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衝酒醒,回想起他和季嵐的爭吵,季嵐是如何不留情面,他又是如何掀翻飯桌,只覺得頭腦發漲、懊悔不迭。他正躺在二樓的一間客房,地板上還有擦洗過的痕跡,想來,他肯定是吐了。本想在老同學們面前顯擺一番,倒出了這麼大的醜,這筆賬怎麼算都是虧大發了。
他走出客房,想去自己住的那棟小樓。一樓服務檯,一個女服務員在打盹,看到老闆出現了,才強打起精神。
“老闆娘呢?”周衝問她。
“走了,回城了。”
“我那些同學呢,都睡下了吧?”
“好像都睡下了……”
“什麼叫好像?”
“剛纔有個女的往外走呢,我問了一句,她說出去透透氣。還有兩個男的,急匆匆走了……我剛纔犯困,他們有沒有回來,我沒看到……”
“我花錢僱你來這不是睡覺的!”
“哦……”女服務生有些漫不經心。
周衝更氣了,卻只能點到爲止。這年頭,長得周正的女服務員也不是那麼好找了,但凡有點門路,哪有年輕女孩願意幹這個?他強壓着怒氣,只說了一兩句“以後注意點”之類的話,便雙手背到身後,大踏步往外走去。
客房中心和他的小樓間隔得不算遠,但要經過一個小花園。花園裡,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影讓周衝止了步。
周衝納悶,會是誰呢?區一美和明杭?肯定是這倆人沒錯,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區一美對明杭有意思?不,不對,從人影上看,倒更像是……是柏橙和方致遠!
他正準備走,沒想到,柏橙和方致遠也看到了自己。
一時間,幾個人都有些尷尬。
柏橙愣在一邊,方致遠朝周沖走了過來。
“你醒了?”方致遠問道。
“哦,我……我路過。不好意思啊,今天讓你們看笑話了。”
“沒有的事,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是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周衝聽了這話,不免拿眼去看不遠處的柏橙。
柏橙淡定了許多,反而微笑着朝他們走來:“外面怪涼的,我先回房了。”
等柏橙走遠,方致遠才說道:“周衝,你看……剛纔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完這話方致遠就後悔了,他好像也犯不着跟周衝解釋那麼許多。只是,他有些害怕節外生枝。
“我都理解。”周衝拍拍方致遠的肩膀。
話已經出口,方致遠只得繼續解釋:“周衝,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老同學,說實話啊,你們到底怎麼樣,我沒興趣,也沒多想,真的要琢磨,我也得有這時間精力不是?你看啊,就這農家樂,這幾棟房子,你現在看着還是我的,也許啊,你過幾月再來,就不定是誰的了。”
“你也別說這些話,還沒到那一步。”倒變成方致遠給周衝吃定心丸了。
周衝搖頭,無奈一笑,從褲兜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了支給自己,看了方致遠一眼,也抽了一支給他。
方致遠猶豫了一下,接了過
來。
煙霧裡,兩個男人就站在小花園裡,自顧自抽着煙,相對無言。
直到抽完這煙,周衝才苦笑道:“致遠,其實我剛辭職那年,真的可以用胸懷大志來形容,我恨不得自己變成第二個馬雲。那句話怎麼說來這,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看看我現在,事業事業不順遂,家裡呢……季嵐什麼樣你也看到了,她是一點體面都不打算給我留了……”
“其實你就是自己多喝了兩杯,怨不得人季嵐。我們這些老同學,在你們這連吃帶喝的,人沒多說半句不是,反而熱情接待。你這老婆,拿我們當上賓,就是因爲她心裡有你,她敬重你。晚飯的時候,難聽話還是你先說的,話頭是你挑的,對吧?你別不認!”
“這倒是……”
“兩口子過日子嘛,相互理解一下。回頭呢,你跟人認個錯,以後凡事多和她商量商量。”
周衝雖然點着頭,心裡卻想,你方致遠還在這教我經營婚姻呢,就你剛纔乾的那事,和前女友摟摟抱抱、不清不楚的,我周衝還看不上你這虛頭巴腦的勁呢。什麼模範夫妻,私底下,這個當丈夫的,還不是和別的女人亂來。反倒是周衝自己,對這種事不是沒向往過,但也只是過過嘴癮,看起來挺不正經,卻連逢場作戲都沒有過。
因爲和季嵐吵架,出了醜,周衝本來心裡挺堵得慌,可看到方致遠和柏橙之後,他卻有些釋然了,媽的,誰還沒個上不得檯面的爛事?
這麼想着,周衝一臉輕鬆起來,便又和方致遠隨口聊了幾句,這才各自散去。
柏橙回房,躺倒在大牀上,回味着方致遠的擁抱。他的手雖然隔着她的襯衫,她卻結結實實感受到了那兩雙大手掌的溫暖。她摸着自己有些滾燙的臉頰,不禁浮想聯翩起來。
12年前的種種,翻滾上心頭,就好像她從沒離開過他。她本想更進一步,但是,她也明白,還沒到時候。就跟廣州人燉靚湯一樣,食材備好了,還得看火候,有的靚湯,就得用文火慢慢熬。熬着熬着,味道就出來了。
至於現在,她還沒有什麼勝算——如果,這是一場屬於她和周寧靜之間的戰爭。
敲門聲。
柏橙心裡一陣雀躍,整理完頭髮,趕緊開了門。看到門外站着的是安汶,柏橙臉上露出了幾分失望。
“柏橙,我想跟你談談。”安汶推門而入。
“幹嘛呢,一臉嚴肅的。”
“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麼了?”柏橙有些緊張。
“我看到你剛回房,想着你還沒睡,就過來啦。”
柏橙笑了:“你有心事啊?”
安汶坐下:“是劉易斯。”
“知道,你那個編劇男友,他怎麼了?”
“他可能要去上海工作。”
“他不是自由職業嗎,在哪都行吧?幹嘛非要去上海?”
“劉易斯的一個朋友,在上海開了家影視公司,想讓他過去幫忙。”
“那也不是壞事,你可以跟他一起過去。”
安汶看着柏橙:“你忘了,
我有鬧鬧呢。鬧鬧現在雖然跟着程虹,那我畢竟是孩子親媽。就這樣,還一禮拜最多見一回呢,要真去了上海,我還怎麼和孩子培養感情。”
“那可怪不得別人,是你自己聖母心,折騰半天,撫養權還是沒有拿回來。”
“我說了,我那不是聖母心……不僅僅是聖母心,也是爲鬧鬧好。你想啊,孩子跟程虹感情那麼深,我冷不丁把他要回來,搞不好孩子以後長大了會有童年陰影。”
“一邊是男朋友,一邊是孩子,這可真夠難的。”
“我要是開口,劉易斯肯定會留下,但我不想這麼做。”
“你這可有點變相秀恩愛了。”
“我說真的,你想啊,他一直想跟我結婚,是我死活不同意,我這已經是在耽誤他了。現在他的事業有了更好的發展,我要還耽誤他,那我也未免太混蛋了吧。”
“安汶,感情呢,有時候就應該自私一點。別的不說,就說一點,他要真去了上海,你們倆就算暫時不分開,可是異地戀……異地戀是很考驗兩個人感情的,有恩愛情侶可都死在這上面了。”
安汶抱過一個枕頭:“別說了別說了……我都煩死了。柏橙,今晚我就睡你這吧。”
“歡迎!”柏橙笑。
“你倒是心情不錯。”
“還行吧。”柏橙還是笑。
城中,西亞整形醫院,陸澤西的辦公室還亮着燈。他的案頭上堆滿了資料,左右手各一臺筆記本電腦,在翻找着什麼。
墨墨徑直走進門:“你還真在這呢?”
陸澤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開來,簡直是嚇了一大跳:“你怎麼又不敲門!這可是半夜,大半夜!”
陸澤西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合上兩臺筆記本電腦。
“我和朋友吃完夜宵,路過醫院,看到你辦公室燈還亮着,就上來了。你這是在幹嘛呢?”
“沒什麼,我查點資料。”
“現在?”
“很奇怪嗎?”
墨墨看了看錶:“現在這個點,你不應該在家抱着那些溫香暖玉?”
“你趕緊回家吧。”
“有事,一定有事……”墨墨定定看着陸澤西,“說白了,你啊,還是沒拿我陳墨當朋友。得,我倒瞎操心了。”
陸澤西猶豫了一下:“你先坐吧,坐下再說。”
“別,我還是給你泡杯咖啡吧,反正我這種單身狗大半夜的也沒什麼消遣,有的是時間。”
喝着墨墨泡的咖啡,陸澤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前路後路都捋了一遍,才問道:“墨墨,你真的願意一輩子給人打工嗎?”
墨墨並不詫異:“有什麼就直說,別給我下套。”
“西亞有我10%的股份,也有你5%的股份,對吧?”
墨墨聳聳肩:“沒錯。”
“老齊有51%。”
“怎麼了?”
“我一個人替代老齊可能是有點困難,咱們加一起,你覺得有勝算嗎?”
墨墨霍地站起:“陸澤西你瘋了!”
(本章完)