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肯定是在做夢。
2
因爲我站在一個巨大廣場的中央,無風、無聲、無人。
應該是白天,一片蛋黃色,稍有刺眼,但我並不能確定,因爲沒見到太陽,也感覺不到熱輻射。
似乎也不是夜晚,因爲不僅看不到月亮或者其他恆星,而且也看不到任何燈或者類似的發光體,然而遙遠的山巒、齊高天際線的建築羣,以及在空中穿梭的飛翔物卻歷歷在目。
3
我正在遲疑,突然看見一塊絳紅色的地毯從天而降。
轉眼間,它悄聲無息地停在我面前,半浮空中。上面坐着一個皮膚黝黑、滿頭金髮、藍色眸子、高弓鼻樑,身裹白色絲帶的女郎。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一道念頭閃過腦海:“宙斯!這是要帶我去奧林匹斯山麼?”
女郎挪了挪身體,側坐到飛毯邊,垂下一雙修長的腿。
她盯着我,良久。
最後她開口問:“你,漢人?”
我詫異極了,她說中文!
“是。”
“怎麼這副樣子?”
“什麼樣子?”我咕噥着。“我一直如此。”
“從沒見過這麼老的,連牙都沒了。”
我面頰一熱,迅速閉上嘴,剛纔因爲驚詫而忘了我那口參差不齊的牙。
“還行吧,”我嚅嚅地辯解,“都過八十了,也算正常。”
“八十!”她大叫一聲,同時跳了下來,“你從哪兒來?”
“上海。”
“上海?”她的聲音又高了八度,“上海早在518年前就沒人了!”
“518年前?你說什麼呢?”我開始懷疑自己在做夢。
“是的,2512年9月,它變成了冰城!”
“今夕是何年?”我也不明白我爲何突然用了這種問法。
“3030。”
“3030?!”我機械地重複了一句,“那這是什麼地方?”
“月球。”
“月球?”我不禁擡起頭,向四周環視了半晌,“可地球呢?人家都說它巨大,是個藍色的......”
“當然看不到!”她打斷我。
“因爲我們在月背......”
“不,在月面,正對地球。”
“那?”我滿是迷茫。
女郎盯着我,又是良久;最後她做了個手勢,把飛毯降到膝蓋的高度,自己坐了上去,繼而對我說:“來吧,你不能待在這兒。”
4
她的家像是《卡薩布蘭卡》裡的那種,北非式的,平層,巨大,所有的房間都環繞在一個帶有噴泉,如同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內院裡,到處能聞到清淡的阿拉伯芳香。
“你叫什麼?”她問我。
我回答後,她笑了。“這麼繞口!”
“繞口嗎?”我重複了一遍。
她又試了一次,但笑的更厲害。“我就叫你乓吧,”她隨後說。
“乓?爲什麼?”
“《圖蘭朵》裡有個中國大臣叫乓,普契尼的歌劇。”
“多難聽啊!”我試圖讓她改變主意。
“真的嗎?不會呀!我喜歡,而且好記!再說,反正就是個名字,只要你我都知道就行了。”
乓就乓吧,我無暇計較,忙不迭地問:“我怎麼在月亮上?”
“我還想問你呢!”
她見我一臉茫然,繼續說:“我剛纔正在回家,遠遠看見你,覺得不可思議!”
我盯着她,毫無頭緒。
“因爲廣場離市中心有六百三十公里,你一個人,沒有飛毯。你應該記得是怎麼到那兒的吧,至少?”
我搖搖頭。
5
沉默了片刻,我問:“那你是誰?”
“阿依達,K人專家。”
“K人?”
“就是克隆人。”
“什麼?”我一驚,“能克隆人了?”
“當然,已經七百多年了。”
我打量她半天,然後說:“那麼,你肯定是克隆人咯,這麼漂亮......”
“不,我是純人,我祖上是第一批移居到月球的。”
“移居月球?”我越發糊塗。
“對,從2450年開始。”
“爲什麼?”
“因爲地球的臭氧層突然變薄,大氣中的升溫層逐漸消失,氣候變冷,同時紫外線輻射量劇增......”
“哦,所以你剛纔說上海成了冰城......”
“豈止上海!2530年,整個地球都成了凍土!”
“所以地球就廢了!”
“沒有,只是沒人住罷了。”
“你是說?”
“地球成了製造和供應基地,所有的生活用品、食品、飲料、機器、機器人、工業產品,等等,等等,凡是你能想到的,都在地球上做。另外,因爲地球的特殊物理條件,所有來往各星球的飛船都從那兒起降......”
“各星球?”我打斷她,“除了月亮,能上火星了?”
“火星?”她聳聳肩,嘴角露出輕蔑的微笑,“真不知道你是哪個時代的人!最遠已經到了創神星。”
“創神星?你是說那個離地球,嗯,42個天文單位的嗎?”
“對,就是63億公里。”
“天哪!”我脫口而出,“這需要飛幾十年吧?”
“哪裡!”她笑了,“八年前飛過一次,只要一百多天,準確地說,一百三十二天。”
我心中算計了一下,“也就是說,飛船的巡航時速要達到兩百萬公里?”
“差不多。”
“這麼快的速度,那飛船肯定無法載人。”
“是的,不過我們正在努力改善克隆人的器官,希望能有一天可以實現載人飛行。
“哦,你們送克隆人上創神星......”
“不,我們用克隆人來置換器官。”說完,她擡起右手,在空中從左向右使勁滑了一下:一塊碩大的屏幕,至少有兩百英寸,出現在我們面前。
“世界!”隨着她的聲音,屏幕上出現了我所熟悉的太陽系行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