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給我上了一課(今日萬字,中秋快樂)
於然對作曲系還是有些瞭解的,作曲系不少學生的作品,她也都有聽過或者是演奏過。
作曲系學生平常寫的曲子,當然不會是通俗音樂,但是跟於然他們平常所演奏的古典樂曲又不太一樣,更多是那種聽起來有些怪的先鋒派嚴肅音樂。
於然想問問周彥還有哪些跟《風箏》一樣的作品,是否可以給她看看譜子,但是他們也才認識兩天而已,她覺得這樣太唐突了,所以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兩人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賈國屏已經在了,三人坐公交車去了王府井燕京烤鴨店,在央音上學就是這點好,學校在二環內,去哪兒都方便。
吃過飯之後,賈國屏提議要走回學校消消食,周彥跟於然都點頭同意。
從央音到王府井雖然坐車很快,卻也有十里地,走過去得要一兩個小時,但是他們都沒覺得有什麼。
這年頭,即便是在首都燕京,生活節奏都是慢下來的,走一兩個小時路消消食似乎也挺合理。
而且從王府井到央音這一段,正好經過故宮,收入眼中的夜景也算不錯。
……
第二天下午,周彥拿着帶着東西再次來到了燕京電影製片廠。
本來周彥準備上午就來的,他提前給王軍正打了個電話,而王軍正跟他說,讓他下午再來。
周彥到導演部門口時,發現今天辦公室比上次要熱鬧點,裡面有七八個人,這會兒都圍在一起,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歲的青年人,只有中間站着的那個年紀大點,大概六十多歲。
陳愷歌跟王軍正也都在,其他幾個周彥都不認識。
這會兒就聽中間那個年紀大的開口說:“你們不要怕,要敢闖敢幹,出了什麼問題,我來給你們兜底。今年的這幾個項目,我們……”
人家正在說正事,周彥也不好打擾,就先在門外等着。
他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大概聽明白了,中間這個說話的應該是燕京製片廠的廠長陳志谷,他這會兒正在給導演部的導演們打雞血。
今年他們製片廠還是挺忙的,有不少項目要上,工作緊,任務重。
這個廠長的風格挺乾脆的,過了也就五六分鐘,雞血就打完了。
該說的話說完,陳志谷說了一聲“解散”,然後就走出了導演部的門。
出門之後,見到周彥站在門口,他多看了一眼,本來正要走,又見到周彥對他笑了笑,他就停下腳步,問道:“你是周彥麼?”
周彥是尋思,兩人都對上眼神了,不給個笑臉不太好,沒想到讓對方停下來了。
這老頭的氣質挺特別,有點威嚴的感覺。
周彥點頭回道,“嗯,您好,我是周彥。”
陳志谷又看了看周彥的挎包,“伱錄了配樂過來?”
“是錄一點小樣,帶來給王導聽聽。”
“進來吧。”陳志谷又轉身進了導演辦公室,“愷歌,你們辦公室的收錄機能用吧?”
陳愷歌剛坐到自己座位上,沒想到陳志谷去而復返,還問收錄機能不能用,他有些不明所以,“應該能用吧,昨天下午我還用過。”
坐在旁邊的另一個人說,“能用,剛纔我還用了。”
“那就好。”陳志谷點點頭,又對王軍正說,“小王,周彥來了。”
王軍正愣了一下,隨即就看到跟在陳志谷後面走進門的周彥,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毛。
上午周彥給她打電話,她讓周彥下午再來,而她之所以讓周彥下午來,是因爲上午廠長陳志谷不在廠裡面,下午纔回來。
但是讓王軍正沒想到的是,下午周彥來了正好跟陳志谷直接碰上面。
她本來的計劃是跟周彥先碰面,自己先看看周彥準備的怎麼樣,跟周彥商量商量,再去見廠長,那樣心裡也有底。
現在這樣,實在太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
周彥準備好了麼?
她還想說什麼,卻見陳志谷已經問周彥把磁帶要去了。
拿到磁帶之後,陳志谷直接把磁帶放進了收錄機裡面。
這突發的情況,除了王軍正他們幾個,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他們都十二分好奇地看着這邊。
陳廠長這是要幹什麼,旁邊這個年輕人又是誰?
周彥趁着這個機會,跟陳愷歌還有王軍正打了個招呼。
磁帶在收錄機裡面轉動了一會兒,突然響起了周彥的聲音。
“序號4,《送信後》。”
緊跟着,就是一段聽起來讓人有點失落的鋼琴曲子。
曲子很短,只有二十來秒。
結束之後,磁帶在收錄機裡面又轉了一會兒,再次響起周彥的聲音。
“序號5,《收錄機》。”
同樣的,後面跟着一段鋼琴曲子,這段曲子則讓人感覺有點溫馨,也很短,不到三十秒。
……
陳志谷跟王軍正一直在非常認真地聽着,其他人聽了兩段之後,也就沒有再關心。
這些曲子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普通的配樂段落而已。
等到B面放完之後,陳志谷看了看周彥,沒有說一個字,又繼續翻到了A面。
陳志谷是一個專斷的人,但並不急躁,現在這種情況,他並不會急着下定論。
其實這些曲子寫的都很不錯,陳志谷能夠聽出來周彥的音樂功底,但是這些曲子又沒什麼特別的,因爲都是短段落,本身就聽不出什麼東西來,也沒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如果只是這樣的片段,想要說服陳志谷啓用一個學生當電影的配樂指導,恐怕還不夠。
A面前面的空轉有點長,大概過去了二十秒,才聽到周彥的聲音。
“序號,《風箏》。”
這道聲音結束之後,磁帶又空轉了接近十秒,才聽到音樂聲響起。
剛開始,這段跟B面的那幾段似乎沒什麼區別,都是鋼琴獨奏的小段子。
就在陳志谷以爲,這首《風箏》跟B面的那些小段落一樣的時候,忽然出現了小提琴的聲音。 在小提琴的聲音進來之後,這首曲子給人的感覺一下子變了。
陳志谷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辦公室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這邊。
這是放到現在爲止,收錄機裡面第一次出現鋼琴以外的樂器音,這本來就比較引人注目,而且小提琴起來後的這段旋律非常抓耳,讓人一下子就能聽進去。
但是驚喜還在後面,曲調跟着小提琴緩緩推進,情緒慢慢推到一個小高點的時候,小提琴聲音慢慢減弱,最後停止。
之後是一段長達二十秒的鋼琴間奏。
間奏過後,又一個樂器的聲音進來了……是大提琴!
大提琴聲音渾厚豐滿,在敘事方面更有優勢,當大提琴出來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感覺曲調的情緒像是被一雙大手推着,走向了更高點,比剛纔小提琴進入的時候更加澎湃。
陳志谷再次看向周彥,這一次,他的眼神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曲子到現在只聽了一小段,後面還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但是這首曲子的豐富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他試着在腦海中聯想《天堂回信》的故事,隨後發現,這首曲子確實很適合《天堂回信》,這種忽然失去依託的悲傷情緒,恰如電影中孫子失去了爺爺之後的空落。
配合着劇本故事,他也生出了很多感慨。
之前他看到王軍正改出來的劇本時,就被故事中的親情打動,他也會想起自己的小孫子,雖然他跟自己孫子之間的相處模式和劇本中不同,但是感情是相似的。
而另一邊,王軍正已經沒有辦法好好站着,她低着頭,雙手撐在桌子上,像是雙腿泄了力氣一樣。
王軍正的養父跟電影裡面的爺爺一樣,也是一名郵電職工,所以在劇本的改編過程中,王軍正傾注了很多對自己養父的感情。
爺孫之間相處的很多細節,也都源自王軍正自己的記憶。
甚至可以說,她拍這部電影,就是爲了獻給自己的養父。
王軍正本來就是個非常敏感,容易落淚的人,之前在改《天堂回信》劇本的時候,她就是一邊改,一邊哭,好多劇本上都能看到淚漬。
在聽到周彥這首曲子的時候,那些過往的回憶,再次如潮水般涌現出來,衝擊着她的心臟,也衝擊着她的淚腺。
當曲子的第二段響起的時候,王軍正再也忍不住,一顆淚珠奪眶而出,落在了桌上。王軍正不敢去擦,只能坐下去,低着頭,掩飾着自己的失態。
這時辦公室裡面沒有人注意王軍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首曲子上面。
這是什麼曲子?
新曲子麼?
這個年輕人跟這曲子有什麼關係?
陳廠長爲什麼要放這首曲子?
每個人都在猜測。
陳愷歌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也是揚起了眉毛。
這首曲子好啊,很容易讓人產生共鳴,他看了看周彥,想到周彥是趙季平的助理,心裡也生出一種猜測,難道《天堂回信》找趙季平當配樂指導,這首曲子是趙季平寫的?
但是又有點不像,這首曲子跟趙季平的風格不太一樣。
……
一首曲子結束,已經是五六分鐘過去了。
在磁帶空轉的時候,一隻手直接按住了暫停鍵。
陳志谷將磁帶退出來,然後對着周彥露出一絲笑容,“周彥,來一趟我辦公室吧,小王,你也來。”
王軍正偷偷擦了把眼淚,點頭,“好。”
雖然她努力控制,但是誰都能聽出她聲音有點嘶啞,像是哭過。
隨後王軍正就帶着周彥,兩人一起跟着陳志谷去了他辦公室。
剛到廠長辦公室,王軍正就眼神堅定地說道,“廠長,如果你不同意讓周彥擔任《天堂回信》的配樂指導,那這部電影我就不拍了。”
陳志谷看了王軍正一眼,忽然笑道,“你覺得,我現在還會拒絕你麼?”
王軍正露出驚喜的表情,“廠長你同意了?”
“同意了。”陳志谷點點頭,又看着周彥,一臉的感慨,“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周彥,你今天給我實實在在地上了一課。”
周彥之前並不知道陳志谷的態度,不過剛纔聽到王軍正的話,也大概能夠猜到,對於自己擔任《天堂回信》這件事情,陳志谷之前肯定持反對意見的。
因此,周彥心中也對王軍正生出一點感激來,看來在這件事情中,王軍正幫他爭取過。
“廠長您說笑了。”
“是你謙虛,你有這樣的才華,難怪王導會堅持要給你機會展現,後面《天堂回信》的配樂就要拜託你了。”
陳志谷的專斷,是因爲他相信自己的判斷,當他的判斷出現改變的時候,他的專斷就會發生改變,他現在認爲,周彥就是《天堂回信》的最佳人選。
當然了,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陳志谷還會像之前那樣表現。
因爲他知道,周彥這種情況是比較特殊的,不是每個學生都能有周彥這樣的表現,即便是央音的學生。
周彥笑着點頭,“廠長放心,《天堂回信》的配樂工作,我會認真對待的。”
“那就多謝了。”陳志谷笑了笑,又問起了趙季平,“趙老師最近怎麼樣?有日子沒見他了。”
“最近都好,上一個項目已經忙的差不多了。”
周彥沒說上一個項目是什麼,不過陳志谷知道是《大紅燈籠高高掛》,隨後兩人又簡單地聊了幾句,陳志谷也沒什麼要說的,周彥跟王軍正就告辭了。
……
走出陳志谷辦公室之後,王軍正笑道,“周彥,你今天的表現真讓我驚喜,那首《風箏》實在太適合這部電影了。”
“我也是看完劇本之後,有感而發。”周彥笑着說道。
“剛纔陳廠長說的話,我也要說一句,你今天真是給我上了一課。”
其實對於配樂執導這事,最開始的時候王軍正並沒有太重視。
她認爲,配樂於電影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但是現在她認爲,好的配樂,對電影的改變是巨大的,剛纔她在聽《風箏》的時候,腦子裡面竟然有了新的畫面。
在原本的分鏡頭中,最後放風箏的畫面是晴天,但是剛纔,聽着曲子,她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放風箏的畫面,背景竟然是雨天,雨點重重打在風箏上,讓風箏吃力地搖擺着身體。
現在她在考慮,是否要將分鏡頭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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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樂,可惜我們這邊下大雨了,你們那邊能看到月亮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