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樑希鬆的車燈突然大亮,他在喊我上車,她突然受了驚嚇似的,消失了,只剩下天空中的一線光亮。

在車裡,我感到筋疲力盡,將頭歪倒在一旁不言不語。

“怎麼樣?恢復了嗎?”樑希鬆似乎與來之前一樣,沒有一絲變化。

我點點頭:“差不多了!”

“能說說你和我妹妹的事嗎?”

“和你妹妹?”我一驚。

“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小溪的那個大學男朋友就是你!”他的語氣不容我反駁。

我看失去了否認的必要,便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普通的男女同學關係,可能還沒到男女朋友吧!”

“可能?”他很會摳字眼,我不禁懊悔怎麼會用到這個可惡的詞語,“什麼意思?到底是還是不是?你自己也說不清嗎?”

“嗯!”

沒想到他連我這個可憐的“嗯”也不放過,繼續推理:“那一定就是了,這種關係當事人一般感覺都會很模糊的!”

“看來你真是有一套!”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誇他還是在諷刺他。

他一下猜到了我的心理:“你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

他把我送到單身宿舍的樓下,回頭道:“謝謝你!”

我笑笑。

“如果你感到累的話就請個假休息一天吧!”他關心地道,“反正以後都是平安夜了!”

“是嗎?”

“怎麼,我說錯過嗎?”他表情詭異。

回到宿舍時,舍友正徘徊在夢境的邊緣,但被我提前拉回了現實。他驚叫着一下子坐起來,睡眼矇矓地望着我:“你上廁所纔回呀?”說完,又一頭栽倒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

我也模仿着他的動作,和衣栽倒在牀上,因爲疲憊不堪,頓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矇矓中我聽出了科長和藹可親的呼叫:“小蘇呀!我們該上路了!”

我感到此刻依然頭昏腦漲,便決定請假:“對不起,科長,今天我實在不舒服,需要請假一天!”

電話那頭又傳來科長和藹可親的聲音:“是嗎?問題不大吧?一定要上醫院呀!我看你這幾天老是不在狀態……”

我估計科長的話才僅僅是一個開場白,但實在支持不住了,便不顧一切地倒頭便睡。出於禮貌,我的手機一直開着。

已是晚上了!

房間裡的光線逐漸暗淡了下來,舍友這幾天一直回來得很晚,估計他現在正在緊鑼密鼓地張羅自己的終身大事。經過一陣昏天黑地的補充睡眠,腦袋的疼痛大爲減輕,但我並未完全醒來,而是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矇矓間,門開了一條小縫,一股涼風鑽了進來,然後又從窗戶跑走了,帶走了室內本來很少的溫暖。風帶走了溫暖之後,我異常清楚地感覺到:她來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陣風走後,她飄然而至!

我已經不再像初次見到她時那樣滿是恐懼了。嚴格地說,我們已經並不陌生了,就好像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一樣,儘管我們並不是同類,時間久了,我們也會彼此熟悉的。當然,前提是建立在她並不想傷害我的基礎上。

很顯然,這一次她是來向我道謝的,就因爲今天早晨見到她時,我並沒有將她暴露給樑希鬆,這讓她對我充滿了感激。

“你是在躲避他嗎?”我輕輕地問,我生怕聲音一大會把她給嚇跑。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不過很明顯,她冷漠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我不想我們之間總是沉默,於是繼續道:“我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人,並不讓人討厭,還比較容易相處。你不這樣認爲嗎?”

她還是沉默。

“你們應該是有關係的吧?”我不敢斷然下結論,因爲我無法確定她就是何小欣。

她依舊沉默。

“你爲什麼獨自在那裡飄蕩?不感到孤獨嗎?”

她的眼裡掠過一絲傷感,但還是沉默。

我問不出什麼,便轉換話題,繼續問:“這段時間你總是出現在我身邊,是不是找我有事?”

她還是不做聲,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回答我,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一定是找我有事,並且已做好了回答的打算。

突然,樓道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定是舍友回來了,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她望着門口的方向,有些驚恐,然後又看看我,眼裡的感激重新換成了無盡的哀怨。然後,她緩緩地吐出那一聲嘆息,來到窗前,緩慢地浮起來,然後離我而去。在離開我的視線的整個過程裡,她都滿含哀怨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努力地想抓住她,但沒有成功。

她的眼神讓我痛苦,也讓我留戀,我奮不顧身地向她伸出手。“何小溪!”我突然大叫起來。

“醒醒!小蘇,醒醒!”有人不停地晃動着我的身子,是科長的聲音。我睜開眼,科長與老k一夥正站在我的牀前,大家都慈眉善目地看着我。

我又是一身冷汗。

“兄弟,做美夢了吧?看把你激動的!”真有他的,他竟然把我的驚恐看作是激動,他一臉壞笑地看着我,繼續道,“你好像在喊一個女孩的名字,做春夢了吧?怎麼?不會那個了吧?”說完要將手伸向我的被子下面。

“老k別胡鬧了!”科長制止住他,然後繼續和藹可親地道,“是做噩夢了吧?這通常是身體虛弱的表現,還沒看醫生吧?要不我們陪你去醫院看看?”

“是呀!”老k代表他身後的人道,“是呀,小蘇,你一定要好起來呀,我們還要靠你壯膽呢!今天你不在,我們總感覺信心不夠。”其他人也都贊成地點點頭,那感覺似乎是在挽留一個垂死的病人,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我噌的一下坐起來,用自己的活蹦亂跳來消除他們的擔心。“我很好,就是感覺這幾天休息不夠,真的,不信你們看!”然後我又學着電視上見到的消除別人擔心的一貫做法,將身子轉動幾圈,證明自己的誠實。

“太好了!”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道。

“既然沒事,從明天開始,我們繼續並肩作戰!”科長一臉的興奮,“那我們先走了!”

局長等人一走,我立刻撥通了樑希鬆的手機。

手機一響,樑希鬆就接了,足見我的電話對他的重要性。當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我才發現這其實是我們第一次在電話中通話,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短信聯繫的,他似乎對於短信聯繫更感興趣。

“有事嗎?”他開門見山。

“嗯,有點!”

“說吧!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定在所不辭!”熱情撲面而來。

“我只是……想問問……怎樣與……何小溪……聯繫!”我終於說出了口。

“這個嘛……”他顯得比較爲難,沉默片刻,道,“說句實在話,自從她出國後,我還真沒和她聯繫過,都是她們姐妹倆聯繫,好像她那邊也沒有電話,有時都是她打過來的!怎麼,有急事嗎?”

“沒,沒有,”我慌忙否認,“就是時間久了,想聯繫一下!”

“是應該聯繫一下,我覺得你們挺可惜的!”

我不置可否。

“那就掛了吧!”

“稍等!”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我這有她的郵箱號,要不你發封電子郵件,試試能不能聯繫上她!”

“也好!”我心裡生出幾分興奮。

“不過在我郵箱裡,我查一查,稍後發給你。”

“好的,謝謝!”

十幾分鍾後,何小溪的電子郵箱如約而至,還是大學時的那一個!這還是我幫她申請的,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充滿了無盡的惆悵,往事開始零零碎碎地在腦海裡浮現。

當時,爲申請這個號碼,我們足足在網吧裡泡了一個下午,一直弄到晚上。

那是一個星期六,網吧里人特別多,網速特別的慢,每次申請都是以失敗告終,時間就在這一次次的反覆中流逝着。整個過程中,何小溪與我擠在一張椅子裡,緊緊地依偎在我的身上,靜靜地在我耳邊呼吸,呼出的熱氣溫暖着我的半張臉頰,一直暖到我的心裡。當時我就幻想着,要是這樣一直失敗下去該有多好呀,我們就可以一直這樣相互依偎着了。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似乎也與我有着相同的想法,每次失敗時她都異常地平靜,沒有絲毫急躁。

後來申請成功了,爲了感謝我,她提議到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小吃一頓,算是對我的獎勵。儘管最後還是我結的賬,但我還是樂此不疲,因爲我追求的只是那種能夠獨處一室、相互面對的氣氛。

然後,我們到了學校禮堂上的觀景臺,相互依偎着看星星,儘管那晚天氣不是太好,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唉!那時候真是幸福至極呀!

我打開了自己的郵箱,在收信欄裡輸入了她的郵箱,然後開始添加正文,可是,我該寫些什麼呢?

冥思苦想、反覆琢磨了半天,我只想起三個字:你好嗎?然後又躊躇了半天,最終確定再無別的話可說,便義無反顧地按了發送。

郵件顯示處於發送中,我的心也怦怦直跳。這三個字在我口中說出時是極富深情的,但不知道通過這冰冷的現代化通信工具的傳遞,她還能否參透其中的含義。

郵件顯示發送成功,我的緊張程度也一下到了極點,然後又緩慢地鬆懈下來,我閉上眼睛,猜測着她看到郵件的幾種可能的表現,驚訝?興奮?茫然?傷感?反感?……

突然間,系統顯示郵件被自動退回,也就是說郵箱不存在。不可能呀,這是我親自申請的,怎麼會不存在?郵箱建立了是不可能輕易地被取消的!

我又重發了兩次,依然如此。我失望到了極點,那怎麼辦呀?總不會讓我就這麼永遠地與她失去聯繫吧?求求老天爺,幫我一把吧!

最後我只好再無奈地求助樑希鬆。

“不可能吧?我前段時間還給她發過一封電子郵件,儘管她沒回,但也沒有系統退信呀!”

“是呀。可問題是,我怎樣才能與她取得聯繫呢?”對方也陷入了沉默,看來對這個問題他也很苦惱。

“我也挺擔心的,自從沒有了她姐姐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與我聯繫過,在這個世界上,她就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們必須要找到她!”他說得很傷感,透着幾分焦急。我的鼻尖也開始發酸。

“要不你再問問你們同學,看看有沒有與她有聯繫的,我也想想辦法!”一時間,他表現得有些着急。

“也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一直竭盡全力地打聽何小溪的聯絡方式,然後又試着給她發了幾次電子郵件,但毫無收穫,甚至一個與她極其要好的以前從未斷過聯繫的女同學也與她斷了聯繫,對她現在的狀況一無所知。

就在我失望至極的幾天之後,樑希鬆打來電話,語氣裡有難以掩飾的興奮:“我打聽到一個與小溪一起在澳洲留學的同學近日回到了國內,我們去找找她吧!”

我的心狂跳不止、興奮不已的同時,不得不暗暗佩服樑希鬆不同尋常的辦事能力。

說去就去,當天下午我們散工後,我就與樑希鬆一道直奔那位同學而去。

可對方的答覆讓我們吃驚不已。

“她早就離開了呀,你不知道嗎?”得知樑希鬆是何小溪的姐夫,同學驚訝地道。

“離開了?”我們異口同聲地驚問道。

“是呀!大約是半年前走的!”對方繼續回憶道。

“怎麼,你會不知道?”同學盯着樑希鬆問。

樑希鬆無辜地點點頭。

“她爲什麼要離開呀?學業還沒結束呢!”我焦急地問。

“唉!”同學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同情地望着樑希鬆,“她姐姐應該是在半年前去世了吧?”

樑希松漠然地點點頭。

同學繼續道:“她說過,姐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不能失去她!在剛剛處理完姐姐的後事返回的那段時間裡,她幾乎是變了個人,一向活潑開朗的她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整天魂不附體的樣子。我們都替她擔心,輪流守在她的身邊安慰她,生怕她一時想不開會做出傻事來,在我們眼裡,她可是一個極爲出色的女孩子呀!”

說到這裡,同學頓了頓,眼裡升騰起一絲傷感:“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不是太可惜了嗎?還好,經過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落以後,她的精神狀態突然之間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觀。說她突然,是因爲我們總感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影響到了她,否則的話,不會變化這麼快,也不會那樣明顯。不過她既然恢復了,我們也沒在意,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宣佈要放棄學業,我們都覺得怪可惜的。當時她在忙一個課題,就要成功了。於是我們紛紛勸她,她實驗室裡的教授在得知她的決定後就親自來宿舍裡找她,苦苦地挽留她。當時她也沒表態,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離開了,看來她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她爲什麼要離開?”樑希鬆自言自語道。

“是呀,具體原因我們誰也沒問出來,不過我們猜測,按她當時的表現,一定是有什麼事……”

“她去了哪兒?”我迫不及待地打斷同學的話。

“我們也不知道,在後來的同學會上,我們也相互打聽過她的下落,但大家都不知道,她臨走時沒有給任何人留下聯繫方式。後來聽大使館的一位熟人講,說她可能返回國內了!”

“回國了?”我和樑希鬆同時驚問道。

“應該是在國內,這次我回來還想打聽一下她的下落呢。她的導師還讓我特地給她捎個信,說她的團隊正在等着她,隨時歡迎她回去。”

然後同學將重點轉向了樑希鬆,道:“我們聽說她在國內應該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我還以爲能在你這兒找到她呢。怎麼,她從沒有和你聯繫過嗎?”

樑希鬆搖搖頭:“自從她處理完她姐姐的後事走了以後,就再沒與我聯繫過,我還一直以爲她在國外學習呢!”

我們同時陷入了疑惑之中。

同學似乎有所發現,率先開口:“最起碼她應該在這所城市裡呀。她應該是無處可去的,奇怪了,她竟然沒與你聯繫過?”

樑希鬆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我們共同沉默了好一陣子,實在一籌莫展。我和樑希鬆在謝過同學,並交代她有了何小溪的下落務必互相通告一聲之後便告辭了。

樑希鬆心事重重地開着車,一言不發,看來當有什麼事發生時他更喜歡沉默,而我則更傾向於打破沉默。於是,我在心裡總結了一下通過與同學談話得出來的幾個起着決定性作用的問題,並一一羅列出來:

小溪爲什麼會突然放棄學業?

她是不是返回了國內?

她爲什麼不來找我們?

她是不是在這座城市裡?

然後我告訴樑希鬆,如果這幾個問題有了答案,一切便一目瞭然了。就這樣,我喋喋不休地說着,樑希鬆始終一言不發,直盯着前面的路。我知道他一定在心裡不停地罵我廢話連篇,但我實在無法安靜下來,我不知道何小溪現在到底在哪裡,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的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終於,我無法忍受了,唉聲嘆氣、一臉愁容地倒在車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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