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海濤和劉強約在一起商議了很久,“復仇”李應傑的決心既然已定,如何具體實施兩個人不能不考慮周全。
海濤瞭解劉強,言語不多,老實巴交;小學那會兒李應傑欺負他時,最多還句“幹啥”就遠遠地躲開了。
海濤雖說自我感覺這兩年健壯了不少,但個頭還差着李應傑大半頭。小時候被打,受欺的陰影烙印很深,心存的忌憚,一下子很難抹除。
別看李應傑面對唐大勇,“小瘋子”一副慫樣;在海濤,劉強前依舊霸道如常,之所以後來不像低年級時張嘴就罵,擡手便打,是因爲海濤背後有唐大勇這樣一個隱形後臺罩着。
另外他倆還考慮到,李應傑身邊總跟着路軍那幾個“大紅樓”死黨,動起手來,海濤,劉強兩個人在人數上明顯處在劣勢。
但哥倆都橫下了一條心,此仇必報。海濤,劉強最後決定,週一下午上課前,在學校大門口附近,等着李應傑。
週一中午放學,劉強沒回自己家,在海濤家裡一起湊合吃了幾口飯。海濤心裡裝着事,也只吃了小半個饅頭,叮囑弟弟收拾好碗筷,鎖好家門,便匆匆和劉強往學校去了。
下午上學的時間還早,校門口的小路上空蕩蕩的,幾乎看不見人影。兩個人順着學校院牆邊徘徊,一是要選擇一個最佳伏擊李應傑的地方,再就是平息一下緊張的心情。
最後,海濤和劉強看準了一顆粗壯的大樹,兩個人蹲在大樹後面,在那裡等着;此處既能及早發現路上來人,又可以不過早暴露自己。
漸漸地三五成羣返校上課的學生多了起來,海濤明顯感覺到心跳開始越來越快。他不時提醒着劉強“盯緊點兒”
最先發現目標的還是海濤。離他還很遠便看到,李應傑一隻手搭着路軍的肩膀,左右轉着腦袋和身邊的幾個小兄弟邊走邊聊,似乎在說着什麼可笑的事,不時得意的笑得前仰後合。
就在他們快到大樹跟前時,海濤迅疾起身,一步跨到李應傑眼前,擋住了去路。
突然出現的海濤,讓李應傑和路軍這些人吃驚不小,也可能是根本未料到大樹後面還藏着兩個人。
和劉強在家裡演練多遍的計劃,此時海濤早忘到了腦後;除了心跳得更厲害了,就是一個感覺,血氣往頭上衝涌。
他顧不上此時劉強是不是跟了上來,還沒等李應傑反應,直接衝着他的正面狠狠地撞了過去。就像一年級,莫名被李應傑第一次暴打,他橫衝直撞自己那樣。
“嗨,小子撞我?找揍吧?”李應傑怔了一下,很快恢復到“老大”的狀態,一臉不屑的兩眼冒着兇光,瞪着海濤。
“是你他媽撞得我!”**濤說完這句話,根本不等李應傑迴應,把早就握的緊緊的拳頭,帶着風似的就揮到了李應傑臉上。
李應傑萬萬沒有想到,海濤敢和他直面叫板,更沒料到還在他毫無防備下竟狠狠地受了一拳。
多年在班裡打架絕對佔據上風的習慣,加上身高的優勢,海濤冷不防地一擊,並沒有讓李應傑服軟。被激怒的他也拉開架勢,和海濤扭打在了一起。
李應傑的“打”齡遠在海濤之上,緩過神後海濤的腦袋也連連捱了李應傑幾記重拳。
可今天的海濤早已不是捱揍時只會抱着腦袋,閉着眼,不知如何還手的小毛孩了。
唐大勇早先對他說的那句話,他始終沒忘:別低頭,眼睛睜大盯住對面的對手。
李應傑的反撲不僅沒讓海濤怯戰,倒更激發了他憋在心裡多年的怒火。此時他腦袋一片空白,眼裡只有讓他上學以來敢怒不敢言,給他內心留下深深傷痕的那張可惡的臉;他迎着李應傑不停擊打過來的拳腳,步步緊逼,用更密,更狠的雙拳迴應着。
最先慌亂的變成了李應傑,他一沒想到和海濤會有這場“遭遇戰”,更始料未及的是海濤如此頑強。
漸落下風的他往後躲閃時,腳下一軟被海濤撂倒,順勢騎在了李應傑身上;海濤此時哪肯罷手,積壓已久的憋屈,轉化成左右開弓掄圓了的拳頭,砸向李應傑。
躺在地上的李應傑一邊抱住腦袋,一邊朝着還在發愣的路軍幾個人大叫:“還不快上!”
“誰敢上”這時海濤纔看見,劉強兩手握着不知在哪兒撿到的兩塊石頭,一直站在他的身旁。
一個過路的中年男人見狀,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海濤從李應傑身上拽了起來,虎着臉說:“不好好上學,打什麼架!”
李應傑趕緊順勢爬了起來,朝回家的方向撒腿就跑,跑了幾步後,又轉身停下,指着海濤喊“海濤,你等着!”
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海濤還要去追,被劉強攔住了。海濤再回頭看時,剛纔還在看熱鬧的路軍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早就不見了人影。
就在這時,海濤頭頂上方傳來了一個女生的喊叫:“海濤,打得好!”海濤順聲擡頭望去,是譚麗華站在自家走廊,扶着欄杆手舞足蹈着,彷彿一名賽場觀戰的啦啦隊隊員,邊鼓掌,邊叫好。
在海濤周圍也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些圍觀看熱鬧返校的各年級學生。校門口這條小路上,時常會上演單打獨鬥或是兩幫人的羣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今天海濤和李應傑的對戰,既沒有頭破血流,也沒人動用什麼“傢伙”,這在見識過“大場面”的觀衆眼裡,只算是小事一樁。
人羣散去,劉強這才發現海濤腦袋上腫起一大鼓包,手上也被劃了一道口子,滲出了血跡。他把手握的石頭扔到路邊,問:“下午課還上嗎?要不回家吧?”
海濤看了眼自己手的傷勢,揉了揉腦袋隆起的大包,說:“上,我沒事。”
回到班級教室,所有同學的目光都投到了海濤身上。王寶珠靠過來,挑着大拇指大着嗓門說:“海濤,我們都看見了,打得乾淨利落,不愧是咱一班的人。”
海濤氣息還沒平緩下來,自顧自的坐在座位上,撕下筆記本里半張紙,擦拭着受傷那隻手的血漬。
同桌鄒志純留意到了他捂着傷口的動作,拉開他的另一隻手說道:“讓我看看,傷到哪兒啦?”
“沒事,擦破點兒皮。”海濤躲閃着,左手還使勁兒地壓着傷口,臉上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鄒志純用力的掰開海濤壓傷口的手,仔細看了看,說:“這麼大的口子,應該去醫院縫針。”海濤覺得女孩子太大驚小怪,站起來說:“我去水房拿水沖沖就沒事了。”
“別,傷口怕感染,”鄒志純想了想,說“你去學校醫務室吧,讓校醫給你上點兒碘酒,要先消消炎。”
“我知道醫務室在哪兒,海濤別動了,你就在教室等着。”一直站在旁邊瞧着海濤狀況的譚麗華髮了話,沒等海濤迴應,便顛顛地跑出了教室。
沒多一會兒,譚麗華就笑眯眯的手捧着兩小瓶藥水,一小卷繃帶回到海濤座位前。
“碘酒,紫藥水”她對海濤眨了眨眼說“讓鄒志純給你包紮吧,她可比我細心。”
鄒志純臉紅了一下,瞪了譚麗華一眼,接過藥水塗在海濤傷口上,用繃帶纏了纏,繫上一結。又叮囑了他一句:“放學了,最好去醫院看看。”
下午是連着上兩節政治課。海濤最擔心被班主任劉老師發現,纏着繃帶的手可以藏起來,頭上的包還是很明顯。萬幸的是,直到放學劉老師都沒有出現。
放學時,海濤隨着同學剛走出教室門,劉強慌慌張張地直奔他而來,緊張兮兮的跟他說道:“那啥,怎麼辦?李應傑他小哥帶了幾個人,在校門口堵咱們。放話說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海濤聽了心頭也一緊,知道李應傑這個小哥比他弟弟更惡。被他欺負過的孩子都說他下手既毒又狠,不計後果。一旁的鄒志純聽見了劉強的話,對海濤說:“你最好先別出去了。”
譚麗華也跟着出主意:“要不你從學校後牆翻出去,上我家躲躲。”
“怕什麼怕!”海濤沒留意,跟在他身後的“小瘋子”聽到他們幾個人的對話,開了口:“咱們班男生都過來,陪着海濤回家,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跟前耍橫?”
說罷海濤便被一班男生前呼後擁起來,“小瘋子”手搭着海濤的肩膀,大搖大擺地朝校門口走了出去。
大門拐角,李應傑和他小哥一直盯着放學出來的學生,尋找着他們的目標——海濤,哥倆身邊還站着一同來的幾個幫手。
與李應傑和他小哥擦肩而過當口,“小瘋子”停住了腳步,兩眼並沒有理會蠢蠢欲動的那夥人,目視着前方,好像是對空氣在說話:“海濤是我的好兄弟,誰敢動他,我跟他沒完。”
海濤注意到,聽了“小瘋子”甕聲甕氣的這句話,李應傑小哥定在了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護送海濤走過街角,回頭已經看不見李應傑和他小哥那幫人影子了。“小瘋子”這才放開了摟在海濤肩膀的手。
“沒事了,我們也撤了。”轉過身對海濤,劉強說“他們要再找事,明天上學告訴我。”說完嘻嘻哈哈便帶着班級的男生們朝自己家方向去了。
眼看到家了門口,海濤指着腦袋上的包問劉強“還明顯嗎?”
“消一些了”劉強看了一眼回答道。
海濤叮囑劉強今天就別出門了,當心一點,倆人這才分了手。
進家門前,**濤一直在想,自己這處皮外傷得編個什麼謊話,才能讓母親相信不是打架,而是不小心磕碰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