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酒店的總統套房裡，身着便裝的閆正天不安地來回踱着步，兩手交織在一起，沒有意識地搓着。似乎房間的豪華沒有讓他產生任何的情緒波動。他雙眼佈滿了血絲，身形比之前來得更加的消瘦。顯然最近過得並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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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自從劉小光小隊出事之後，他沒有一個晚上是不失眠的。隨着陸勇等人的入獄，那些人都是李路最爲鐵桿的嫡系，閆正天再傻，也看得出來這是有人在推動101去李路化。
無疑，一個月前閆正天面臨着站隊的選擇。他沒有像郭明那樣，很乾脆地站在了去李路化的立場，而是在猶豫，彷徨。他和郭明一樣來自總部機關，且在同一個部門工作。不同的是，郭明一直做的是行政工作，而他一直在技術情報和外勤這一塊。
相對而言，閆正天身上的官味要少一些，思考的東西也相對的要單純一些。都是草根出身，郭明想要的是個人的前途。這無可厚非，官場上誰沒有這樣的想法。
問題在於，閆正天也想往上爬，但是如果以犧牲部隊戰鬥力甚至違背國防軍人原則的話，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過去一個月，當郭明開始大刀闊斧地對101大隊的訓練內容進行改革的時候，閆正天就意識到，他這樣做會讓101失去“國防軍戰鬥力最爲強悍的特種部隊”的名號，跌下神壇淪爲二流部隊。
而郭明逐步提拔親信加大對101的掌控力度的時候，閆正天便不再抱有希望……
可是，站到李路這一邊，能夠挽回這一切嗎，他沒有答案，他只是看到了李路的嫡系被一網打盡，而李路一點反應都沒有……
敲門聲打斷了閆正天的思索，蘇長城推門進來，“閆副隊，大隊長來了。”
“大隊長……”
聽見蘇長城對李路的稱呼，閆正天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即便李路已經離任許久，但是在101大隊的絕大多數幹部戰士心裡，李路永遠是101的大隊長。李路在101的威望無人可以超越。而且，陸勇接過101之後，他也從來沒有放鬆對李路威望的維護。
也許這就是郭明爲什麼要那麼大動作地對101的幹部動手術的原因吧。
李路大步走進去，蘇長城推出門外，順手帶上門。
閆正天下意識地站直身體，擡起手就要敬禮。李路急忙走過去，壓住他的手，說道，“老嚴，別來這套。”
他指着客廳的沙發，“坐下說話，咱們之間不需要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閆正天輕嘆一口氣，依言坐下。
李路拿出煙來，朝他示意一下，他搖搖頭，眉頭緊鎖着。
自己點上一根抽了幾口，李路微笑着說，“最近煩心事多，煙癮也大了。”
閆正天明白李路話中的意思，斟酌着措辭。
李路看得出閆正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拿定主意，得給他時間。想了想，他說道，“老嚴，我給你說個有意思的事情。進空指院學習之前，我參加體檢，醫生看着我身上的傷疤說，如果你不想全身血管爆裂而亡的話，建議你選擇非飛行專業。當然，按照規定，我是不能上天的。那個時候我就想，行不行試過才知道。我就上天了，結果啥事沒有。”
“消息傳到醫院那邊，又把我拉去體檢，還是那個醫生，他說，你的身體跟別人的不一樣，那些傷疤似乎不會因爲過載而開裂……”
頓了頓，李路笑着說道，“其實那醫生說的是完全正確的，像我這種渾身上下佈滿傷疤的人，是不可能當飛行員的。我能上天，只能歸結於老天對我的厚愛。”
李路收起笑容，話鋒一轉，聲音低沉，“最近我聽說了一些關於101的事情……”
“老李。”
一聲老李，讓兩人不禁想起當初三人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組建101大隊的時期，頓時唏噓不已。
閆正天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也許是因爲李路說的行不行試過才知道，也許是終於說服了自己豁出去，他沉聲說道，“101裡面有我的心血，從只有我們三個月，到現在擁有數百精銳，我參與和經歷了這個過程。對於我閆正天來說，能夠參與到101的建設中去，是我從軍以來最大的驕傲。對於101發生的事情，我感到痛心和憤怒。”
李路緩緩吐出一口煙，“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應該的是，郭明把101當成他的升遷臺階。跟我說說101現在的情況吧。”
閆正天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101目前是郭明代理大隊長兼政委，大隊機關經過了一輪調職，重要崗位都換上了他的人。連隊下面，劉小光小隊叛……失蹤之後，我們損失了將近半數的連幹，郭明從陸院要來了一批大學生填補了空位。劉小光小隊出事後，大隊的日常訓練幾乎陷入停滯，郭明組織了半個月的政治思想教育，前不久修改了訓練內容，砍掉了很多科目，訓練量進行了降低調整……總之，現在的101已經沒有辦法接受任務了。”
即便是早有預料，聽到閆正天說出來，李路還是怒不可遏，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讓沒有任何經驗的大學生擔任連幹，郭明是要毀掉101！”李路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竭力讓自己情緒平復下來，他問道，“劉小光小隊的人員名單，是誰制定的？”
閆正天看着李路，低聲說道，“郭明，護衛統帥，協助總政抓捕，人員名單都是郭明制定的。”
“名單中有三名軍官，難道陸勇看不出當中的蹊蹺嗎？”
閆正天無奈地說道，“老陸是提出了異議的。按照大隊的相關規定，即便是最高級別的任務，都沒有必要把三名軍官安排進一支小隊。但是，當時總政特別要求，必須有不少三名軍官。考慮到101第一次執行統帥護衛任務，老陸同意了。協助抓捕行動時，郭明手持總政的要求，再次派出同樣的人員。這個時候老陸可能感覺到不對勁了，要求增加一個人，就是謝東流。最後，只有謝東流一個人拖着重傷的身體返回。”
“重傷？”李路大吃一驚，“他不是和陸勇吳軍一起被關押了嗎？”
閆正天搖搖頭，“被關押的是陸勇、吳軍和王竹福，謝東流目前在軍區總院，有總政的人二十四小時看管，相當於軟禁起來了。”
“王竹福？”顯然，之前掌握的信息存在失誤，李路問道，“他只是一名汽車兵，爲什麼要遭到關押？”
閆正天輕嘆口氣，“你還記得那輛敞篷的212吉普車嗎？”
李路又怎麼會忘記擔任100大隊長時的專用代步車，“他知道我喜歡212吉普車，但是原型車的性能滿足不了我的需求。當時我就是隨便提了一句，沒想他一個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把發動機和傳動系統都換掉了。”
閆正天點點頭，“老王是一個耿直的人，郭明要把那輛車退掉，他跟郭明拍了桌子。”
李路搖搖頭，“我知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老王這個人平時不怎麼說話，但是一旦說起話來，就什麼都敢說。只怕他是說了一些戳到郭明痛腳的話了吧？”
閆正天點點頭。
扯了扯嘴角，李路淡淡地說道，“看來郭明白在總長辦公室混了，連一個司機都容不下，難成大事。”
“當務之急，是要阻止郭明的所作所爲，我擔心他這樣搞下去，101很快就會淪爲二流部隊。”閆正天憂慮地說道。
李路再次拿起煙遞過去，這回，閆正天接了過去，都點上抽了幾口後，李路緩緩說道，“101是國防軍總部乃至最高統帥部手中最爲鋒利的一把尖刀，任何人都不能改變它的性質。”
說着，他低聲對閆正天說道，“老閆，我需要你做的，是安撫好101的戰士們，千萬不要再出現像老王那樣的事情。告訴大家，我李路不會光站在邊上看着。”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