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怡正眼不看虯髯男子,只是嘴角一撇,咬牙說道:“何進,還真是哪兒熱鬧你往哪兒湊啊?也不怕熱鬧沒湊成,反倒引火燒了自家?”
看樣子,來人便是獵頭幫死敵——野狼團團長何進了。
何進哈哈一笑,帶着一衆手下走到了二人身邊。
他剛剛四十出頭,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強的時候。倒絲毫不似桓楚之前看過的幾個車隊或者遊擊兵團領袖,長相十分英武,倒頗有些陸昊的模樣。
也不知是長時間忘記打理還是壓根故意的,他頷下的虯髯如鋼針一般根根豎起,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倒也不看對峙雙方,反而盯着鄭智駕駛的裝甲車嘖嘖稱讚起來。
“好車!好氣派!我說砍頭顧,你從哪搞來的這大傢伙?”
顧成怡鼻子一哼,倒是默認了“砍頭顧”的稱呼:“這車可不是我的,是你面前這傢伙的。”
何進其實還真不是故意來湊熱鬧,純屬偶遇,因此倒也沒有聽到二人之間的談話,還以爲這砍頭顧只是遇見了新人又要敲詐一筆。
秉承着讓對手不痛快就是自己痛快的原則,這才跑出來橫插了一竿子。
此時聽到顧成怡這樣說,不由細細地打量了身前這個貌不驚人的青年。這一下看去,才發現他身後幾個以他爲首的人,分明個個看起來都是練家子。
有了這一發現的何進立馬知道自己剛纔是盤算錯了——敢情這砍頭顧不是來敲詐新人,而是和人對峙着呢。
“哈哈!”何進走到桓楚跟前,正要伸手去拍桓楚的肩膀,卻被龐樂一瞪眼,頓時一種被兇獸盯上的感覺浮上心頭。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條瘋狗在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彷彿自己的手只要一靠近眼前男子的肩膀,他便會張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來。
可何進終究算得上是一方豪傑,在龐樂如實質般的目光下,伸出的右手舉到空中,竟是伸了個懶腰,纔開口說道:“好小子,新來的吧?”
“嗯,不錯。來這第一天就敢給砍頭顧這麼個下馬威,從今天起,你在這地方的名頭就打響了!”何進根本不等桓楚回答,就直接自顧自說道。
其實他這幾句話,壓根就不是對桓楚說的,而是成心給顧成怡找茬。只要顧成怡不爽了,他也就爽了。
而且在說話間,幾句輕描淡寫誇獎般的句子,便將桓楚一行與顧成怡之間的矛盾激化起來。若雙方本來只是一場小衝突,被他這麼幾句話一渲染,立馬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何進終究是剛到,並不知道桓楚殺了顧成詩,早就是個不死不休之局,這一番倒是白費了口舌。
能在末世裡脫穎而出有所建樹的,果然沒有一個易與之輩。
桓楚在心底感嘆一聲,若不是何進與顧成怡之間積怨太深導致見面就掐上,他倒真有可能被對方這副憨厚粗爽的模樣了騙了過去。
雖然不甘心任人擺佈,但桓楚終究沒狂妄到一到基地就把城中兩大勢力都給得罪個遍。但要他裝傻子附和何進的話,他倒還真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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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想附和也不願否認,桓楚乾脆雙眼望天,直接沉默以對。
何進見桓楚又不說話,心中有些着惱,卻也不好發作,便轉過頭對着顧成怡說道:“我說砍頭顧,你們發生什麼矛盾了?說出來,讓老何我給你們兩家開解開解。”
看這樣子,何進倒是隱隱將自己當作了調解諸侯矛盾的大周王族了,分明是以本地盟主自居。
顧成怡卻是冷冷一笑:“他殺了成詩,姓何的,你倒是來開解開解?”
何進聞言悚然動容。
雖然在他眼中,殺顧成詩那個廢物就如同殺條狗一樣簡單,但即使在雙方火併得最厲害的時候,他也從沒打過那猥瑣小鬍子的主意。
爲什麼?
很簡單,就是四個字——得不償失。殺了顧成詩,對於獵頭幫根本沒有打擊,反而會加深顧成怡對自己的仇恨。而留着他,就憑他那無法無天、驕橫跋扈的性格,早晚能把獵頭幫搞的烏煙瘴氣。
但也就只有他敢這麼想了。整個W縣,普通人看見顧成詩那兩撇標誌性的小鬍子,誰不得低下頭叫聲“顧二爺”。
何進倒從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臉傲氣的年輕人,居然還有這種魄力。
迅速盤算利害,何進立馬打定了招攬桓楚一行人的主意。當然不是爲了招攬桓楚,爲的只是那輛如鋼鐵怪獸般的裝甲車:“我說小兄弟,有沒有興趣跟着我混?到了我手下,吃香的喝辣的不說,保證某些鼠輩不敢打你的主意。”
顧成怡仍然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他壓根不擔心何進能招攬成功,雖然桓楚一行人的確不多,但人人裝備精良,尤其是領頭的怎麼看都不是一副甘爲人下的樣子。
他便打定主意乾脆不開口,等着看何進吃癟。
雖然眼前兩人都是精明異常,可桓楚也是隻成了精的小狐狸。從何進來這第一眼就看在裝甲車上,桓楚哪能不明白這野狼團團長打的什麼主意。
保證自己的安全?恐怕裝甲車一到手,他立馬就把自己開了價轉手賣給顧成詩了。
因此桓楚淡淡一笑,說道:“怕是要對不起何老大的好意了。小弟從來不是什麼擅長征戰的人,又是拖家帶口的,平白給何老大添了幾張吃白飯的嘴,小弟心中也有愧啊!”
何進當然明白這是桓楚的託詞,心中對於這個不識相的小子更加不滿,轉頭看了看身後,立馬有個人快步走了上來。
看來人模樣,禿頂閃着金光,五短身材,再加上圓滾滾的肚皮,分明就是衆人在商城縣遇見的X市副市長餘浩。
他看見桓楚的同時也詫異了一下,但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神色,直接開口說道:“我說兄弟,你都把獵頭幫老大得罪了,不跟着我們團長,你還想在W縣混下去嗎?”
桓楚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臉上笑容不減,卻也沒有搭理餘浩這個話題,直接問道:“我說餘市長,怎麼開始給人當起馬仔來了?”
餘浩一愣,桓楚這個話題卻真正揭開了餘浩的傷疤。想當年,他怎麼說也是風雲際會,指點一地江山,腳下百萬黎民的大人物,可是現在卻跟着何進做起了個參謀似的人物,說不甘心,那肯定是假的。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
論起政壇裡的摸爬滾打,像桓楚這樣的小子他自然不放在眼裡,而像何進這般好勇鬥狠略有心計的,以前說起來在他眼裡也只能算只螞蟻般的人物,提提腳就能踩死。
可他到了聚集地才發現,當真是官僚多如狗,明星滿地走。別說他一個區區副市長了,就連副省長這裡也有好幾個,哪一個不是潦倒困頓。
說起來,他要投靠何進當一隻走狗,還不是爲了自己獨子的生活。爲了讓兒子在末世中有個好點的生活環境,他連老婆都已經搭進去無數次,從最低的看門小弟一直睡到了副團長,又憑着自己過人的膽識和謀劃,這才獲得了今日的地位。
但人往往是這樣,一碼歸一碼。做了是做了,可你說出來就是你的不對了。在和平時期,人們將這個叫做“潛規則”。
現在桓楚赤裸裸挑明出來,自然傷了餘浩本就所剩無幾的顏面。
環境倒真是改變一個人最大的因素。在商城時,餘浩仍然保持着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可現在,跟着野狼團中的直爽漢子們混的久了,脾氣也是見漲。見桓楚直接將自己心底的傷疤挑了出來,雖然仍然面不改色,語氣卻是衝了三分:“我說姓桓的,你可千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就做馬仔又怎麼了?難道你就能在這世道里獨善其身了?還是乖乖的聽我一句勸,拜倒在我們團長旗下,才能保住你那條小命!”
桓楚卻絲毫不爲所動,哈哈一笑,目光從身前衆人身上一個個掃過,一字一頓說道:“我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想要我桓楚的命!”
要說桓楚本來也不過是個普通宅男,可在末世中歷練了這麼久,又帶着這隻隊伍層層穿越了無數障礙。此時說起話來,自有一股凜然氣勢,聲若洪鐘,一字字敲擊在當場衆人的心間。
隨着他話語聲一響,隊伍裡所有拿的了槍的人都站了出來,將槍口死死指向將桓楚一行圍在中間的兩幫人。
何進這時候才發現,這幫新人雖然人數不多,但看起來個個精銳,持槍的手孔武有力,論起火力來,着實比自己一幫人強上了不少。
但他雖然有些心機,從內地裡來講終究是個快意恩仇的耿直漢子,此時見沒有收服桓楚的可能,倒也沒有失望,哈哈一笑舉起五四對準了桓楚的眉心,大聲喝到:“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死在這裡,你能怎麼着?”
桓楚仍然一臉冷淡之色,只用眼角瞟了何進一眼:“那你帶來的人也一個別想回去。”
何進頓時大怒,正要鳴槍,卻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略顯陰柔但卻堅定的聲音。
“全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