能知道。”年輕人回答說。
“那就得等着看您的報道了。對了,怎麼稱呼您?您在哪裡高就?”
“我現在在紐約青年人報工作。我叫蘇比。您們二位怎麼稱呼?”蘇比說。
“我叫吉姆,這是我的妻子德拉。蘇比先生,很高興能認識您。”那位男士說。
這時候,公共馬車停了下來,又上來了一位乘客。
“吉米,怎麼是你?”一看到上來的那個人,蘇比就這樣說。
“啊,蘇比。看來你們也收到了那份邀請?”吉米說,“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奇蹟,想想就讓人好奇。”
……
到了海灘附近的公共馬車車站,下了車,蘇比就發現,早就有麥克唐納家族的馬車等在那裡了。蘇比和客氣的和吉姆夫婦道別,然後和吉米一起登上了麥克唐納家族的馬車。這時候馬車上已經有兩位乘客,他們也都是蘇比的熟人,另外的兩家報紙的記者。他們所屬的報紙都比蘇比所供職的報紙更有影響力,自然也得到了邀請。
上了馬車,馬車沿着彎彎曲曲的道路向小山上駛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天鵝城堡的大門前。
進到城堡裡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麥克唐納家族照顧所有已經來了的記者們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午餐不算豐盛,無非就是一些夾着奶酪的麪包,再加上幾片火腿。然後是一杯牛奶。不過蘇比卻覺得,這些東西的味道似乎比外面買到的要好一些。不過具體好在哪裡,蘇比也說不太出來。
吃過了飯,麥克唐納家族還體貼的安排記者們在城堡裡小睡了一會兒。蘇比覺得這件事情就已經足夠他回去後向其他人吹牛了。
只是所謂的“奇蹟”到底是什麼,無論蘇比怎樣打聽,那些僕人們始終只是微笑着搖搖頭,卻什麼都不肯透露。
所有的記者們都打聽不出什麼消息來,所以他們也只能在僕人們的引導下,在城堡中開放出來的一些區域參觀。這樣終於到了傍晚。晚餐的時間到了,大家被帶到了一個大廳裡,招待酒會就在這裡進行。記者們驚奇的發現,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居然也出現在了餐廳裡。
“各位,歡迎光臨天鵝城堡的奇蹟之夜。”史高治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記者們說,“先讓我們一邊品嚐美酒和美食,然後一起期待奇蹟吧。”
僕人們端來了酒盤,上面擺滿了高腳酒杯,裡面都是寶石紅色的葡萄酒。麥克唐納家提供的葡萄酒並不算特別的出色。整個的上流社會都知道,麥克唐納家對於葡萄酒並不挑剔,他們沒有收藏高檔葡萄酒的習慣,所用的葡萄酒全部都是美國本土的產品。不過對於這種支持美國產品的做法,輿論上普遍倒是很欣賞。
“麥克唐納先生,你所說的奇蹟到底是什麼呢?”有人問道。
“大家還記得這個世界上最爲偉大的奇蹟是什麼嗎?”史高治問道。然後他不等大家回答,就繼續往下說:“金字塔?亞歷山大燈塔?或者是空中花園?這些都是奇蹟,但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奇蹟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偉大的奇蹟乃是上帝的第一個創造——光明!
人類是本能的熱愛光明,害怕黑暗的,所以我們也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來求得光明。”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僕人們端着點燃的蠟燭走進了大廳,稍微顯得有點幽暗的大廳又明亮了起來。
“於是我們發明了蠟燭。它可以在黑暗中給我們帶來光明。”史高治繼續說,“但是,蠟燭的光太暗了,而且也太貴,另外,在風中,它也太過脆弱,只需要有一陣小風,就像這樣。”史高治突然轉過頭朝着旁邊的一支蠟燭吹了一口氣,蠟燭的火苗搖了搖,然後就熄滅了。
幾乎也就在這一刻,所有的僕人們一起吹熄了手中的蠟燭,大廳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過我們還發明瞭煤油燈。”隨着史高治的聲音,門打開了,一羣僕人端着煤油燈走了進來。而那些拿着已經熄滅了的蠟燭的僕人們則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煤油燈更便宜,而且在玻璃燈罩的保護下,它也更不容易熄滅。然而,它的亮度,還是遠遠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光明,需要明亮,需要更明亮。我們在呼喚一個真正的能夠戰勝黑夜的奇蹟!”史高治激動地說,“亮起來吧,世界!”
隨着這一聲呼喊,整個的大廳突然變得光明無比,突如其來的光明甚至讓那些記者們一下子睜不開眼睛,有些傢伙竟然驚恐的大叫了起來,還有人一不小心,就碰翻了擺在桌子上的食物。
“這,這是什麼?這亮光,太不可思議了!”等到眼睛適應過來之後,所有的人都仰起頭來尋找光源。
“這是電燈,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奇蹟!”史高治高聲說,“從此之後,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一個徹底的戰勝了黑夜的,無限光明的時代開始了!”
“這叫電燈?麥克唐納先生,你是說,這東西是用電力來照明的?”蘇比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
“不錯,這種燈是通過電流通過燈絲,使得燈絲髮熱到白熾狀態,然後發出光亮的。靠這一根細細的導線,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整個的天鵝城堡全部照亮。事實上,只要發電機夠大,我們甚至可以將整個的紐約,甚至整個的美利堅,乃至上帝創造的這個世界照亮。這就是今天晚上的奇蹟,這是現代科學帶給人類的奇蹟!現在,大家還可以從大廳裡面走出去,到花園裡去看看,甚至一直走出天鵝城堡的大門,看看在無數的電燈照耀下的天鵝城堡有多麼美麗。”
記者們依照着史高治的說法,走出了大廳,來到了花園裡,他們發現,花園的那些樹木上面,也墜飾着更小一些的五顏六色燈泡,它們在花木間閃爍,就像是繁星降臨到了人間。
“上帝,這就是夢幻!甚至,蘇比,你在夢幻中,夢到過這樣美的情景嗎?”吉米問道。
這個時候的蘇比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能使勁的搖頭否認。
見天有點急事,只有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