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701團駐地，二號車在機關樓前停下，莫大偉下車，他臉『色』憂慮，大步走進去。
來往的幹部看見莫大偉，紛紛站定舉手敬禮問好。莫大偉舉手還禮，一聲不發地上樓而去。兩個幹部看着他的背影，嘀咕着。
“政委都這副表情了，這事比想象中的要嚴重。”
“副團長殺人，能不嚴重嗎？得了，別嚼舌頭了，幹活去吧。”
莫大偉推開會議室的門，李路、黃啓發和魯凡在裡面坐着，煙霧繚繞。
李路站起來，迎了幾步，“老莫。”
黃啓發連忙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問好：“政委。”
魯凡挺着大肚子敬禮，“政委，您回來了。”
莫大偉看了他一眼，走到李路身邊的位置坐下，“團長，現在情況怎麼樣？”
出事之後，李路通知了在家休假的莫大偉。按照規定，莫大偉是要提前結束休假返回部隊的，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回來的速度這麼快。
李路親自給莫大偉倒了一杯茶水，把煙盒往他那邊推了推，才說道：“軍區保衛部的專案組等會就到，情況怎麼樣一會兒就知道。”
莫大偉喝了一口水，點起煙，沒抽幾口，就不無責怪地說道：“這個周偉文是抽哪門子瘋！團長，他的配槍怎麼會有實彈？這個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黃啓發有些訝異地看着莫大偉，在他的印象裡，莫大偉是一個唯唯諾諾的人，不僅對上級，對同級甚至下屬，有時候也是拿不出領導的那股氣來的。他的字典裡好像除了妥協就只有妥協了。
否則，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給他和周偉文幾下散手就弄出了701團的權力中心。
今天看來，黃啓發發現莫大偉跟之前壓根就是兩個人。
李路苦笑着搖了搖腦袋，“政委，團領導配槍配發實彈，這是咱們的慣例，沒什麼好查的。”
莫大偉一愣，氣哼哼地瞥了黃啓發一眼，卻是對李路說，“團長，這個事情肯定會給咱們團帶來極大的影響。周偉文這個事情，我看你是有責任的。”
這話讓黃啓發微微眯起了雙眼。這個莫大偉雖然是二把手，但更多時候扮演的是李路的助手的角『色』。這裡面固然有701團初建有關係，但跟莫大偉本身的『性』格也是有很大關聯的。
一個強勢的政委是可以在方方面面和團長抗衡的，是能當半個家的。莫大偉就不是這種人。
然而，現在莫大偉居然當面指出李路要負領導責任，這不得不讓黃啓發心生警惕。平時一個沒有什麼威望可言的老好人，突然對強勢的團長開火，這太詭異了。
更加詭異的還在後頭。
面對莫大偉的指責，李路居然慚愧地低了低頭，說道：“的確是我沒管好。當時周偉文的情緒不穩定，我是應該讓他返回營區休息的，而不是讓他跟隨部隊行動。”
“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李路不無懊悔地嘆氣。
這下，黃啓發就更加疑『惑』了。這李團長唱的是哪出，一副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架勢，這是在學雷鋒嗎？還是真的是心有愧疚？
絕對沒這麼簡單！
搖搖頭，莫大偉嘆口氣，輕輕地拍着桌子，“團長，你平時對下面幹部的管理就是太放鬆了！周偉文是新來的幹部，還沒有適應701的特殊環境，你給他配實彈是要出問題的！”
李路低着腦袋，閉着嘴不說話。
腦子裡轉了幾個圈，黃啓發想明白了，這兩人在唱戲呢！
心裡哼了一聲，黃啓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莫政委，我覺得，這個事不能全怪李團長的。周偉文也是久經考驗的幹部了，不能說因爲配槍上了實彈就一定會出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周偉文自己的問題。”
黃啓發乾脆利落地把周偉文拋棄了，出了這檔子事後，周偉文算是完了。這個豬一般的隊友，還是抓緊時間地拋掉，並且劃清界限來得好。
瞥了一眼黃啓發，李路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了句：“黃副政委說的也不無道理。周偉文的心理素質的確很一般化。”
魯凡看着自己的鼻子想着，準備說點什麼。
此時，蘇長城敲門進來，低聲說道：“團長，政委，軍區保衛部的人來了。”
“請進來吧。”李路點點頭。
蘇長城轉身走去。
莫大偉站起來，說：“不用下去迎一下？”
搖搖頭，李路把菸頭摁在菸灰缸裡，“等着吧，咱們現在的任務是配合調查。”
一陣腳步聲響起，李路的眉頭不禁皺了皺，有高跟皮鞋的聲音。
蘇長城推開門，把來人請進來。兩男一女，其中一個乾乾瘦瘦的五十來歲男子是大校軍銜，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戴着眼鏡，矮小的大校要高出半個腦袋，是個中校。唯一的女『性』是最年輕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高挑，一身新式常服顯得英姿颯爽。居然是一個上校。
“啪！”
李路等人立正敬禮。大校還禮。
蘇長城急忙介紹道：“首長，這位是我們團長李路中校，這位是政委莫大偉上校，這位是副政委黃啓發中校。”
“團長，這位首長是軍區保衛部湯部長……”
湯部長擺擺手打斷蘇長城的話，“行了，別走什麼套路了，抓緊時間開始，我還得趕着回去向軍區首長彙報。”
李路看了眼臉『色』不耐煩的湯部長，也不說話，走到會議桌一側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莫大偉也走過去，在他的左手邊坐了下來。魯凡自覺地在莫大偉左手邊坐下，黃啓發衝湯部長笑了笑，在李路的右手邊第二張椅子坐下。
湯部長掃了眼李路和黃啓發之間的那張空椅子一眼，在對面落座，那男中校和女上校在他兩邊坐下。
這時，李路才能看清戴眼鏡的中校和身材高挑的女上校胸前的姓名牌。他卻是在女上校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因爲她叫蘇夏。
“軍區首長對周偉文一案非常的重視，來前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查清此案，還受害羣衆一個公道。”
湯部長打開嗓子，說道，“我們勘查了現場，走訪了村民，提審了周偉文。周偉文的口供和村民們描述的有很大的出入。我希望你們作爲701團的領導，能夠如實地把當時的真實情況說一遍。”
戴眼鏡的中校打開了文件夾，準備記錄。
衆人都把目光放在李路身上，李路卻是不答反問，說道：“湯部長，當時的詳細情況我們團黨委已經提交了一份詳細報告。爲了不耽誤您的時間，還請您直接指出問題來。”
湯部長冷冷盯着李路看了一會兒，都說701團的李路很狂妄，今日看來傳言不虛。他接過眼鏡中校遞過來的文件夾，看了一眼，問道：“當時死者的位置是在警戒線之內，這一點你能確定嗎？”
李路眉頭一皺，微微轉頭瞥了黃啓發一眼，說道：“湯部長，我不知道這一點你是從哪裡得到的信息，不過我明確地告訴你，當時死者並沒有越過我方的警戒線。這一點當時在場的哨兵和我們的一個參謀，以及公安機關的勘查結果，都很清楚地顯示了這一點。”
湯部長合上文件夾：“你的意思是說，你認爲周偉文是在警戒線範圍之外，開槍擊斃了死者。是這樣嗎？”
“不。”李路搖頭說道，“是在警戒線範圍之外誤殺了死者，而不是擊斃。”
湯部長冷冷一笑：“這麼說，你認爲周偉文應該受到軍法的制裁。”
李路扯了扯嘴角：“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那你也做好準備負領導責任了，是這樣吧？”湯部長嘴角抽抽。
“該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推卸。”李路坦然說道。
會議室一下子沉默下來，湯部長盯着李路，看不出什麼表情。
空氣即將凝固的時候，湯部長卻是忽然微微一笑，說話了：“李團長，雖然你們701的部分管轄權在總部，但畢竟是軍區的部隊。701是軍區重點建設的部隊，這個你很清楚。周偉文這件事情在地方上已經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軍區首長非常生氣。作爲701團的領導，你們應該想辦法挽回部隊在首長心裡的分數。”
掃了一眼，湯部長說道：“周偉文一案，是比較冤枉的。出事之前，他受到了驚嚇，情緒非常不穩。當時的天候條件下，他也沒有辦法判斷出突然出現的是當地百姓，條件發『射』之下拔槍『射』擊也屬於正常的動作。”
李路不動聲『色』地『插』話問道：“湯部長，您的意思……”
收了收下巴，湯部長說道：“如果死者是闖入了警戒線，因此受到了『射』擊，這件事就不用搞得人心惶惶，軍區首長那邊對701團也不會……”
“湯部長。”李路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剛纔說了，周偉文一案我們是本着實事求是的原則說話的。不管軍區首長怎麼看我701，我701也不會去弄虛作假。”
湯部長的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從黃啓發那開始，一直看到魯凡。
“這是你們701團黨委的態度嗎？”他問。
李路搖搖頭：“這不是誰的態度，這是事實。我不會因爲周偉文是我的副團職就包庇他，也不會爲了挽回701的在軍區首長心裡的分數，昧着良心說話。”
湯部長看了他一眼，目光投向莫大偉：“莫大偉，你的意見呢？”
莫大偉絲毫不猶豫：“回首長的話，我尊重事實。”
湯部長沒有再問下去，他站起來，“那就到這吧。”
他往外走去，眼睛幹事急忙地收拾東西。湯部長走到門口突然站住，指了指那個女上校，回頭說道：“這位蘇夏，總部給你們配的副團長。蘇博士，我就先走了。”
一直沒說話的女上校笑了笑，“多謝湯部長的順風車。”
湯部長帶着那眼鏡幹事快步下樓，莫大偉看了眼站着不動的李路，搖搖頭，對蘇夏說道：“蘇上校，我先去送送湯部長。”
說完急步追湯部長而去，黃啓發看了看，也跟了上去。魯凡走了幾步就停下腳步，站在李路身邊。
李路盯着蘇夏——副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